第 36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1-11-05 20:32      字数:4777
  后来新选组的名气越来越大,成了人人皆知的人斩集团。他想他们离梦想越来越近了,但他认识的那一群人已经不存在了吧,那一群自己吃不饱饭也没有把无依无靠又一无是处的他踢出浪士组的人,那一群数次从罗刹刀下救下他性命的人……
  但眼前的这个女子,这个看上去跟新选组格格不入的女子对他们的牵挂,让他意外,选择了变成鬼之后的他们还会有这样的情感吗?!
  第45章 坚强 奢望
  有细微的凉意从面颊上传来,雪见幽幽转醒,原来是井吹洒在她脸上的水。
  “呀,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这么热的天,这么久不醒,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中暑了。”
  “谢谢。抱歉,让你担心了。”雪见坐起身。
  “那个……对不起,都怪我提起让你伤心的事情。”
  雪见摇头,“不,不是井吹桑的错。”
  井吹将刚刚那些画卷起来,塞进一个竹筒递给她,“这些画,你留着做个纪念吧。”
  “谢谢。”雪见惊喜地接过。
  井吹挠挠头,说道:“你看上去身体不太好的样子……不过,你自己就是医生,应该比我清楚怎样对待自己更好。这种世道能活下来不容易啊,是不是?!既然如此,就好好活下去吧,我想那些家伙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雪见愣住,他们的想法吗?!
  “如果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话,他们应该宁愿你全部忘记吧。”
  全部,忘记……
  井吹已经站起身来,“谢谢你,膝盖没事了呢。接下来要去箱馆,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啊。”
  “箱馆吗?去看土方桑最后战斗的地方吗?”
  “嗯,那是最后一程了。”
  “请问,井吹桑为什么要为他们做到这一步呢?为他们画这些画,又专程去每个人的终焉之地。”
  井吹将行李背到肩上,拍拍身上的尘土,“算是受人所托吧。而且,我的命,生存的方向,说起来都是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既然见到了开始,总想看到结局。”
  两人朝大路上走去……夕阳中,雪见和井吹在路口分别。
  “下次去江户,啊不,该说东京,我会去看你啊,雪见。记住,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的!还有,谢谢你的药酒,这样多摔几跤也没事了。”井吹挥挥手里的药酒瓶。
  雪见不禁笑了。
  “哟,终于笑了!那么,保重了。”
  雪见点头,“井吹桑也是。”
  看着井吹走远,雪见回身看了看绿树掩映间的如来堂,大银杏树的叶子在初起的夜风中翻舞,像一只只绿色的小手掌……这也是那个黄昏阿一最后见到的景色,那一刻,他一定在记挂着鹤城的自己吧,就像自己记挂他一样。
  隔天鹤城外,雪见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踏进了那个充满甜蜜和苦涩的地方。
  短短的十天,仿佛燃尽了她一辈子的激情,留下一堆带着余温的回忆,那是她在过去的半年里唯一能感觉到的活着的温度。
  她本来是不打算回到这里的,但井吹的话让她动摇了,是她忘记了,忘记了那些爱着她的人的心情。父母,爷爷,总司,还有阿一……
  果然人都是会变得软弱的吗?!不知不觉自己竟也陷进了一个人的世界里。
  现在的自己一定会让他们很难过吧,那些不惜以命相换地保护着她的人们。
  所以她想再次面对那个地方,再次面对曾经的一切。
  战败的鹤城无限萧索,藩主和家老们都被押至东京候审,全部的藩士武装都被解除,关进了各个战俘营看管。城里一半的房子都人去楼空。
  雪见在城里穿行,别说熟悉的面孔,连人都没见到几个,这场战争确实给会津造成了的巨大的创伤了……
  她在河边的树下坐下休息,抽出井吹给他的画像,看着那张曾经一遍遍用心,用手,用唇,描摹过的容颜出神。
  “呀,一濑叔叔。”身后忽然想起一个童稚的声音。
  雪见回神,只见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正站在自己靠着的树后,偏着脑袋,笑盈盈地指着自己手里的画像。
  她笑笑地摸摸小孩的头,“你是谁呀?”
  “我叫小吉。一濑叔叔以前在我家住过哦。”男孩从树后走到雪见身前。
  “是这样啊,小吉想你的一濑叔叔了啊。”雪见笑道。
  “嗯啊,叔叔可厉害了。”小吉空手比划一个挥刀的姿势。“小吉也想像叔叔一样了。”
  雪见笑笑,没说什么,再大一些,这个孩子就不会这样想了吧,他们生活的时代将不再需要刀枪了。
  回到东京时,风间已经从箱馆返来,并没有带回什么令人欣喜的消息,千鹤也在战火中消失了。
  雪见想,没有消息或许应该知足了,也许和自己一样,被人所救,现在正平静的生活在某个地方了。
  对于雪见的出行,风间显然是有苛责之意,但见她平安返来,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直以来,受你照顾,谢谢,千景表哥。”
  红瞳微张,风间显然是对这个称呼相当震惊。
  雪见轻轻笑了,“我会好好地活下去。”
  回来的旅途中,她想了很多,原来记得那些人的不只有她一个。
  和井吹一样,她的生命何尝不也是从他们那里得到的。
  她不该辜负他们对她的守护,更不该曲解他们的心意。
  井吹说得对,跟记得他们相比,他们在乎的只是她能活着,只是想她,幸福地,活着……
  看着那个浅浅的笑颜,风间更加惊讶,她终于走出来吗?!
  专称寺,冲田墓前。雪见舀起一勺清水淋在墓碑上……
  ——这些日子,你一定在笑话我吧,总司。曾经还那么义正辞严地指责你是个容易放弃的人,没想到轮到自己,更加不堪一击了。
  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知道珍重的医者竟然大言不惭地想去拯救别人,很可笑吧。我真的除了痛苦,什么都忘记了,对不起,总司,从现在起,我会记着你的心意,感激地幸福地活下去!
  我决定去‘仁友堂’工作了,那里的医生们能从青霉里提炼出药,也许和他们一起能找到治好总司的病的方法。我不会放弃。
  九月,东京还能感觉到夏天最后的炙热,北越高田则已经迎来了秋天。
  已经整整一年了啊。有着一双暗蓝眼眸的男子靠在东本愿寺的院墙边,看着阴沉的天空出神。
  “一濑君,要下雨了哦。”旁边有人叫他。
  “啊。”他低声应了,却没有起身回屋避雨的意思。
  一濑传八,会津朱雀寄合队的一名普通队士是他现在的身份。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新选组三番队队长斋藤一,会津新选组队长山口次郎。
  从一年前他被从如来堂救回来后,他过去的一切就变成了为数不多的人知晓的秘密。
  他曾以为他会死在那个夜晚,到处都是敌人,子弹从四面八方射过来,还有一声声炸雷般的炮弹……
  面对敌人的枪炮,他们只得十三个人,他只能下令将敌人诱进来,这样敌我不分的白刃战,敌人便不敢随便开炮,但是,那么多的人,真是砍也砍不完,到最后,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倒下的了,他只有一个意识便是不能让这些人攻进鹤城,绝对不能。
  再睁眼,眼前是晴香的脸。随后进来的是会津的陆军总督山川大藏。
  自己竟然还活着啊,他很惊讶。
  “山口次郎已经战死于如来堂。以下的话请你记清楚,从现在起,你是会津藩士一濑传八,是佐川君带领的朱雀队的一名小兵。俸禄级别不能与新选组的队长相提并论,但是会津开城降伏不过是转眼的事情,为了保住山口君的性命,只能如此。所以,请作为一濑君为会津,为容保公生存下去吧。”
  “我不过是足轻出身,能成为会津藩士已经是该知足的事情。山川大人,请不要多虑。请问,我的部下们呢?”
  “如来堂找到的活下来的只有你。”山川顿了顿道:“而且,雪见小姐也失踪了。”
  一瞬间他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请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晴香将一把刀放在他手边,“因为发现雪见小姐不见了,想她一定是去了如来堂。结果找到的只有一濑桑你。这把刀是在你身边发现的。你的伤也都处理过了,是她的缝合方式。但是,怎么都找不到她的人……”
  那是“凝雪”,他愣愣地看着刀良久,“抱歉,山川大人,改名的事情我不能接受,她若活着……”
  “一濑君,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因为我妻子也就在昨天死在了战场上。”山川神色痛苦地打断他。
  他惊愕,无言。
  “我也为雪见小姐的遭遇痛心。但,我们作为武士必须继续战斗下去。会津投降后我们这些家老们一定会被处决吧,那么容保公我想到时候只能托付给一濑君了,以你的剑术一定护得大人周全。会津需要你。”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在战场上失踪,生死不明,被俘被杀,他都不敢想象。
  为什么会是这样,最后活下来的居然是他。她又一次救了他,用她自己的命。
  为了避开知道他身份的人,他没有在“日新馆”养伤,而是被安排在一户人家。
  他的伤好得比想象中快很多,快到令他生疑,虽然不及罗刹的愈合速度,却是类似的能力,一定跟她有关,他能想到的只有她的血,难道她喂了血给他……
  他抽出“凝雪”,干涸的血迹锈蚀了原本光可鉴人的刀刃,他心中大恸,不管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血,都让他眼睛刺痛,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叔叔,你很疼吗?”稚嫩的声音,他睁眼,一只小小的手正在擦拭他的脸颊。
  是养伤的人家的孩子,叫小吉。
  “不是……太阳有些刺眼。”
  伤没好他便跟着佐川桑又上了战场。
  不顾一切的冲锋陷阵,几乎是无意识地挥刀再挥刀。
  是不是像这样就此离开这个世界,他就可以再次见到她了。
  他这样想着,但回神看着周围倒下的敌人,他迷茫而无奈,死不掉真是件糟糕的事情啊。
  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吗?!惩罚他不该有的奢望。
  “新选组的男人是不该对幸福有奢望的,只求死得其所就好了。”这是曾经新八因为一个部下的婚事被拒发出过感叹,他一直都明白的,他以为能控制着自己的情感,但一旦面对那双包容一切的眼睛,他的一切努力就会变成徒劳。
  会津开城投降后,他和佐川桑一起被关进了北越高田的这个东本愿寺,容保公和家老们则被押至东京候审。
  新政府对待他们这些死硬抵抗的会津藩士,监禁自然不会有好待遇,最低劣的饭食,最粗陋的监牢。饥饿,伤病常常夺取这些曾经在战场上拼杀的武士们的生命。
  他受的伤明明比谁都重,但那异常的恢复速度却让他一直保持着元气。
  他只能苦笑,就算不在他身边,她依然还在守护着他的生命吗?!
  第46章 改朝 希望
  “看来今年的雪又会来的很早啊。”佐川看了看下起蒙蒙细雨的阴霾天气,在斋藤身边坐下。
  雪?!这个字眼让斋藤的心痛得紧紧一缩,一年了,伤口早都好了,但心口这种常常的钝痛依然会让他产生伤口撕裂的错觉。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被称为“鬼官兵卫”的汉子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的青年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戾气,像兽类受伤后本能激发出的攻击气息,一怔,随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是忌日啊。他比斋藤年长,身份也是他的长官,但他从来就没有将他当做部下来对待,作为一个会津的武士,他对斋藤是敬佩而感激的。
  一年前的那场战争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跟他一直战斗到容保公亲自下令他们放弃抵抗……他亲见了他为会津的舍命相护,也知道他为会津牺牲了什么。
  山川大人曾跟他交代过一定要保住斋藤的性命,还因为他允许他带伤参战而训斥过他,但同样身为武士,他明白他的心情,他眼里闪烁着困兽般的怒火,战斗才是让他生存下去的唯一途径。
  佐川拍拍斋藤的肩:“山川大人有让人带话进来,流放应该就是不久之后的事情。明治政府虽然赦免了容保公死罪,但长州的那些人对会津的仇恨不会这么快消除了,流放之地自然不是能平静而简单地生存下去的场所。所以,我等要更加振作才是,一濑君。”
  和会津相比,没有经过战火洗礼的江户,如今的东京很快摆脱了战争的阴霾。
  不再有幕府,不再有大名,不再有武士……总之,大家不再靠自己的出身来决定命运,这种听起来便让人兴奋的主张,让人们对新时代充满了憧憬。
  多年不见的师兄真之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