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怀疑一切      更新:2021-10-21 08:52      字数:4778
  雨隐细雨靡靡的街道上,出现了极为罕见的一幕——头戴斗笠身穿黑底红纹云长袍、手执长柄散刃镰刀的一大男人身后跟着一群花季少女,少女们没有斗笠,衣服和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大片,一个个缩着香肩尾随在男人身后,本就神情哀伤的脸经过雨水的装点展现出梨花带雨的效果。
  若是换在其他国家,飞段就算不被当街臭骂,也至少会遭到无数白眼。
  可这里是雨隐村,如佩恩所说的“好像被诅咒了一样一直在哭泣”的国度。不论多少个路人经过,见此情景,目光只是淡淡在飞段身上停留几秒,便立马继续颔首匆匆前行。
  不知是对这身服装的特许,还是心灵深处的某些东西已被剥离。
  摩耶没太在意雨水,而是一门心思地紧跟在飞段右后方盯着他的背影——这家伙下船后就把黏土人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任她怎么说都不还,根本就是耍她上瘾了。
  于是摩耶放弃了口头活,等待他玩性退散后大发善心归还她。
  不知不觉,角都和飞段约好碰面的旅馆到了。
  一进门,飞段轻车熟路地和老板打了招呼,然后更为轻车熟路地以恐吓式的语气把饭菜钱和住宿费砍到半价。摩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和角都分别前,飞段被再三叮嘱要节约资金,当时看他答应得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当真照做了。
  叫了些还算色香味美的小菜,飞段自己包了三分之二,剩下的搭配着便宜的米饭打发给摩耶早未和那几个少女吃了。虽然整顿饭下来吃得很勉强,但姑娘们也不敢抱怨。吃完后就随飞段回了房,天还没黑就睡了。
  估计一来为了节约资金,二来是便于看守她们。飞段只要了一间房,他睡床,姑娘们连打地铺的待遇都没有,只好倚着墙就地坐下来睡。摩耶明白她们现在的处境,对此也不奇怪,可却怎么也睡不安稳——心里挂念着那个还在飞段腰包里的黏土人是原因之一,不过更主要的是——这家伙睡觉居然打鼾!
  打鼾也就算了,还特大声!!!
  特大声也就算了,还……还梦呓!!!
  第三次被吵醒之后,摩耶彻底放弃了再强迫自己入眠的打算。手肘拄着膝盖,双手掩住耳朵,眉皱得打了结。
  目光穿过屋内的漆黑,投向窗外,与穿过窗户的月光相触。
  睹月思人,作为一名天朝文科生,摩耶不可避让地被天朝诗人们传染了。
  ——不知道你赶过去以后,事情顺不顺利?
  ——这几天又被阿飞气炸毛了几次,是不是语塞之后又用拳头欺负“晚辈”了?
  ——毒有复发的趋势吗,有好好照顾自己么?
  ——突然间少了我,你会有那么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不习惯吗?
  突然感觉一双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摩耶惊然回神。转目一看,正看见身旁的早未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一件坎肩外套盖在摩耶身上,早未自己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的灰色背心。
  摩耶一皱眉,“这不……”
  “摩酱,您放心。早未一定会尽快想到办法脱险的。”
  摩耶被她这句话弄得发愣。迟疑片刻,猛然想起她白天在船上时候的古怪举动,“早未,你今天该不会是故意惹毛飞……那家伙的吧?”
  她不信早未会是办事不经大脑的人。
  没有在意摩耶不小心喷出的“飞”字音,早未诚然点头,“我想从他口中套出要卖掉我们的地方。好计划逃走的策略。可惜……这家伙还不算完全没脑子。”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本就压得很小声的声音不由加重,脸上还翻出个白眼。摩耶忍不住暗心偷笑。
  ——这丫头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啊。
  摩耶轻手轻脚地把盖在身上的那件衣服拿起来,送回早未手里,“你才穿这么点怎么行,我不冷的。”
  虽然现在换成这身无袖女装,比起奈良摩耶原本那套中性的暗部服大大降低了保暖作用——胳膊和大部分腿都露着。可至少现在是夏季,这衣服也是两件套的,哪怕雨之国比土之国冷,她也不至于吃不消。怎么忍心让早未穿这么薄?
  早未想推,却又被摩耶按住手,“快睡吧,我也困了……”斜瞥一眼鼾声大作的飞段,“忍一忍。”
  翌日早晨,摩耶一醒来,惊奇猛的冲上还未完全清醒的大脑——飞段那磨人的鼾声居然没了!
  心头一阵窃喜。
  然视线一转,角都那张高度面瘫脸就映入了视野。又是一阵惊讶,摩耶飞快把视线往屋内一扫,发现床上已经没了人,整个屋子就只剩安静地自己身旁发呆的早未和坐在窗前一把椅子上一丝不苟数钱的角都。
  “早未……”摩耶探出一只手,轻轻拍打早未的肩。早未猛一抽身子,这才回了神。
  一副恍若隔世的模样,早未眼神飘忽一会儿后才定睛对上摩耶的目光。
  “其他人呢?”往她耳边凑近一点,摩耶低声问。
  不单飞段,连那几个少女都不见了,难不成……
  摩耶警觉地抬头一瞟角都,目光锁定在那个小钱袋上——难不成,他们临时改变主意,把那几个姑娘卖在雨隐了?!
  ……不,不对啊。要真是这样,钱都回来了,怎么就不见飞段?
  难不成是……上……茅厕……不对!那她和早未怎么没被卖走?
  “他们在楼下铺面里。”不等摩耶纠结出个头绪,角都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啊?”
  “我们虽然拐卖,但路上也不会饿着你们。”头也不太地把桌上零零碎碎的硬币一一捡起,放回钱袋里,然后一拉袋口的身子,打好结。密封完毕后把这个钱袋塞回桌上那个类似麻袋的大袋子里,角都这才抬眼正视摩耶,“刚才要下去吃东西,把其他人都弄醒了。就这丫头死活不让飞段打扰你。”说着,用目光指了指早未。
  看来角都心情大好,居然有闲心和一个陌生女人解释这些。
  果然,摩耶的感慨是正确的——接下来,角都又把手伸往哪个“大麻袋”里,拿出比刚才哪个更大一号的鼓鼓的钱袋,拆开口子,哗啦一下将里边儿的硬币全倒在桌上,然后又一扎头开始认真数了。
  看来啊,八成,昨晚他不是回基地和佩恩小南问好而是去追捕哪个通缉犯去了。
  盯着那张桌子,摩耶顿时被那堆白花花的金属闪花了眼。
  ——阿飞评价迪达拉和蝎是小资,如此说来,那角都和飞段根本就是大款了啊混蛋!
  ——不过,有钱真好啊……
  ——白花花的……白花花的,可怜我们的“白花花”都跑他角都口袋里去了啊……
  “飞……段?飞段……”
  身旁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摩耶一时还以为飞段进来了,扭头往门处一看,没人,才收回视线疑惑地去看这个声音的源头——早未。
  映入眼帘的是少女那双雾蒙蒙的琥珀色眸子。
  摩耶一愣——这丫头……自言自语?
  “不下去?”角都突然忙里抽闲地抬眼瞅了她俩一眼,“要是错过这一餐,你们要饿上一天一夜。”
  感觉被什么东西噎住了,摩耶微微一张眼廓。
  ……刚才是谁大言不惭说不会让她们饿着的?
  面对“饿一天一夜”的代价,摩耶和早未只有选择屈服。悻悻地离开客房,下了楼。
  这家旅馆算得上中上档次,无论装修还是规模都很体面,打杂的都很多。客源自然是兴旺的,摩耶和早未才走在楼梯上就能听到店面里嗡嗡不绝的嘈杂声。
  脚跟离开了最后一层台阶,两人正欲迈向通往店面的扇门。突然,飞段那精力焕发的大嗓门就冲破了重重杂声阻挠,撞上摩耶早未的耳膜——
  “我说小迪啊你这些日子都上哪鬼混去了可把哥想死了!!”
  咫尺·天涯
  好像停止不动一样地那流去的时间之中,失去了想要遇见的那个人的所有 'Seeker'
  ——题记
  轰——
  脑中一阵蜂鸣,摩耶觉得胸腔里的什么东西爆炸了。
  仿佛一瞬间置身于真空世界,连自己差些滑倒,幸亏早未机灵地出手相助才幸免于难都浑然不觉。
  小……迪?
  “摩酱?”早未对这个昵称印象很深,虽然连原名都不知道。
  一瞬间的惊慌过后,摩耶抬眸,一眼便瞟见龙蛇混杂的店面里那个惹眼的金发黑衣背影。
  伸手抓起早未的衣袖,一头扎往门边的那面矮墙。
  犹如老鼠见猫,摩耶自己都惊讶自己居然有这么反应快的时候。
  背对着墙,虚脱似的往后一倒,摩耶整个人都贴在了贴满花纸的墙壁上。微一仰头,后脑勺抵住墙面,连续做了两次深呼吸。
  还没容她缓过气接受迪达拉就在外边儿的现实,一个再耳熟不过的声音又穿破嘈杂声钻到墙后这片小天地里来了——
  “呀,飞段前辈太过分了,想迪达拉前辈都不想阿飞!阿飞可是对前辈们日……思……夜……想哦!”
  摩耶更加不想睁眼了,多希望自己能从这里自然蒸发。
  这下好了,来了两个——哦不,没准……蝎也在?
  那就真的死、定、了……
  “原来小迪叫迪达拉喔……”早未又开始自言自语,声音闷闷的。
  摩耶不言,继续闭目凝神。耳朵仔细地捕捉墙后的声音。然几分钟过去,却是连迪达拉的一道声音也听不到,阿飞和飞段那两道有特色而洪亮的声音倒是不绝于耳。
  ——这种场景下一声不吭,不像是迪达拉的作风啊?
  摩耶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幕,疑惑心驱使下,张开眼睛,侧过身子,手心贴到墙上,稍稍探长脖颈往声源方向望去。
  视线连跳过两张有当地云隐村民在用餐的桌子,立马落到三件黑底红纹袍上。按捺不住地心跳加速着,她缓缓将视线往上移——然后,那头金发清晰地映入视野。
  没错,是他。这个背影绝对不会错。
  仓惶的心跳一瞬间平稳下来了,摩耶突然不再单单只觉害怕,更多难以名状的情绪混合交错着涌上来,五味杂陈。
  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迪达拉背对着她。阿飞和飞段各霸桌子一方相对而坐,摩耶恰能看到他们的侧身。此时阿飞正转过头来和迪达拉说话,飞段埋头在开一坛酒。
  很幸运,蝎不在。
  那几个和摩耶她们一起被绑来的少女坐在相邻的一张桌子周围,桌上放着三两碟素炒菜,与飞段他们三人桌上的大鱼大肉成鲜明对比,然却难得地不见少女们满面悲戚,侧着脸,素手中的筷子插在碗里不动,一双双水眸大张着,焦点齐聚在阿飞和迪达拉两人上。
  摩耶很好奇阿飞和迪达拉在聊什么,却完全听不到,阿飞刚才还穿透力惊人的嗓音突然降了八度似的,被周围的嘈杂声覆盖得干干净净。不过从他的肢体语言来看,多半是在和迪达拉斗嘴。
  一股别扭的酸味突然漫上心间。
  那些少女的专注的目光让摩耶莫名地嫉妒——虽说她们也许不只在看迪达拉一个人,似乎更关注与阿飞和迪达拉的交流。可就是嫉妒,说不出缘由地嫉妒。
  飞段的酒坛打开了。他低头把鼻尖凑近坛口闻了闻,随即一脸沉醉,直起身开始往桌上三个空瓷碗里倒酒。
  “你们俩够了喂!吵得哥心都乱了,真是的,再不打住这顿饭钱哥可就撒手不管了啊!”
  把三碗酒倒满,飞段一搁酒坛子,忍无可忍地冲迪达拉和阿飞大喝。
  说时迟,那时快,阿飞当即一个机灵转回头:“使不得使不得呀飞段前辈!阿飞不和迪达拉前辈计较了,前辈您一定要结账不许耍赖……”
  果然,金钱是万能的。
  飞段像个旧社会大地主一样大意地把眉毛抬得老高,满意地点点头,“还是新人阿飞乖。”转而看向迪达拉,“嘿我说同样是小屁孩儿,小迪你咋就这么混账呢?!”
  “飞段前辈……迪达拉前辈青春期哦……”阿飞兴致盎然地比划着,“青春期的孩子都很欠揍的!”
  “阿——飞!不要得寸进尺,早餐想改吃黏土吗嗯?!”
  阿飞完胜,迪达拉终于大声咆哮了。
  几位少女被迪达拉的瞬间翻脸吓傻了眼,呆愣几秒后,慌促地车开目光,诚惶诚恐地埋头扒自己碗里的饭。
  终于听到迪达拉的声音,摩耶忍不住又一伸脖子,把目光往外挪了些。
  眼看阿飞和迪达拉的第二次口水战又将开始,飞段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迪达拉的肩,端起一碗酒送到他面前,
  迪达拉没动,飞段的手悬在半空没了后音。
  躲在前后的摩耶默默点了点头——对,咱不喝酒。青春期咋了?小迪,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十佳少年!
  只见飞段突然挑衅地挑了挑眉,下一秒,迪达拉就一把抢过酒碗,仰头一阵豪饮。
  摩耶顿时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