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2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10-21 08:52      字数:4984
  ……好吧,从初相识到成亲。这么长的时间里,她从未见过孟郁槐醉成这般模样,几乎可以算作是醉晕过去了。半点意识都无。别人喝酒脸通红,他却是面色煞白,把他往桌边一放,他便直溜溜地趴在了桌上,动都不动。
  花小麦赶紧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热度尚算正常,便回头来看向李应春,蹙眉道:“怎么喝成这样了?”
  “是城中几间票号,来与我们镖局谈合作的事,晚间摆了一桌酒,郁槐哥就领着我俩一块儿去了。”李应春便唉声叹气地直晃脑袋,“嫂子你是没瞧见,一个个儿都是贪杯的,光酒坛子便摆了一整张桌!郁槐哥自是不愿喝,可那种情形底下,如何推拒得了?这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儿里灌,压根儿就没停下来的时候,能不醉吗?”
  “你们怎么也不……”花小麦有点不高兴,下意识地想埋怨,话说了一半才省起不妥,赶忙住了口。
  然那李应春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带点歉意道:“嫂子,我们也想拦,可郁槐哥是连顺镖局里管事儿的,人家要敬他酒,我们底下这些个兄弟,哪好开口拦?压根儿也拦不住呀!”
  这是实话,纵是要计较,也不该是和他们,花小麦便勉强冲他笑笑:“多谢你们送他回来,累坏了吧?坐下喝口茶……这会子城里已经宵禁,你们可怎么回去才好?”
  李应春两个倒也不客气,接过茶碗一气儿喝干,摆摆手:“嫂子你就别替我们操心了,大老爷们儿,在哪儿还不能凑合一宿?喝醉了格外难受,我估摸着郁槐哥夜里十有*得闹腾你,你且得花些力气呢,就别管我们了,先走了,啊?”
  说罢,与孟老娘告了别,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百八十二话 头回挨踹
  送走了李应春那二人,花小麦将孟郁槐交给孟老娘看顾,自己便匆匆跑去厨下,寻了半日风姜,却是连一片都不见,左右无法,只得取了一点子肉豆蔻磨成的粉煎水,端出来捏着他鼻子灌了下去。
  这人……今日究竟是喝了多少啊!
  她望着那张匐在桌上的脸,见他眉头紧紧拧成一团,睫毛还微微地颤动,仿佛很不安稳似的,心下便有些软。
  孟老娘端了盆温水出来,嘴里不住地嘟嘟囔囔:“明晓得人吃醉了,干嘛还非得费大劲儿弄回家来,在城里住一宿岂不省心?镖局里又不是没屋子给他睡!”
  花小麦心里大概猜到一点原因,没有说出来,只绞了帕子给孟郁槐擦脸。
  “既然送回来了,直接给他搬到家里去多好,大家都省心!偏偏要往这铺子上送,脑子给鸡啄啦?!”那孟老娘却是不肯罢休,仍在旁一个劲儿地叨咕。
  “家里没人,把郁槐送回去了,他俩也走不了啊。”花小麦回身冲孟老娘笑了一下。
  那谭师傅便有些犹豫地道:“要不我和汪师傅搭把手,帮着把孟镖头送回家去,好好睡上一觉,明儿一早也就好了。”
  孟老娘正要答应,却被花小麦给拦住了。
  “喝了这么酒,本来就不舒坦,再把他搬来搬去,只会更难受。”她低头想了想,抿唇对谭师傅笑道,“今日咱们本来就耽搁晚了,两位师傅赶紧回珍味园歇着吧,这边我自己来就行。”
  那谭师傅点了点头,孟老娘却是一惊一乍地嚷起来:“我听你的意思。今儿就要留在铺子上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花小麦应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周芸儿:“后头园子里,现成有那么多间屋子,凑合一宿不难。我记得当初芸儿刚搬进饭馆儿里住那阵,曾置办了几套被褥枕头……”
  “对!”周芸儿赶紧点头,“我只用了一套,其余的都没动过。新崭崭的,师傅你等着,我这就去给抱出来。”
  说罢,调头就往内堂里跑。
  这边厢,花小麦便又和颜悦色地对孟老娘道:“娘也早点回家睡吧,明天咱们三个总不能谁都没精神,我留下来就好。”
  “你一个人?”孟老娘听了这话登时有点不乐意,盯着她的肚子道,“你现下这模样。如何照应得了他?要不你回去,我在这儿……”
  对于照顾醉鬼,花小麦也是全无经验,可有什么法子呢?自己丈夫,难道还能假手他人不成?
  她于是就摇了摇头:“您瞧他连喝醉了酒都是安安静静的,我估摸也不会太麻烦。等把他安顿好了我就睡。有我在旁边,他要茶要水终究是方便些。况且如今我肚子也稳当了,一晚上而已。不会出纰漏。娘您赶紧回去吧,我听人说,喝醉了的人,隔天更难受,到时候还得您照应。”
  孟老娘想想,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也就不再多言,与汪、谭两位师傅一块儿把孟郁槐送到了竹林旁一间屋子里,又很是叮嘱了花小麦两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这一溜木头房子。原本是用餐的地方,里头自然不会有床榻。花小麦把周芸儿送来的那几床褥子都铺在地下,扶了孟郁槐躺上去。想了想,又去厨房翻出一只小风炉和一个红泥瓦罐,随便挑了几样食材,带到木屋中,吩咐周芸儿在前头锁好门再睡,自己去另打了一盆热水来,也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远远地搁在窗台上,在地下投出大大小小的光晕,将屋中的各样器具映照在墙壁上,影影绰绰,有点摇晃。
  猜逢着孟郁槐多半出了不少汗,她便替他除了衣裳,从头到脚再擦拭一回,好让他能睡得舒服一点。
  可……这家伙还真是,死沉死沉的啊,骨头又硬,光是要挪动一下他的腿,便得花上好大力气,待得将他收拾妥当了,花小麦也折腾出一身的热汗,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被褥中那人睡得仿佛很沉,却一点也不踏实,时不时地就要动一下,或是挥挥胳膊,或是蹬一下腿,口中偶尔还要嘟囔一两句,那模样瞧着委实可笑,与平常那个沉稳的他相比,身上好像添了点孩子气。
  “胆儿真够肥的呀,居然敢出去喝酒,还喝得酩酊大醉……”她凑近一点,小声道,伸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见他好似被蚊虫叮了一般猛挥手,忙朝旁边躲,噗嗤笑了出来,继而又忍不住叹一口气。
  真是……做哪一行都不容易,一个平日里如此克己的人,得下多大决心,才能放任自己喝成这德性?
  原想着他在连顺镖局中打理,应是能比出门走镖轻松也安全些,如今看来,还真是未必。这与人应酬于他而言,同样是件要命的事啊!
  她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歇得够了,方才拖过一张桌子,将之前拿来的食材一股脑放上去,忙碌起来。
  ……
  事实上,孟郁槐并没有睡多久,因觉得口干舌燥,迷迷糊糊想找水喝,鼻子里却忽然闻见一股浓香,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搞清楚,自己现下大概是并不在家中,微微抬头左右瞧瞧,就见窗下摆了一只风炉,火烧得很小,上面坐一个红泥瓦罐,正咕嘟咕嘟地冒泡,香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屋子里静得很,身边隐约有另一个人的鼻息,他回过头,就见花小麦倚在一床被褥上,脑袋一栽一栽地打瞌睡。
  孟某人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今天,多半是给媳妇找了麻烦了。
  脑袋里有一丝钝痛,像是有根线扯着,随便动一下,就立刻疼得厉害。他深吸一口气,香味扑进鼻子里,腹中顿时就咕咕叫起来。
  现在想想,他今日之所以会醉得这样厉害,十有*是因为根本没吃任何东西,光被人灌酒来着。眼下再闻见这香气,就更觉受不了,正要爬起来,才轻轻一动,花小麦便醒了过来。
  “别动,酒鬼!”她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要干嘛?喝水?”
  孟郁槐晓得她心里肯定不大痛快,自个儿又理亏,便冲她讨好地笑笑:“你煮了什么,好香——但你这样太危险了,一边做菜一边打瞌睡,点了房子怎么办?”
  “你还好意思说!”花小麦白他一眼,“我困死了,要不是因为你,谁想在这儿打地铺?人高马大,抬又抬不动,搬又搬不走,除了在这儿陪着你,我还能有别的法子?”
  一面就扶他坐起来:“我就猜到你肯定空肚子喝酒来着,赶紧吃点东西,否则你怎么睡得着?”
  说罢,便去风炉边看了看,熄了火,盛出一碗来给他。
  其实也不过仍然是醒酒的鱼汤而已,却被她熬煮得色泽奶白,汤头浓郁,鱼肉已是尽皆煮散了的,倒进碗中,再撒些葱花、胡椒和辣椒面子,滴两滴香醋,呷一口,浓稠的汤里混合着絮状的鱼肉,香鲜滚烫,酸辣醒神。
  孟郁槐喝了小半碗便搁下了,捉了她的手过去,低低道:“对不住,我今日……”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住,我也没法儿要求你下不为例,你这人,若不是推不掉,又怎会喝得这样厉害?”花小麦摇摇头道,“只你记住,往后再遇上这种情况,多少吃些东西,自己不是会舒坦点儿吗?”
  见他很听话地连连点头答应,她便又道:“还有,镖局里现成有你住的地方,往后喝多了,索性就别往村里赶。今日折腾了李应春他们不说,连娘也跟着担心,你能过意的去?”
  孟郁槐没有立即答话,默了默方道:“……没预先打声招呼就住在城里,我怕唬着你……”
  “我就知道。”花小麦嗔他一眼,再伸手摸他额头,“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话音未落,便被他抱住了腰,脸贴在她肚子上。
  “媳妇在这儿,我就哪儿都舒服了。”他声音里藏着笑意,小声道。
  “嗯,喝醉了一场,竟还会说好听话了!”花小麦撑不住一笑,垂头看他,“我说……镖局的事全落在你身上,你若是觉得辛苦,多少找人替你分担点。你看我如今在咱这稻香园,不是就有许多帮手?男人家,大都爱喝酒,下回再有这种应酬,你带两个能喝的去,多少能替你挡几杯啊!”
  “不中用。”孟郁槐苦笑着道,“人家要灌的就是我,带了再多人,又有什么用,我……”
  他说到这里蓦地顿住了,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脸上好像挨了一下。
  花小麦自然不可能没感觉,也吓了一大跳,将眼睛瞪得溜圆,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
  两个人都同样觉得诧异,那应该就不会错了,所以……她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生平第一次……动了?
  她是头回怀胎,哪里会晓得深夜里胎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立即有点犯傻,愣愣地盯着孟郁槐的眼睛。
  “他……踹我……”孟某人半张着嘴,许久方吐出这三个字,“他居然踹我?!”
  第二百八十三话 请客
  窗台上那盏油灯突地爆了个灯花,发出“嗤拉”一声轻响。
  花小麦一个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
  “不踹你踹谁?”她弯了弯嘴角道,“谁让你喝得酩酊大醉,大半夜的折腾人?可见这孩子是个懂事的,很明理啊,还在肚子里,就知道给他娘报仇了!”
  孟郁槐没有立刻接她的话茬。
  他当然很清楚再过几个月,他和花小麦的第一个孩子就要落地,但直到方才,脸上结结实实挨了那一下,他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要当爹了。
  肉呼呼地一团,刚出生时只会哭,然而用不了多久,就会追在他身后“爹呀爹”一叠声地叫,再大一点——如果是个小子,就必然得跟着他学功夫,至少走出去,不能是个任人欺负的角色,倘使是个姑娘呢……
  跟着她娘学厨太辛苦,不若在家绣绣花、种种草,平平安安地长大,这就已经很好了。
  他的思绪在一瞬之间飘得有点远,甚至已经想到了孩子们长大以后成家的问题。
  娶媳嫁女,且得花不少钱钞啊,眼下只有一个,倒还能应付得过来,但若是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头一回,孟某人感觉到肩膀上压了一副沉甸甸的担子,神情也不由得肃穆起来。
  “你犯什么傻?”花小麦见他只顾发愣,便在他肩上推了一把,“给踹糊涂了?”
  孟郁槐却是霍地站起身,抖抖被褥,急吼吼将花小麦塞进去。
  “赶紧睡吧,我原想着今晚吃醉了,明日上午歇一歇也没甚紧要。现下想想,却还是早点去镖局做事的好。如今镖局赚得的钱,除却给兄弟们工钱和一应花使之外,剩下的是我与柯叔分账,挣得多,咱家自然也拿得多,勤力点没坏处。”
  花小麦也大约猜到。他可能是想到了长远处,不由得有些好笑,却也没打算拆穿他,便点点头应和道:“你这样努力,既如此,我也不能落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