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10-21 08:51      字数:4887
  花小麦曾在心中合计过,这两亩地的番椒,其中的一半都要留下来做种,自家存下足够的量,剩下的便可卖给村里人,应是能赚不少钱;而另外一半,则由小饭馆儿和酱园子均分,饭桌上能添两样新菜不止,下半年或许还能出产新的酱料,而这种酱料,至少在眼下的时代,绝对是独一份。
  多想想这些赚钱的好事儿,总是令人心中愉悦的,在田间逛得够了再去到村东,她脸上自然而然地便带了几丝笑容。
  “那名士宴有多紧要,不必我说,春喜嫂子、腊梅嫂子和芸儿你们也都应该明白。”趁着尚未到午市,花小麦便将店中三人聚到大堂中,一本正经地道,“若咱们最终能将那名士宴稳妥地接下来,并且办得漂漂亮亮,往后咱们就算是多了个大靠山,即便是遇上甚么糟心事。起码也能寻到人替咱撑腰、说理。所以这段时间,还请几位都有点精神头,万万不要出差错才好。”
  小饭馆儿平日里做买卖都很仔细,既没有胡乱叫价,更不曾在饭食上随便敷衍任何一个人,厨房灶下也向来很干净,以这样的状态来应付陶知县那边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考察,自然是不需要担心。
  但问题在于,入了那五人终选名单的酒楼,都是奔着最好的结果去的。这样的非常时期之下。保不齐会有人要想出些坏招儿来“招待”自己的对手。小饭馆儿平日里只有女人坐镇。就更得打醒十二分精神,来应付可能出现的各种事端。
  这番话,最近这段时间花小麦每天都要唠叨上一通,春喜听得耳朵生茧。很不耐烦地挥挥手:“晓得了,晓得了,你成日说同样的话,自己也不觉得烦吗?反正你应承过,若今年这小饭馆儿的买卖做得好,到了年底,你是要给我们发大红包的——就算只看在那个的份上,我们也不敢胡来呀!”
  她一边说,一边就将花小麦扯到自己身边坐下。神秘兮兮地道:“妹子,我问你呀,听说你最近和郁槐兄弟,闹了点子矛盾?”
  “咦?”花小麦讶异地挑了挑眉,“这话你打哪儿听来的?”
  春喜丝毫没打算隐瞒。大大咧咧冲周芸儿一努嘴:“喏,不就是芸儿告诉我和腊梅的吗?你和郁槐兄弟在大堂里坐着说话,她躲进屋里,本没有偷听的意思,可你俩的声气儿越来越响亮,她避也避不了哇!”
  花小麦立刻一个眼刀向周芸儿甩了去,虎着脸道:“我让你没事儿的时候多说说话,对改变你的性子有好处,却不是让你到处传我的闲话吧?”
  “师傅我错了……”周芸儿立马道歉,还吓得朝后退了一步,然紧接着却又不甘心地小声强辩,“我也不曾到处说,就跟春喜嫂子和腊梅嫂子提了提,也是因为担心师傅你……她俩又不是外人……”
  “你还敢犟嘴了?”花小麦半真半假地一瞪眼,“你这小密探,出卖师傅,你知不知道这是多严重的事儿?”
  周芸儿唬得脸都白了,一个字也吐不出,只使劲摆手。
  “你凶她干什么?”春喜赶忙扯花小麦一把,翻翻眼皮道,“先不说芸儿这事儿做得妥不妥当,我是要劝你两句才好。两口子闹点小别扭实属正常,你莫瞧着我与月娇她哥娃都生了两个,我俩若吵得凶了,那是要直接上手的!气头上,谁都管不住自己的嘴,但这气过了之后,还得有商有量的,老闹腾,多伤感情?”
  她这话说得委实语重心长,花小麦却有点哭笑不得,抿唇道:“我俩真没吵呀,最多也只算是争执了两句罢了,现下不是好好儿的?你们也瞧见的,他照旧每日来接我回家,我……”
  “嗯,表面上瞧着是不错,只你也别忘了,有些事在心里存得久了,不仅不会风一吹就散,反而憋出怨气来,到那时有你哭的!”春喜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字字句句说得有板有眼,末了道,“我也不过是因见着你们素日很好,白嘱咐你一句罢了,你心中有分寸,就只当是我罗唣。对了,等忙完了中午那阵儿,下晌我想去瞧瞧二荞,她搬回老宅之后我俩还没见过,是该去问问她过得怎么样,你可要与我同去?”
  花小麦垂眼略一思忖,也便点了点头:“我和你一块儿去也好,只是我就不进门了,在外头等着你吧,省得大伯大娘觉得,我是怕他们照顾不好我二姐,才三天两头地跑去探望。”
  “怕他们作甚?那是你亲二姐,你心中牵挂着,还不是理所应当?”春喜叨咕了一句,却也没再多说,三弯两绕,又兜回“论如何维持夫妻二人感情”这一严肃话题上,殷殷地嘱咐了花小麦一番。
  ……
  未时末,店内客人走得精光,花小麦拣了两道菜色,让周芸儿学着配菜,便同春喜一块儿抬脚走了出来,一径去了村南边的景家老宅。
  这辰光,景泰和十有*是还在铁匠铺里忙碌的,家中恐怕只得那三个老人。花小麦同春喜两个走到院子附近。便找了个僻静处站下,只让她一人进了屋。
  春喜是个浑身揣满八卦的小妇人,在火刀村的七大姑八大姨中间有极高的声望,她的到来,使景老娘非常欢喜,当下便乐颠颠地引着她去了西侧花二娘住的厢房。
  花小麦立在一棵香樟树下,嗅着树叶间传来的香气,随手揪了一片叶子在手里玩,想一回名士宴终选的事,又竖起耳朵听听屋内的动静。
  西侧厢房里传出来的说话声并不大。咭咭哝哝的。使人听不分明。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春喜便匆匆地奔了出来。
  “怎么这样快就出来了?”花小麦有点意外,将手中那香樟叶子一丢,冲着她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去劝劝你二姐吧。”春喜一跺脚。“成日里饭不好好吃,让她婆婆跟着白着急,这都要生了,她闹的是哪门子幺蛾子?”
  “不吃饭?”花小麦眉心便是一拧,“呃……敢是大娘做的饭食不合口味?嫂子你也晓得,这有了身孕的人,大抵都有些挑嘴,又或者,我二姐是怕吃太多长肉。到时候不好生,那……”
  “我娃都生了两个,还能不比你清楚?”春喜急得很,竟往她背上拍了一掌,“我都瞧过了。大娘预备下那些吃食挺合适,并没有半点不妥——这二荞,真真儿是要气死人!”
  两人正说着话,景老娘从院子里匆匆走了出来,看见花小麦就像看见救星似的,一把便拽住了她的胳膊:“小麦丫头,你来了怎地不进屋?快去劝你二姐两句,老这么着,还不把我的孙孙给饿坏了?我说话她是不肯听的,你们姐儿俩心连着心,你劝劝,或许还好使。”
  她都这样说了,花小麦也就不敢怠慢,忙跟进了院子,先去厨房里看了看景老娘准备的饭菜,见不过是些猪脚、鲫鱼、萝卜等物,花二娘现下吃了的确很有好处,心中便也有点埋怨自家二姐胡闹,赶紧蹬蹬蹬地又去了西侧厢房,劈头盖脸地就大声道:“你折腾什么?不肯吃饭饿坏了我外甥,你拿什么赔?”
  “小麦,你快来,过来!”花二娘看见她,嘴角便是朝下一扁,招招手将她唤至近前,死死攥住了她的腕子,苦着脸道,“我不是不肯吃饭,我是……心慌得很!前儿我不是就跟你提过这事吗?最近两日,这感觉越来越厉害,我睡也睡不好,哪里还有胃口?”
  还是……因为那个心慌的毛病吗?
  花小麦倒没料到这一层,也不好再跟她发火,就在她身边坐下了,放软口气道:“这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发生,你怎么会心慌?二姐,你是不是……怕生孩子啊?”
  “我有那么胆小吗?”花二娘拉住了她便不撒手,将脑袋晃得拨浪鼓也似,“是女人都要有这一遭,我盼了许久了,哪里会怕?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呀!”
  她一头说,一头便盯紧了花小麦的脸:“你实话跟我说,你和郁槐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花小麦先是一愣,紧接着很快摇了摇头:“我俩好得很,什么事都没有哇!”
  她和孟郁槐这两日的确有点不自在,但真要说起来,感情却不曾出半点问题,哪里就值得花二娘心慌成这般模样?
  “我回到老宅之后,也没人给我气受,泰和他娘……虽是为了她那小孙孙,但有一句说一句,她却的确将我照顾得很妥当。”花二娘显得愈加困惑,柳眉搅成一团,“可为什么我心里就慌乱成这样?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了……”
  第二百零八话 幺蛾子
  花二娘其人,单单靠着一根烧火棍,便混出个“火刀村一霸”的威名,村里不论是男是女,个个儿都要忌她三分。她这样的性子,不管在家是什么模样,至少在外,是轻易不会吃亏的,大概也正因如此,她一旦露出这种惶然失措的神色,便格外令人觉得吃惊——至少花小麦是这样。
  她那双手就像是从冰窟窿里掏出来的一样,又出了一身汗,更显凉得透骨,花小麦将眉头拧作一团,去柜子里取了件厚衣裳给她披上,轻言细语道:“喏,你想想,咱姐俩现下就住在同一个村子里,想见面随时都能见,日子又过得好好儿的,能出什么事?”
  花二娘垂了头不语,只将嘴角轻轻地朝下瞥了瞥,可怜巴巴的。
  “我虽不懂女人有孕时究竟是何情形,但要我说,你这还是因为即将临盆,心里不踏实的缘故。”花小麦于是拍了拍她的手,将声音放得更轻了些,“你成日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倘使我那小外甥生下来瘦得如小猫一般,到头来还不是你自家不好受?你要是肯听我的,就放宽心,就算有天大的事儿,不是还有我姐夫帮你顶着吗?而且,我这当妹子的,也不是个摆设呀!”
  “是啊二荞,你听听小麦的劝,眼下这光景,你怎能由着性子胡来?”春喜也立在一旁愁眉苦脸地帮腔,“你同泰和兄弟两个想这孩子想了两年多,如今好容易要生了,你可不能瞎闹,否则莫说泰和兄弟,我都是不依的!”
  花二娘抬头瞟瞟她:“你们说得有理,我也明白,我何尝不想吃得香睡得好,将我肚子里的小祖宗养得白白胖胖?可是……”
  花小麦晓得自家二姐这段日子难熬,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回头见景老娘不在左右。便凑到花二娘耳边,笑嘻嘻道:“你跟我实话说了吧,是不是大娘做的饭菜不合你胃口?你吃不下,就找茬生事?”
  “我哪是因为这个?”花二娘脸上终于现出点笑模样,也将喉咙压低,嗔她一眼道,“不过,有一句说一句,她那手艺,就别说跟你比了。连我隔壁的潘太婆也及不上。又说不让我吃得太辛辣。每顿饭都少滋没味的……”
  “行。懂了!”花小麦拖长了声音应道,拍拍手站起身,故作无奈地摇头,“这是你婆婆家。我若在吃食上头指手画脚,她肯定心里不痛快,可我有什么法子呢?谁让你是我姐,我不心疼你心疼谁去?你在这儿等着,我手脚快,没一会儿就把好吃的送到你面前,虽则你现下不该吃得太多,但最起码不能饿肚子呀!”
  说罢,就让春喜在屋里相陪。自个儿抬脚走了出去,跟景老娘打了声招呼,借他家厨房做了两道开胃的小菜。花二娘也不知是对了胃口,还是勉强给她面子,总算是吃了小半。三人在西侧厢房又说了一会儿话,花小麦便同春喜一起走了出来。
  其时,景老娘正在院子里拾掇晒干的红枣,回身瞧见她二人出来了,忙三两步迎了上来。
  “怎么,真吃了?”她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花小麦的脸。
  “吃了少许,这会子说是有些乏,我让她睡下了。”花小麦应了一句,发现她那簸箕里的红枣个大饱满着实不错,心中生出一计来,因笑着道,“大娘,家里可有晒干了的龙眼肉?我想起有样物事,吃了或许能使我姐这心悸怔忡的情况有所缓解,我这就给做出来,烦您每日敦促她吃几颗。”
  “龙眼肉……倒是有的。”景老娘略有些迟疑,“不过龙眼那东西,火气重得很,二荞现在吃了怕是对肚子里的娃没好处吧?”
  果然只惦记着肚子里的那一位,花小麦暗暗叹了一口气。虽说这是人之常情,但身为花二娘的“娘家人”,她还真是很难完全理智地看待问题。
  “不会的。”她弯了一下嘴角,温和地道,“鲜龙眼的确是火大,易令人生燥,但晒干了的龙眼肉却性温味甘,最是益气补血,我二姐吃了,对大人孩子都有好处。她现下这情况,大夫也不会随便给开药,只盼她吃了这个,心中能安稳些。”
  景老娘听到这里才算放下心来,一拍大腿:“那行,我这就去给你拿出来,你就在我家厨房里张罗。咳,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