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1-09-05 09:20      字数:5062
  大堂姐的事,以谢二爷的本事。不会丝毫不知情,若不然,他也不会在那之后就将立夏远远打发了出去,避开了大太太的调查。再者,既然他都已经知道了,却依旧愿意保下立夏,可见立夏在他心中地位超凡。
  她已经在虚空中,看到了一个未成的局。
  而立夏,是这个局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所以她依旧要拿下立夏!
  “八小姐,你还只是个孩子……”立夏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转过脸来看向她,面上没有丝毫笑意。
  谢姝宁却忍不住挑眉,神情狠戾地大笑起来,似个疯子,“我只是个孩子?你哪只眼睛瞧出来我只是个孩子?你的话,我每一句都听懂了,而你却根本没有听懂我的话!”
  包住火苗的纸张已经全部被烧毁,她也就有些肆无忌惮起来,“我说你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你可是不信?不信也罢,可我却知道你还在妄图准备一份东西留作后招。”
  立夏讶异。
  “你想杀他想得厉害,可你却从没有法子……你若有,也就不会等到如今了……”谢姝宁一句句分析着,说出了另一件事,“你知道,我是从何时开始怀疑大堂姐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吗?是在二伯父派了人悄悄给大堂姐送信的时候……”
  “信?”立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
  谢姝宁再添一把柴,“你难道从来没想过,大堂姐为何隔了几日,突然间就自尽了吗?因为她收到了你的信呀……”
  这件事,谢姝宁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探查到,可也仅仅只是能联系上谢二爷的蛛丝马迹而已。
  如今她连蒙带猜,竟是清楚个*不离十了。
  “我从来没有写过信!”
  听到这句话,谢姝宁就放软了声音,道:“我知道你没有,所以你难道不恨,不想早日报仇吗?”
  立夏沉默了下去。
  在北地里呆了这么多年,可她放软了声音说话时,仍能听出里头夹带的软糯音色,她骨子里始终都带着江南水乡的袅袅余味。
  这样的声音,又带着几分稚气,可听上去,却充满了蛊惑之意。
  她身量未长成,眉眼未舒展,可身上却已有了叫人值得信任的色彩。
  这孩子,的确如她所说的,没有一分像个孩子……
  立夏沉默得更加厉害,脚下步子却没有再挪动过分毫。
  谢姝宁也因此瞧出来,他已经心动了。
  她没有再开口,反而转身往马车走去。
  走出几步,立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八小姐想怎么做?”
  谢姝宁背对着他,微笑起来,“你想怎么做?”
  立夏就大步跟了上去,“奴才想先听听八小姐的意思。”
  “我的意思,自然是快、准、狠!”谢姝宁仰头看了眼头顶上蔚蓝无云的天。
  许多事拖不得,当真是拖不得。
  拖得越久,就越容易迟疑。
  趁着舅舅还在,她也能得一个商量的人。
  “二伯父……”她喃喃念叨着,胃里一阵翻涌,怕是从此连这个称呼都要厌极了。
  ……
  回北城石井胡同的时候。依旧是云归鹤驾车。
  谢姝宁跟玉紫坐在车内。
  立夏则仍旧回谢二爷身边去。
  “玉紫,你是不是在怕我?”回府的路上,谢姝宁闭着眼睛假寐。轻声问道。
  “……怎会。”玉紫声音微颤。
  她头一回见这样的谢姝宁,怎会不怕!
  但凡是个人瞧见了。都会怕!
  她甚至有些不敢看谢姝宁。
  谢姝宁依旧轻声说话,“月白头一回跟我行事,骇得抖了一晚上,身子簌簌的,抖得像个筛子。”
  听到月白的名字,玉紫多了几分好奇,少了几分骇意。
  谢姝宁闭着眼睛不知道她的心思。只顾自己说,“我想活下去,也想让母亲跟哥哥活下去……可这还不够,我还想让他们活得畅快。活得自在……这可真是太难了……”
  谢家家大业大,虽分了家,但撇开二房不提,三房跟长房的关系可一直就如同藤蔓与树,紧密相关。难以分离。
  三老太太是死了,三房里没了能拿孝字压人的长辈,母亲的日子就容易许多。
  可这哪里够?
  将来哥哥会长大,她也会长大。她如今虽有同燕霖的亲事做幌子,但若事情无误。燕霖迟早要死,那她的亲事到时候还得另外谋划。到那时,焉会由她做主?便是母亲,也没有多少能置喙的立场。
  哥哥也是这般。
  所以她迫切地想要避免这些情况发生。
  她靠在那,没有继续同玉紫说话。
  谢二爷在谢家的地位,犹如神话里的定海神针。
  没了他,谢家不会跌入尘埃,却会垮。
  她想着,开始心神不宁起来。
  按道理谢二爷活着,对谢家才有好处。
  “唉……”她背过身去,幽幽叹了口气。
  回到府里的第二日,就修书一封让准备回田庄的云归鹤带了回去。
  宋氏惊讶,“怎么来去匆匆的,难得来一回,在府里多住些日子也好呀。”
  “师兄功课重,轻易耽误不得。”谢姝宁送走了云归鹤,就来陪宋氏。
  宋氏唉声叹气:“你哥哥怎么就不知用功呢。”
  她总是在牵挂谢翊的课业。
  谢姝宁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应,只得笑笑将话题带开去。
  这日直到用过晚饭,谢姝宁才回了潇湘馆。洗漱过后,就歇下睡了。玉紫当值,知她怕热,就索性拿了扇子进来,在她身边不疾不缓地扇着。
  很快,谢姝宁就睡熟了。
  玉紫就收了扇子,小心翼翼将帐子的角落都一一掖好。
  经此一事,她忽然间变得沉稳了许多。
  有时候,怕过了,就不怕了。
  过了两日,宋延昭从庄子上回来了。
  谢姝宁很是欢喜,说新看了本书,有些不懂的事正要问舅舅。
  “就你事多!”宋氏嗔了声,笑着应允,目送两人下去。
  舅甥两人就往书房走。
  进了门,宋延昭就拉下了脸,“二爷的事,当真?”
  谢姝宁颔首,“这种事,怎好胡说,自然是真的。”
  立夏的话毕竟只是一面之词,她回来后就想尽法子,悄悄查了谢二爷收留的那些孩子的事,虽不能尽数查明,但那些零碎之事也已经够叫人难以释怀的了。
  宋延昭听了,就重重一拍书案,怒斥:“这下作东西!”
  “舅舅觉得这样如何?”谢姝宁取下一本书,翻开,指着上面的两个字——净身。
  宋延昭诧异地望向了她。
  正文、第134章 骗局
  “你的意思是说……要将他变作阉人?”宋延昭轻咳两声,试探着问道。
  虽然对谢二爷的行事十分厌憎,可他身为男子,听到“净身”二字,仍是忍不住微微颤了下。
  谢姝宁却并没有看他,只低头盯着书页上的两字瞧,玉似的白皙手指在墨字上来回反复摩挲,“若不然,留着他胯下那物继续作孽?”她用孩子的面孔说着大人的话,在宋延昭面前全不遮掩,“况且,留着他终归是个祸患。”
  眼下即便并没有人发觉这桩事,可难保将来不会被人发现。
  许多事都同她前世经历过,看过的大不相同。这一回,也说不准。
  一旦谢二爷的丑态毕露,那谢家就真的完了。
  性喜娈童,可绝不是什么值得说道,能光耀门楣的事。赌马
  谢姝宁只要一想起谢二爷昔日也曾对哥哥动过那样令人作呕的念头,就忍不住想要直接去了他的命。
  但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他还得先活着。
  “我只是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披着善人的皮,打着行善积德的名义,做出这样叫人恶心的事来……”谢姝宁移开了手,终于抬起头来,望向面色凝重的宋延昭,斩钉截铁地道,“不知道便罢了,既知道了,哪里还能就什么也不管?”
  宋延昭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自然要管!”
  可怎么管?
  书房里一片寂静。
  过了会,舅甥两人才各自落座,又让人奉了茶上来,开始轻声商讨起来。
  谢姝宁已从立夏口中将谢二爷的喜好摸了个一清二楚,她在心中翻来覆去思量了几遍后,便将自己的提议说了出来。
  宋延昭听了,忍不住抚掌大赞。
  ……
  过了几日。谢二爷休沐,在家中闲来无事,就要去寻立夏。
  正巧二夫人为了幼子早日入崇熙书院的事忧心得焦头烂额。起了心要谢二爷动用关系。若不肯,她就要回娘家动梁家的人脉。
  谢二爷闻讯。大急,面上仍故作镇定,摇头道:“夫人,崇熙书院自建立以来,已近百年,仍屹立不倒,焉是动几条人脉就能的?若这般容易。岂不是个个没有学识的草包也能进?”
  他是想劝二夫人早些打消了回梁家去提这事的念头。
  可话落在二夫人耳里,却成了谢二爷嫌弃自己的儿子是草包。
  她不由怒气冲冲起来,“你平日里忙于政事,不知教养儿女也就罢了。眼下我只央你去探一探门路,你便说宝哥儿是草包,你是何意思?”说完,她仍为儿子叫屈不已,又瞪二爷一眼。“你的儿子,若是草包,那也只因像了你这个草包父亲!”
  谢二爷见她躁得很,才说两句话就已是气成了这样,连自己都骂上草包。哪里还敢申辩。
  他又许久不见立夏了,心里想得紧,憋在家中也是烦闷,便忍了不耐,好声好气地劝起二夫人来,“是我不好,是我草包,夫人可切莫气坏了身子。”
  二夫人只是脾气大,有人哄上一哄,也就消了些气。
  谢二爷便趁热打铁,继续道:“你也知道,崇熙书院有白家的人在,白家又是皇贵妃的母家。而今李家又要出一位新皇后,白家的处境难说得很。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能离白家远些便先远些才是。宝哥儿年纪尚幼,书院的事,再看几年也不晚。”
  他放软了声音,要多和气就多和气。
  二夫人这才点了点头,附和着他的话道:“那暂且先听你的。”
  “我知道,夫人一向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谢二爷就笑了起来,一派温文儒雅的中年学士模样,“同僚相邀,我这会还得出门一趟,待我回府,咱们晚些再好好商议一番,可行?”
  “你要去便去,我难道还能拦你不成?”这话二夫人倒是说真心的。她的夫君,她心中有数。虽然应酬不少,可平日里莫说去富贵巷那样的地方喝花酒,就是连府中的妾都只有一个罢了。
  所以二夫人喘口气,缓过劲来,就送他出了门。
  谢二爷也就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出了大门,他直奔马车而去。
  车夫是二夫人的人,他拉着马缰,回头问谢二爷,“二爷,往何处去?”
  隔着车帘子,谢二爷无声地长叹一口气,才略带几分懒散地道:“去东城天香楼。”
  天香楼是东城最有名的酒楼,尤以美食出名。
  车夫一扬马鞭,赶车往东城的方向去。
  到了地,只见周围人群熙攘,车水马龙。
  谢二爷就让车夫将车停在了个僻静的地方,自己下了马车往天香楼而去,车夫在原地等着。
  等进了天香楼的大门,自然就有跑堂的笑着迎了上来。
  谢二爷摆摆手,只说等人,支开了跑堂的店小二。随后就轻车熟路地往天香楼后门而去。
  天香楼分前后两道门,各自面向东城的路。正大门前是来往行人最密集的大道,后门面朝的则是狭窄些的一条小道。出了门,上了路往左手边直走百米,而后右拐往胡同中去。
  这条路,谢二爷烂熟于心。
  因了二夫人时常无意间会问起他去了何处,为了有车夫作证,他从来不让马车将自己送到最终的目的地。
  一直以来,谁也没有发现过其中的漏洞。
  说起这事,谢二爷心里是颇为得意的。
  在立夏这件事上,他却是得意里掺杂着懊恼。
  得意的是,自己挖到了宝贝。所以哪怕立夏如今已渐渐长成了青年模样,喉结突出,眉目轮廓硬朗,他也舍不得丢弃。像一只还没有玩厌的蛐蛐,养在罐子里。
  可他也觉得不悦,因为立夏是这么多孩子里最不听话的一个。
  几年前,他就起过心思要逃走。虽然并没有成功,但仍旧叫人想起来便不悦得很。不过那时,他在仕途上正春风得意,因而平日里玩得也就狠些,有回将立夏留在了内书房里,从此食髓知味。有一回,还差点便叫二夫人给发现了,他只得慌慌张张地收了个平日里根本没看中的丫鬟做通房,将事情给掩了过去。
  二夫人还因为这事,同他大吵了一架,半夜难寐,在外头乱走动。
  后头似是遇见了三房六弟的长女生病,使了婆子来请已经故去的杭太医,才叫她忙乱了起来,将事情给抛在了脑后。
  说起来,立夏那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