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节
作者:没事找事      更新:2021-08-14 15:44      字数:4951
  宇泓墨微微咬唇,双手微握成拳。
  的确,这是宫中人用人的准则,若是愚钝的人还好,若是聪明人,没有致命的把柄在手中,又怎么敢轻易相信?太后对元歌用了这么多心思,要让她觉得元歌已经能够完全被她掌控,这把柄绝不会小。以太后的狠心绝情,事发之后绝不会想要保全元歌,到时候就他想要维护元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这也并非毫无办法。
  但是,这种办法,是他一直以来竭力避免的。
  “这样好了,我会把你的心思告诉母妃,然后找机会让你和母妃谈一谈。”宇泓墨神色复杂,“不怕告诉你,我和母妃,跟皇后和宇泓哲,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只要母妃明白,你没有入宫争宠的心思,她会很愿意在太后身边安下你这招暗棋。我不敢说,母妃将来不会翻脸无情,但是,比起太后的狠辣无情,母妃是个更好的选择。而且……。”
  我不会对你翻脸无情!
  我会保全你!
  这是宇泓墨内心深处的话,但是他并没有说出去。他那样炽烈地恋慕着元歌,却从来没有丝毫透漏,更没有请旨赐婚的心思,而只是默默地守护着她,为她解决她所不能解决的问题。他甚至连柳贵妃那里都没有透漏过一丝一毫,就是不想把元歌牵扯到皇宫的是非争斗中,时时刻刻小心警戒,却连片刻的心安都难以得到。
  但是现在,事态逼人,他却要亲手促成柳贵妃和元歌的联盟……。
  但是,这又让他心底有着一丝窃喜,似乎元歌被卷入皇室争斗的程度越深,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变得越近。也许有一天,当她置身皇室漩涡无法抽身时,或许会愿意接受他的请旨赐婚,和他永远地在一起。
  宇泓墨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很自私的,因为这是以元歌的安稳平顺为代价!
  但是,他止不住心中的渴望。
  “柳贵妃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是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裴元歌丝毫也没有察觉到宇泓墨的忐忑纠结,沉思着道,许久才缓缓道,“真正掌控这个皇宫的,不是太后,更不是柳贵妃。将来如果太后倒台,能够掌控所有事态发展的,也不是柳贵妃!如果我想要跟太后虚以委蛇,事后却又能全身而退,那个人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宇泓墨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震惊:“你是说……父皇?!”
  “虽然说当今皇上首重孝道,对太后十分敬重恭顺,因此太后在宫中的地位十分超然。封我为妃,目的不外乎是拉拢皇上,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牢不可破,太后又何必利用我做棋子呢?所以,我相信,他们之间一定有嫌隙!”裴元歌笃定地道,眼眸中闪烁着睿智沉静的光泽,“再说,太后是叶家人,皇后也是叶家人,五殿下是皇后所生,后族的势力又如此雄厚。九殿下,你猜,皇上心里能够安心吗?他会不会也想要扳倒太后和叶家呢?”
  只要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那就意味着,她的机遇!
  尤其,在裴府皇上初见她时,曾经失态到跌碎了茶盏,但在太后殿时,皇上见到她,却是一副沉静淡漠的模样,似乎无动于衷,而事后却又为了这件事特意拦截她加以警告。显而易见,皇上不愿意让太后知道,他曾因自己的容貌而失态,这就说明,两人之间绝对有嫌隙,而且事态恐怕还不小。
  再者,叶家的势力也太大了,一位太后,一位皇后,一位嫡皇子,叶姓之人遍布朝堂。
  任何一位皇帝,都不会愿意看到这种情形。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宇泓墨沉吟着道,“我也觉得,父皇对太后应该有防范之心,但是父皇的心思很难猜度,又素来冷清淡漠,我担心……。”
  担心她把握不好尺度,会让父皇觉得,她自恃聪明,妄自猜度他的心思,因而震怒。
  也担心父皇会不相信她,认为她是太后派来试探自己心思的人,为了表明心迹,或许会被元歌的话语转告给太后,这样一来,就又会彻底触怒太后。
  他更担心,接触得多了,父皇会发现她的聪慧美好,起了心思……
  毕竟,父皇并非不近女色之人,那次在太后殿见到元歌的神情也并非无动于衷,虽然后来以元歌年纪幼小而推脱,但也曾经说过要封元歌为昭仪的话语……宇泓墨心思千回百转,因为那个人是元歌,因为太看重,太在乎,容不得她有丝毫的意外,所以越想越多,越想越乱,只觉得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元歌,太危险了!”
  “九殿下,从寿昌伯府退掉婚约,不,应该说从太后说出那句话开始,我就处在了漩涡的中心,无论怎样都是危险!”裴元歌淡淡一笑,垂眉神思“我听从太后的话,是危险;跟柳贵妃联手,也有危险;当然,想要借助皇上来对付太后自然也有危险,但是相比较而言,这是危险最小的一条路了!”
  而且,这些天来,她一直都在猜度那天皇帝那番举止的含义,心头隐约有了答案。
  如果她没有猜错皇上的意思的话,这件事至少有五成的把握。
  宇泓墨凝视着她平静淡然的面容,久久无语。
  心头有着千言万语,千思万绪,到头来能够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话:“元歌,要小心!”
  短短的一句话中,包涵着他无数的叮嘱关切,以及祈求。
  听出他话语中的关切,裴元歌微笑颔首:“多谢九殿下的提醒,我会的。”抬眼触到他幽深漆黑的眼眸,心中微微一震。她无法形容那种眼神,也无法理解那种眼神,似平静又似炽热,专注而凝神,似乎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情绪,却又似乎淡然无波,像是顶级的黑曜石,光亮柔润,却又内敛静默……。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那双潋滟的凤眸中,带着深深的关切。
  裴元歌心中一动,莫名的有些焦躁:“九殿下?”
  被她的呼喊声惊醒,宇泓墨猛地收敛起片刻的失神,恢复惯常的神情模样,笑着掩饰道:“我和母妃,本来就想要扳倒太后和五皇兄,既然你也有这样的意思,那我们也算互助互利。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址,只管告诉我,我一定会竭力相助。”
  “多谢九殿下。”裴元歌并未推辞。
  深宫大院,她可谓毫无根基,宇泓墨的帮助对她来说可谓雪中送炭。
  “对了,要小心萱晖宫的饮食!”宇泓墨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殷殷叮嘱道,“先帝的妃嫔就不说了,父皇的妃嫔里,也有太后所安插的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些人都不曾怀过身孕。毕竟,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五皇兄又是皇后亲生!”他并没有把话说的很清楚,只是点到为止。
  相信以元歌的聪慧,一定能够明白。
  果然,裴元歌的神色微微凝重,随即又是一笑,道:“我会注意的。”
  “时候也不早了,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的时间,不然会引人怀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宇泓墨起身想要告辞,忽然一样东西从他怀中掉了出来,落在干净整洁的青石板地上。宇泓墨本没有在意,待到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后,顿时面色大变,风一般地俯身,迅速地将东西捡起来,紧紧握在手里,随即转过身,背对着裴元歌,心砰砰乱跳。
  她应该没有看到吧?
  应该没有发现那是什么东西吧?
  “九殿下……。”背后忽然传来裴元歌的声音,让宇泓墨心跳几乎顿止,好一会儿才转过头道,“什么事?”
  裴元歌秀眉微挑,双眸看着他,忽然巧笑倩然:“什么东西让九殿下这样紧张?连让我多看一眼都不肯?难道说……。”故意拉长了声音,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道,“是九殿下的心上人送的定情信物,九殿下怕被我看到,告诉叶小姐吗?”
  “别乱说!”宇泓墨脸微沉,说不清楚心头复杂的情绪。
  这异样的反应,倒是让裴元歌心头泛起了些许怀疑,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他,若有所思。
  被她这样看着,宇泓墨越发觉得窘迫起来,别过脸去不敢看她。
  就在这暧昧微妙的氛围中,宇泓墨忽然耳朵微动,捕捉到了霜月院下人试探着靠近的脚步声,立时换了神情,带着些似笑非笑的寒意,故意扬高了声音,不紧不慢地道:“裴四小姐,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应该认清楚你的身份,不要有不该有的妄想,有的东西虽然好,却不是人人都能要的起的。本殿下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冷哼一声,转过身就要离开。
  裴元歌会意,带着些压抑的委屈道:“小女恭送九殿下。”
  这番情形,自然很快就被禀奏到了太后耳朵里。
  “这倒也寻常,毕竟皇上当时说了那么句话,现在裴元歌又没了婚约,又被哀家接进宫来,那些女人怎么可能坐得住?皇后哪里哀家警告过了才没动静,华妃和赵婕妤则迫不及待布了个圈套给别人钻,可惜套住的却是裴元舞。哀家算着,柳贵妃那里也该有点动静才是,果然,仗着宇泓墨那样的名声,居然就这样到萱晖宫里来警告人了!”太后冷笑着,拿着跟碧玉珠银簪,不紧不慢地挑着硬果里的果仁。
  张嬷嬷为她捶着腿,猜度着道:“听起来裴四小姐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委屈。”
  “明明就没有入宫的心思,偏偏才被哀家接过来,宫里女人的针对就接踵而来,就是泥人也该有三分土性儿,何况裴元歌这种娇生惯养的嫡女小姐?这一天受的算计羞辱,只怕比她这辈子加起来的都多,她能不委屈吗?”将挑出的果仁送入嘴中,太后微笑着道。
  张嬷嬷问道:“那太后要不要为她做主?”
  “急什么?让她在多受几天冷落,多受些气,吃够了苦头,磨掉那些傲气和棱角,她才会明白,没有哀家的庇护和指点,她裴元歌什么都不是!”太后眼露锋芒,手指微微用力,捏碎了手中的果仁,随即扔掉,漫不经心地拍拍手,“叮嘱那些宫女太监,不防把事情做得再明显些,哀家倒要看看,这个裴元歌能够撑到什么时候,才肯来求哀家!”
  想她从皇子妃到太子妃,再到皇后,太后,握住了多少女子的终身,小小的裴元歌难道还能翻了天去?
  深夜,无星无月,漆黑一片。
  锦绣床帏后,裴元歌躺在白玉色绣碧海青松的软枕上,双眸紧闭,光洁白皙的额头渗出涔涔汗意,濡湿了额头的鬓发,头微微地晃动着,似乎在努力地甩脱些什么,睡得很不安稳。
  她梦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前世的种种愚钝,裴府中和章芸亲如母女的画面;嫁入万府后,万关晓那些甜言蜜语的欺骗,以及她呆呆傻傻地全盘接受……。从最初走岔的十三岁,一直到二十岁被裴元容推落湖中溺死,无数破碎的画面断断续续地出现在梦境中,让她似乎又回到了荒谬惨烈的前世。
  她所求的,只是真挚的亲情和爱情,为什么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了章芸面带微笑,貌似温和慈爱却暗含杀机,端着一碗︴Φ奶酪簧滓簧椎匚谷胨淖熘校嵘溃骸八男〗悖炬睦镆恢笔翘勰悖皇擎炬矸荼拔ⅲ桓冶砺丁1鹚抵皇歉钇猓退阋炬男〗闳ニ溃炬彩窃敢獾摹H绻男〗悴幌悠炬幕埃箧炬桶阉男〗愕弊雠谎源!?br />
  画面再转,变成了彤楼上,夕阳下父亲那饱含着关切爱护,心疼担忧的复杂眼神:“歌儿,父亲对不起你!”
  紧接着,画面再转,变成了春日踏青,众人赏花游玩,人面鲜花交相辉映,而她只敢躲在绿荫深处,将自己悄悄地隐藏起来。忽然一抬头,看到一章俊美温和的面容。万关晓面带微笑,将一方绢帕递到她的跟前,凝视着她的双眸熠熠生辉:“小姐,这是你的帕子吗?”
  一阵风吹来,绢帕从他手中飘落,翩翩飞舞。
  最后,画面定格在白日里的霜月院,宇泓墨起身,从他身上掉落下来一物,清清楚楚地落入她的眼中,醒目而刺眼。
  裴元歌心中大骇,遽然睁开眼睛,才发现只是一场梦境。
  微微喘息着,裴元歌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凝视着外面的夜色,漆黑的夜,深沉压抑,似乎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又似乎有着隐约的星光透漏进来。深夜的风微带凉意,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吹得裴元歌周身都有些冷意,这才察觉到自己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寂静之中,她不自觉地想起适才的梦境,黑暗之中的双眸闪烁着复杂的光辉。
  光洁微亮的青石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