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匆匆      更新:2021-07-31 11:24      字数:5142
  2004.12。27。
  亲爱的人(二首)
  ■ 星 草
  我想坐在田埂上
  日复一日的慵懒里
  黑夜一样淹没我的虚空里
  我看见  总是看见
  一个女子  坐在田埂上
  那块凸起的田埂使她看得很远
  流水一样的时间绕过她的身边
  她的周围是无边无际的庄稼
  其实是无边无际的悦目的色彩
  其实是无边无际的隐藏的果实
  温柔的和风吹出他们美丽的曲线
  她的心从坐着的身体里一跃而起
  绿玉米  黄葵花  欲白未白的棉朵
  就像地头那个简陋的茅草棚
  应该忍住哈欠  感觉到自己的幸福
  住在一片广阔而有生命的呼吸中间
  远方的妹妹
  一个妹妹被又一个黎明叫起
  她忍着从山外面飘来的诱惑
  走上了小村土堆的讲台
  一个妹妹坐在梦里的课堂
  又一次想起了挖铁矿的母亲
  她失学的弟弟面对汗水没有言语
  一个妹妹隐在野花的深处
  爱情在她的背后悄悄赶来
  她却忙着捡起散落于地的麦粒
  一个妹妹站在大路边上
  收工的黄牛也沉默着过去了
  她茫然的等待又在月亮上升起
  我没有讲台上妹妹期待的眼神
  我没有课堂里妹妹坚韧的心跳
  我缺少麦田里那个妹妹低头的执著
  我缺少月光下那个妹妹通体的纯净
  远方的妹妹向我微笑
  我逝去的春天留在了她们的身上
  未来的日子我也许会黯然神伤
  因为她们在某个时刻又打开了我
  在异乡(二首)
  ■ [新加坡]梁 依
  有时候
  有时候
  我的心
  是仲夏夜曳过群山之巅的流星
  是风的指弹过的弦
  是鸟儿的翅膀撩抚过的叶尖
  是九月的阳光阅读过的遐思
  是古老的驿路上
  几千年前留在吊桥边的马铃声
  在繁星满天的夜晚
  在寂静空旷的山谷中
  回响!
  恍若飞瀑击石的绝唱
  恍若夜雾哑然无声的曼舞
  无论我怎样表达
  我都无法表达
  倘  若
  倘若我就是你手中的那只鸽子
  倘若我就是错过了春天
  流落在那片枫林中的嫣红
  那我还是一个
  要背负着行囊独自穿越冬天的旅人
  我企盼皑皑的白雪
  不要在一夕之间
  让我的脚印落满无力的诺言
  蛛网要结上多少……(外一首)
  ■ 千 叶
  蛛网要结上多少,她才去打扫?
  可怜的女人织着毛衣。她能保住多少小小的果实?
  蛛网连着蛛网:精致的织物,
  美的栖息处,美的无聊与必然。
  蜘蛛有时候要跳舞,她不忍心请它搬走。
  寂寞与懒惰共生,女人譬如一只丑陋的甲虫
  留下它小小的暗翅,留下暗淡的光影。
  因为每夜梦见小小的亡灵,在石碾的重压下
  骄傲的心已经粉碎……
  一只蜘蛛的故事,一个女人的爱和诗篇。
  无法摆脱的一则寓言暗含着恐吓:
  在灵魂附近的网上,悬挂多少小小的死亡。
  丁  香
  丁香结在我的庭院
  在恶劣天气的纵容下
  它将开花
  雨下个不停
  丁香,仿佛一个抑制呜咽的少女
  弯下古典的腰肢
  噢,再也忍受不了丁香的诗行
  不仅我的目光受到诱惑
  石头那坚硬的心也变得雾一样
  像雪那样飘(外一首)
  ■ 万小雪
  我雪花的纽扣  一颗一颗
  凌空飘舞
  哪一枚扣紧了我的左边  或者右边
  ——一件白色的晚礼服  衬托我
  把我举得再高一些  再明亮一些
  我雪花的容颜  一次一次
  在夜的内部盛开
  哪一瓣的凋零
  会劫掠我多余的光阴
  在这个清贫的黄昏  雪用飘完成的
  我用爱完成
  像雪那样飘……
  曲线漫长的一生  像所有的
  高尚和卑微那样飘
  国  土
  清晨  雾气缓缓漫过群山
  漫过沉睡的生灵们
  只有白杨树的眼睛还醒着
  我把这窄窄的  抚育众生的河西走廊
  视为自己的国土
  我热爱每一个从我面前走过的生命
  那些挂满了露水的桃花梨花
  提前成为我的梦境
  我把这样冉冉升起的清晨
  视为自己的国旗
  在这面旗帜下:我只需要唱出自己的国歌就行了
  醒 来
  ■ 黑 女
  半夜  我醒来
  刚刚过去的那一天叫作昨天
  即将到来的这一天叫作今天
  它们的唯一性
  使我再难入眠
  汽笛声由远而近
  许多事物由远而近
  辗过我的记忆  远去了
  对于岁月而言
  我是一条伸向远方的铁轨
  左轨是执著和热爱
  右轨是疼痛和迟疑
  为什么来找我
  ■ 赵玉丽
  为什么来找我,诗神?
  为什么不把我关在门外
  让我对你畏怯如小鸟
  我并不是最美丽的,也不富有
  我要大声地责备你——
  诗神——,你烧坏了我的脑子
  双手在紧张地颤抖,我那么神经质
  还要被迫说出你想说出的话
  像一个被劫持的人质
  我是第几个被你创造的人
  对于人世
  永远地那么稀有和渴求?
  临死前我睁着一双小鸟的眼睛,大大地
  但不恐惧
  布 鞋(外一首)
  ■ 闫秀娟
  我在黄河边拣柴的日子
  是一位拣柴的大娘给的
  一同给我的
  还有一双布鞋走过的声音
  和她汗味土味的目光
  她是一个哑巴
  我知道黄河的涛声
  是她吼出的  她老了
  不需要多大弯度
  就能拣拾地上的柴禾
  那时
  和她一起捆扎柴禾
  无意中触到她的手上
  无意中就触到了她
  含着体温的日月
  认识一头牛
  认识一头牛
  从你没看见那头牛
  那头牛也没看见你开始
  认识一头牛
  从一双眼睛盼来盼去盼出来
  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开始
  从一滴露珠映照出来的早晨开始
  认识一头牛
  从下一道道坡上一道道梁开始
  从一个和金子一样闪着光泽的
  季节和天气开始
  从一场大雪开始
  从大雪落了一层又一层落在
  干草垛上下也下不来开始
  认识一头牛
  从舍不得用电还是把
  一盏煤油灯端来端去的夜晚开始
  从一年又一年贴对子贴水草平安
  从红对子贴成白对子
  白对子贴成黄对子
  黄对子贴成蓝对子开始
  认识一头牛
  从一条越流越细的河开始
  从一条越走越窄的路开始
  肯明斯诗选(十首)
  ■ [美国]E·E·肯明斯
  徐 方译
  '作者简介)E·E·肯明斯(1894—1962),出生于美国麻省坎布里奇,1916年,从哈佛大学毕业,获硕士学位。一战期间,志愿去法国当救护队司机,被疑为间谍而遭拘禁三个月,这段经历促成了诗人的终生信仰:蔑视政府权威,厌恶文明机制,崇尚个人自由与自然天性。据此写成的纪实小说《特大房间》(1922),让他蜚声文坛。他的第一部诗集《郁金香和烟囱》(1923)荣获“日晷奖”,成为现代派经典诗集之一。其他主要诗集还有《四十一首诗》(1925)、《等于五》(1926)、《万岁》(1931)、《不谢》(1935)、《1乘1》(1944)等等。1950年,他被授予美国诗人学会会员称号,还获得了“国家图书奖”、“博林根诗歌奖”等多种荣誉。
  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
  你的头发是一个王国那儿的国王就是乌黑
  你的前额是花朵铺成的台阶
  你的头是一个轻快的森林里面到处是熟睡的鸟儿
  你的乳房是白色的蜂群落在你身体的枝干上
  你的身体对我来说就是四月
  春天在你的腋窝里到来
  你的大腿是给国王们驾驶战车的白马
  是一位优秀游吟诗人的弹唱
  它们之间总有一首令人愉快的歌
  亲爱的
  你的头是一个珠宝箱里面凉凉的珠宝是你的思想
  你头上的秀发是一个武士不知道什么叫作失败
  你肩上的秀发是一支军队带着胜利把号角吹响
  你的腿是做着梦的树
  那果实上正放牧着遗忘
  你的双唇是身着红袍的总督国王们在你的吻里结盟
  你的手腕
  多么神圣你鲜血的钥匙在他们那儿保管
  你的脚踝和小脚是银色花瓶中开放的花
  你的美丽让笛声迟疑
  你的眼睛恰似
  香雾缭绕的教堂传来的钟铃
  风是一位女士
  风是一位女士
  长着双明亮修长的眼睛(她
  奔跑着)在日落时分
  她——抚摸——那
  群山  没有任何理由
  (我曾对这位
  不容置疑的绿衣女士说“你
  是风么?”“是的”“你为什么触摸
  那些花儿,好像它们是死的,好像
  它们是些概念?”“先生,这是因为
  在我心中盛开的东西会在
  十分笨拙的伪装下绊倒,看起来
  脆弱不堪,犹豫不决
  ——不要以为这些
  没有理由,也不要以为
  玫瑰,山峦
  与我的存在有什么不同,它匆匆游荡
  穿行在这万象更新的世界”
  她对我说)风是一位女士,身着
  绿衣,她;抚摸:大地
  (在日落时分)
  三个富裕的姐妹曾发誓她们永不分离
  三个富裕的姐妹曾发誓她们永不分离:
  但“灵魂”(我认为)
  被“生活”拐走了;他哥哥又娶了“心灵”,
  就是现在的“死亡”夫人。只剩下可怜的“思想”啦
  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奇妙的
  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奇妙的
  是一个公式
  与烟草和快乐有点关系
  外加些动作的小型起重机
  是任何一座摩天大楼
  在早晨的松散中膨胀
  却在黄昏时变得
  无法言喻的易碎
  是一个绷紧的
  东西
  被上升的光线
  围困
  任何一个女人都是光滑的可笑的
  是关节叩响的沉默机群一阵礼貌的骚动
  是一个推搡的球茎柔滑的野蛮
  是一种虔诚的弯曲
  我向你诉说
  我向你诉说
  带着微笑
  而你却不回答
  你的嘴像
  绯红色音乐的琴弦哦
  快来吧,难道生活不是一个微笑?
  我向你诉说
  带着一首歌
  你却并不倾听
  你的眼睛像一个花瓶
  盛着神圣的沉默哦
  快来吧,难道生活不是一首歌?
  我向你诉说
  带着我的灵魂
  可你并不惊奇
  你的脸像一个梦
  被锁在白色的芬芳里哦
  快来吧,难道生活不是爱情?
  我向你诉说
  带着一把剑
  可你依然沉默
  你的乳房像一个坟墓
  比花儿还要柔软哦
  快来吧,难道爱情不是死亡?
  也许不会总是这样;我说
  也许不会总是这样;我说
  如果你的双唇,我深爱过的双唇,竟然
  碰上了另一个人的唇,你那可爱有力的手指
  紧紧攥住他的心,而我的心还不曾远离;
  如果你甜美的秀发散落在他的脸上
  以我熟悉的那种沉静,或把那些
  缠绵动人的话,说了一遍遍,
  仿佛你无助地站在灵魂的绝境;
  如果万一是这样,我说如果万一是这样
  我心上的人啊,请你给我只言片语;
  好让我能走到他的面前,拉起他的双手
  对他说,请从我这儿接过所有的幸福。
  然后我将背过脸去,听见一只鸟儿
  远远地在那迷失的国度嘶声歌唱。
  在水仙花的时间
  在水仙花的时间(它知道
  活着的目的就是生长)
  忘记为什么,记住怎么样
  在丁香的时间,它宣布
  清醒的目的就是为了做梦,
  记住如此(忘记好像)
  在玫瑰的时间(它用天堂让
  我们的现实惊讶)
  忘记如果,记住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