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1-07-17 08:05      字数:4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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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在这八年中,当孩子们返家消磨一年一度的假期时,对于他们将来怎么办是没有什么打算的;相反,德罗海达的人们却计划去罗马旅行一趟,看看戴恩被授予教士的圣职。
  〃我们终于失败了。〃梅吉说道。
  〃你在说什么,亲爱的?〃安妮问道。
  她们正坐在外廊的一个暖洋洋的角落中读着书,可是梅吉的书却落在了膝盖上,被忘到一边去了。她心不在焉地望着草坪上两只黄(脊鸟)(令鸟)的滑稽动作。这是一个多雨的年头;到处都是蠕虫,人们从未见过鸟儿这样肥,这样快活。从黎明到迟暮。四周总是充满了鸟儿的啾啁。
  〃我说,我们终于失败了,〃梅吉大声地重复了一遍。〃一个受了潮的爆竹。这个指望全都落空了!当我们1927年到德罗海达的时候,谁能够猜想得到呢?〃
  〃你的意思是什么?〃
  〃总共有六个儿子,加上我。一年之后,又多了两个儿子。你会怎么想呢?会有十来个孩子,五十来个孙辈吗?现在看看我们吧。哈尔和斯图死了,活着的似乎没有一个打算结婚。而我,这个唯一没有资格延续姓氏的人,成了唯一给德罗海达生了继承者的人。即使这样,诸神还是不乐意,对吗?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你也许会想,至少会有一个孙辈孩子的。可是怎么样呢?我的儿子接受了教士的圣职,我的女儿是一个当职业妇女的老姑娘。是一个德罗海达的死胡同。〃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奇怪的,〃安妮说道。〃你能从男人们那里指望到什么?腼腆得象袋鼠似地死钉在这个地方,从来不和他们有可能娶来的姑娘见面。至于詹斯和帕西,他们又打过仗。当詹斯和道帕西不能结婚的时候,你能看到他结婚吗?他们太相敬相爱了,不会结婚的。此外,这土地需要一种中性状态。它把他们所给予的都接收了,因为我并不认为他们有多少东西。我是说从一种体力的角度来看。梅吉,它不是也曾使你无力他顾吗?直截了当地说吧,你们的家庭并不是一个性感十分强烈的家庭。这也使戴恩和朱丝婷受了影响。我是说,有某些人就象雄猫似地非追求性生活不可,但你们这些人不是。尽管,朱丝婷兴许会结婚。世上还有雷纳这个德国小伙子,她好象非常喜欢他。〃
  〃你说在点子上了,〃梅吉说道,她并没有感到宽慰。〃她好象非常喜欢他。不过如此而已。她毕竟认识他七年了。要是她想嫁他的话,几年前早就嫁了。〃
  〃是吗?我相当了解朱丝婷,〃安妮如实地答道,因为她确实是这样的;她比德罗海达的其他人,包括梅吉和菲,都要了解朱丝婷。〃我认为,因为她害怕使自己承担恋爱结婚所必须承担的那种责任。我得说,我很欣赏雷纳。他好象很理解她。哦,我并不是说他肯定爱上了她;但如果他真爱她的话,他至少会有一直等到她准备采取断然行动的想法的。〃她向前一俯身,她的书落在了花砖地上,被忘到一边去了。〃哦,你在听那只鸟的叫声吗?我敢肯定,夜莺也比不上它哩。〃随后,她便开始说起了几个星期来就一直想说的话。〃梅吉,你为什么不到罗马去看戴恩接受圣职呢?那不是一件有特殊意义的事吗?戴恩授于圣职。〃
  〃我不会到罗马去的!〃她从紧咬着的牙关说道。〃我决不会再离开德罗海达。〃
  〃梅吉,别这样!你不能让他这样大失所望!去吧!要是你不去的话,那里就连一个德罗海达的女人都没有,因为你是唯一的一个年龄尚可以乘飞机的女人。但是我告诉你,要是我有一分钟认为我的身体能熬下来。我马上就会上飞机。〃
  〃到罗马去,看到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吗?我反倒会死的!〃
  〃哦,梅吉,梅吉!你为什么要把你的挫折归罪于他和你的儿子呢?你有一次曾说过这是你自己的过错。所以,收起你的自尊心,到罗马去吧。求求你!〃
  〃这不是自尊心的问题。〃她颤抖着。〃哦,安妮,我害怕到那儿去!因为我不相信,就是不相信!我一想到要到那里去,我就汗毛直竖。〃
  〃在他成为教士之后,他要是回不来该怎么办?你没有想过吗?他很可能不会被赶走,离开他在神学院的生活的,所以,倘若他留在了罗马,你还是得亲自到那里去,假如你想看望他的话。到罗马去吧,梅吉!〃
  〃我不能去。要是你知道我有多恐惧就好了!这不是因为自尊心,不是因为拉尔夫会因此比我高一头,也不是因为我会说出什么使人们不再诘问我的事情来。天知道,我是这样思念我的两个男人,要是有一分钟我想到他们需要我的话,我愿意用膝盖爬着去见他们。哦,戴恩见到我会很高兴的。可是拉尔夫呢?他已经忘记我的存在了。告诉你,我害怕。我打心眼里就知道,要是我到罗马去,会发生某些事的。所以我不打算去。〃
  〃天可怜见,会发生什么呢?〃
  〃不知道……要是我去了,我会和某种东西搏斗的。一种感情。我怎么能和感情一争高低见?因为这感情从未泯灭。这是一种预感。就像诸神在聚拢着。〃
  安妮笑了起来。〃你真的变成一个老太太了,梅吉,算了吧!〃
  〃我不能去,不能!而且我是一个老太太了。〃
  〃瞎扯,你恰当风华中年。实在是年轻得足以跳上飞机。〃
  〃哦,让我独自呆一会儿!〃梅吉粗鲁地说道,拿起了她的书。
  偶或会有一群人为了一个目的而在罗马聚会。他们不是为了旅游观光,从现存的遗址中窥见往昔鼎盛繁荣时期荒淫的场面;也不是为了从甲地到乙地时,把罗马作为一个消磨中途暂停时间的地方。这是一群有着一致的感情的人:他们充满了自豪,因为他们是来看儿子,看外甥,看表兄弟或朋友在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教堂的长方形大教堂中被授予圣职。这群人有的住在低等的公寓里,有的住在豪华的饭店里,有的住在朋友或亲戚的家中。但是他们都非常和睦,彼此相安无事,与世无争。他们克尽本份地做着一系列的事情;参观梵蒂冈博物馆尽头的西斯廷教堂①就象是对人们路途之苦的一种奖赏;还有古罗马市镇广场,圆形剧场,罗马和军用大道,西班牙台阶,贪婪无度的特莱维泉,古迹声光表演。他们消磨时日,等待着那一天。他们将得到教皇亲自接见的殊荣,对他们来说,罗马没有比这更精彩的东西了。
  ①梵蒂冈著名的教堂,以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雕刻家兼画家米开朗琪罗的天顶山及其他艺术家的壁画著称。译注
  正如以前一样,这次地月台上接朱丝婷的不是戴恩;他已经开始静修了。接她的是雷纳·莫尔林·哈森,他象一头大兽一样在花砖地面上徘徊着。他迎接她的时候没有吻过她,从来没有吻过,他只是把一只胳臂搭在她的肩上,紧紧地压着。
  〃雷纳就象一头熊。〃朱丝婷说道。
  〃一头熊?〃
  〃我头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象是一个人与猿之间的过渡生物,可是,我最后断定,与其说你象猿,倒不如说象熊。猿是一种刻薄的对比。〃
  〃比作熊就宽厚了吗?〃
  〃嗯,也许它们也能迅速地把人弄死;不过它们要笨得多。〃她用胳臂勾住了他的胳臂,步幅和他一样大,因为她几乎和他一样高。〃戴恩怎么样了?在他静修之前你见过他吗?要是不让我尽快去,我会宰了克莱德的。〃
  〃戴恩还和往常一样。〃
  〃你没有引他走邪道吗?〃
  〃我?当然没有。你显得很漂亮,好姑娘。〃
  〃我可行为极其检点,我把伦敦每一个时髦女服商店的老板娘的产权都买下了。你喜欢我这条新裙子吗?他们管它叫超短裙。〃
  〃走到我前面去,我会告诉你的。〃
  那条金丝的裙子折边在半大腿之上;当她转身走回他身边的时候,那条裙子在扭动着。〃雷恩,你觉得怎么样?丑吗?我发现在巴黎还没有人穿这种长度的裙子呢。〃
  〃好姑娘,它证实了一个观点以你这样漂亮的腿,裙子就是长一毫米也会显丑的。我相信罗马人会同意我的观点。〃
  〃这就是说,我的屁股在一个钟头之内而不是在一天之内就会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滚他们的吧!不过,你知道一件事吗?雷恩?〃
  〃什么事。〃
  〃从来没有一个教士捏过我一下。这些年来,我在梵蒂冈进进出出,根本就没有挨一下捏,使我脸上增增光。所以我想,也许穿上超短裙,我还能勾引上某个可怜的高级教士。〃
  〃你倒让我神魂颠倒了。〃他笑了笑。
  〃真的吗?穿这种桔黄色的裙子?我以为,由于我的头发是桔黄色的,你讨厌我穿桔黄色的东西呢。〃
  〃这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颜色使人的感觉变得炽热。〃
  〃你在取笑我。〃她讨厌地说道,匆匆忙忙地爬上了他那辆〃莫斯迪斯〃牌轿车,车子前罩的饰物杜飘着一面德国的小三角旗。〃你什么时候弄了这面小旗子?〃
  〃我在政府中就任新职的时候。〃
  〃难怪我有幸在《世界新闻报》上被提了一笔呢!你看到了吗?〃
  〃你知道,我是从来不看报的,朱丝婷。〃
  〃哦,我也是的;是有人拿给我看的。〃她说道,随后,她把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死要面子的音调。〃某个极有希望的、红头发的澳大利亚女演员希望和西德内阁的某个成员结成异常真挚的情谊。〃
  〃他们不可能了解我们互相认识有多久了。〃他平静地说着,伸了伸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朱丝婷带着赞同的眼色上下打量着他的衣服;非常随便,很有意大利味。他浑身上下颇带欧洲风格,敢于穿一件鱼网纹的衬衣,这种衬衣能使意大利的男人显露出他们的胸毛。
  〃你不应该再穿西服,露着硬领,打着领带了。〃她突然说道。
  〃是吗?为什么?〃
  〃你肯定是富于男子气概型的人你知道,你现在就是这样,毛茸茸的胸前挂着金光闪闪的团花和链子。西服使你显得象是有一副水桶腰,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有那么一阵工夫,他惊讶地望着她,随后,当她称他具有〃聚精会神、富于思想性的外貌〃时,他的眼睛变得警觉起来了。〃破天荒第一回。〃他说。
  〃什么第一回?〃
  〃我认识你七年了,以前你从来没有评认过我的相貌,也许除了蔑视我的相貌之外。〃
  〃哦,亲爱的,是吗?〃她显得有些惭愧地问道。〃老天爷,我是常常这样想的,从来没有蔑视的意思。〃由于某种缘故,她又急忙补充道。〃我是说,从来没有蔑视过象你穿西服后的外貌之类的事。〃
  他没有回答,但是他在微笑着,好像在想着一件十分愉快的事。
  和雷纳一起骑马似乎是几天中最后一件闲适悠然的事情。他们拜访过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和迪·康提尼…弗契斯红衣主教后不久,雷纳租的轿车把德罗海达来的一小队人马送到了他们的旅馆。朱丝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雷纳对她家人,对她所有的舅舅们的反应,直到眼下,她的眼睛还没有找到她母亲的面孔,朱丝婷本来确信她会改变主意,到罗马来的。然而她没有来,这真是一个无情的打击;朱丝婷不知道她是对戴恩感到更痛心呢,还是对母亲感到更痛心。但是,舅舅们却都到这儿来了。毋庸置疑,她是他们的女主人。
  哦,他们多腼腆呐!分不清谁是谁了,他们年龄愈大,长得就愈象。在罗马,他们引人注目的就象嗯,象澳大利亚的牧场主在罗马度假。每个人都穿着富裕的牧羊场主们进城进穿的那种制服:棕黄色的,侧面有弹性的马靴,灰不溜秋的裤子,非常厚重的棕黄色运动夹克,侧面的开气处露出毛绒绒的羊毛,缝缀着许多革饰片,穿着白衬衣,针织的毛领带,平顶宽边灰帽子。在东部大博览会期间,这套服装在悉尼的大街上是平平常常的,但是在罗马的夏末,却显得十分奇特。
  我可以带着两倍的真诚说,谢天谢地,多亏了雷恩!他和他们处得多融洽呀。我本来是不相信谁能引得帕西开口说话的,可是他却办到了,赞美他吧。他们就象老朋友似地谈个没完,他是从哪儿给他们搞来的澳大利亚啤酒?他喜欢他们,我想,他也感兴趣。一切到一个德国工业家兼政治家那里都会磨得粉碎的一对吗?象他这个样子,他怎么能坚持他的信义呢?一个不可思议的人。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