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向前      更新:2021-07-12 22:22      字数:4708
  焕嵯拢焊盒牡难劾岚。?br />
  “啊!天哪!”我高声说道,“你哭啦,亲爱的玛侬!你这样伤心,却一个字也不对我讲。”
  她只是叹息几声,没作回答,这愈加使我不安。我颤抖地站起身,以发自爱情的急切心情,恳求她告诉我为什么流泪。我给她擦眼泪,自己的泪珠却止不住往下滚,心如死灰一般。我那种痛苦和担忧的样子,即使一个野蛮人见了也会心软。我正在照料她的当儿,传来几个人上楼梯的脚步声。有人轻轻地敲门。玛侬吻了我一下,挣脱我的双臂,急忙跑到里间去,随手把门关上。我以为她由于泪痕未干,装束已乱,不便见外来的生客。我刚把门打开,就有三个人扭住了我,我认出他们是我父亲的仆人。这三人对我并不粗暴无礼,但是,两个人揪住我的胳膊,另一个搜查我的衣兜,从里边掏出一把短刀,那是我身上仅有的一件铁器。他们说迫不得已,对我失敬了,请求我原谅。他们自然对我说,是遵照我父亲的吩咐做的,而且,我哥哥就在楼下的马车里等我呢。我一时心慌意乱,没有挣扎,也没有开口,任凭他们把我带下楼去。我哥哥果然在车里等着我。他们让我坐在哥哥的身旁。车夫得到他的吩咐,见我上了车,立即扬鞭策马,驱车直奔圣·戴尼斯。我哥哥亲热地和我拥抱,但没有开口讲话,我正需要从容地思考一下我的不幸遭遇。
  开头,我眼前一片漆黑,闹不清是怎么回事。有人残忍地出卖了我。然而,是谁呢?我首先怀疑的是梯伯日。“出卖朋友的家伙!”我想道,“我的怀疑如果得到证实,你休想活命!”可是,转念一想,他不清楚我的住址,我家里人从他那儿打听不到我的下落啊。归罪玛侬吧,又生怕冤枉了她。她在我面前凄然欲颓的样子,她流的眼泪,她走开时给我温柔的一吻,对我完全是一个谜团。不过,我总想为她开脱,把她的种种表现,解释成她预感到我们要大祸临头。这场变故把我们拆散了,我在痛不欲生的时候,还盲目地想像她比我更值得怜悯。考虑的结果,我认定是熟人在巴黎大街上瞧见了我,于是告诉了我父亲。这个想法安慰了我。心想事到如今,只好接受父亲的严训乃至惩处才能了事。我决意耐着性子忍受,答应家里对我提出的一切要求,好得便迅速返回巴黎,把生活与快乐重新带给我亲爱的玛侬。
  我们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圣·戴尼斯。路上我一声不响,我哥哥感到意外,以为是我害怕的缘故。他极力安慰我,说对父亲采取的严厉态度,我无需担心,只要我顺从,重新负起做儿子的职责,不辜负父亲对我的慈爱就好。他让我在圣·戴尼斯过夜。为谨慎起见,还吩咐三名仆人睡在我的房间里。我同玛侬从亚眠城到巴黎,途中就是在那家旅馆下榻的。旧地重游,令我触景生悲。旅馆老板和伙计都认出我来,同时也猜到了事情的原委。我听见老板说:
  “咦!”一个半月前,不正是这俊秀的先生,带着一位妙龄小姐打这儿经过吗?他真迷上她啦!那位小姐长得也真爱煞个人儿。D欧!一对可怜的孩子,他们当时搂抱得多亲热啊!说真的,硬拆散他们,太可惜了。”
  我佯装没听见,并且尽量少露面。
  我哥哥在圣·戴尼斯雇了一辆双人马车,我们凌晨上路,次日傍晚就到家了。他先去见父亲,替我说了情,告诉父亲我很温驯,服服帖帖地跟他们回来了。这样一讲,我父亲对我的态度缓和多了,不像我在路上想像的那样严厉。他只是泛泛地责备了我几句,说我没经过他的允许,不应该在外面流连忘返。谈到我的情妇时,他说我同一个女人素昧平生,就胡乱结交,结果落到如此下场,是咎由自取。他早先例很赞赏我处事谨慎,经过这段小小的波折,他希望我能学得处事稳健些。他那番话我听归听,但心中却自有主张。我感谢父亲宽恕了我,并保证以后更加守本分、守规矩。我心里矜矜自得,因为事情照这样了结,毫无疑问,等不到黎明,我就能有机会逃出家门。
  我们人座用晚餐。他们拿我在亚眠城猎艳,拿我同那位忠心的情妇私奔之事打趣。我付之一笑,并不嗔怪。有机会聊聊一直索绕我心怀的事情,我甚至感到很高兴。可是,我父亲随口说的几句话,倒令我侧耳谛听。他提到B先生,说他口蜜腹剑,明说帮忙,实则为己。听他说出这个姓名,我不禁一怔,恭敬地请他进一步解释解释。他回头问我哥哥,有没有把全部经过告诉我。我哥哥答道,他见我一路上情绪很安定,认为不用那剂药,也能治愈我的痴情了。我发现父亲还在斟酌要不要把事情全兜出来,便再三哀求他,结果他满足了我的要求,或者不如说,他通过讲一件最可怕的事情,残酷地戕害了我。
  他首先问我,是不是始终天真地认为,我的情妇爱我。我理直气壮地说,这完全有把握,什么也不能让我产生半点儿怀疑。
  “哈!哈!哈!”我父亲大笑起来,高声说道:“真是妙极啦!你见钩就上啊,我倒喜爱你这种性情。可怜的骑士,没看出你是个做好性子丈夫的料,让你进马耳他会,岂不大材小用了。”
  他以这种兴致,不断嘲笑我的所谓糊涂和轻信。见我一直默默无言,他接着对我说,根据我离开亚眠城的日期,他能算出玛侬大约爱了我十二天。他解释说:“因为,我知道你是上月二十八日离开亚眠城的,今天是二十九日。B先生给我写信有十一天了,我估计他需要八天工夫才能和你的情妇混熟。这样算来,上月二十八日到本月二十九日,总共三十一天,去掉十一天和八天,还剩下十二天,差不了一两天。”
  说到这里,他们又哄堂大笑。听了他这番话,我心如刀绞,真担心自己支撑不住,不能听完这出可悲的喜剧。
  “既然你不清楚,”我父亲又说,“就告诉你个明白,B先生已经赢得了你那位公主的心。他还企图让我相信,他夺走你的情妇,是为我效劳,出自慷慨仗义之心。简直是开玩笑。再说,像他那样一个人,与我素昧平生,我怎么能期待那种高尚的情感!他从你情妇的口中了解到你是我的儿子,为了摆脱你的纠缠,他写信把你的住址告诉我,还说你过着荒唐的生活。言下之意让我明白,必须多派几个帮手才能使你就范。他还主动给我提供方便,设法逮住你。正是靠他的指引,甚至还有你情妇的指引,你哥哥才得机会出其不意地捉住了你。现在为你能同玛侬待了那么一段时间庆贺庆贺吧!骑士,你能比较迅速地取胜,却不善于守卫你的战利品。”
  我没有力量再听下去,他的话字字刺痛我的心。我从餐桌旁站起身,想离开餐厅,但是没迈出几步,就跌倒在地板上,完全失去了知觉。他们立刻抢救,使我苏醒过来。我睁开双眼,泪如泉涌,张开口,发出最凄惨最感人的悲咽。我父亲一向喜爱我,他用全部的父爱来安慰我。但是,他的话我充耳不闻。我跪在他的脚下,合拢手掌,恳求他放我回巴黎去刺死那个B。
  “不,不,”我说道,“他并没有赢得玛侬的心,而是逼迫她,用魔法或者迷药迷惑她,也许是粗暴地胁迫她干的。玛侬爱我,我心里还没数吗?他肯定手持匕首恫吓她,逼着她抛弃我。为了从我手中夺走天仙一样的情人,他什么还干不出来呢?唉!天哪!天哪!玛侬背弃了我,断绝了恩爱,这可能吗?”
  由于我口口声声嚷着要马上回巴黎,甚至随时想起来就走,我父亲明白,在我盛怒之下,什么也拦不住我。他把我带到楼上的一个房间里,派两名仆人看守我。我丝毫控制不住自己。只要能在巴黎呆上一刻钟,我万死不辞。我懂得,这样直言不讳,我父亲不会轻易放我走出房门。我目测了一下窗户的高度,看到越窗逃走也根本不可能。于是,我和和气气地同两个仆人攀谈。我发下一大堆誓言,说是倘若同意我逃走,我保证他们有发财的一天。我逼他们答应我,好言相求,厉声威胁,全都枉费心机。到那时我万念俱灰,扑在床上,只求一死,打算除非死后被人抬走,否则不再起床。
  那天夜里和第二天,我就是在这种状态中度过的。次日给我送来饭食,我水米不沾。午后,我父亲上楼来看我。他体谅我的痛苦,用最温存最亲切的话语安慰我。他嘱咐我一定要吃点儿东西,我只是出于尊重他的话才进了点食物。几天过去了,我仅仅当着父亲的面,为了表示顺从他的意志才吃东西。他不断地向我阐明道理,引导我恢复良知,蔑视水性杨花的玛侬。我当然不再敬重她了,我怎么能敬重一个最轻薄、最无情义的女人呢?但是,她的形象、她的动人的姿容,仍旧留在我内心的深处,这一点我很清楚。
  “我可以一死了之,”我思忖道,“遭受了这种种耻辱和痛苦之后,我甚至不应该再活在世上。可是,我能把生死置之度外,却忘不了那薄情负义的玛侬。”
  见我一直悲痛欲绝,我父亲着实吃惊。他知道我恪守荣誉的信条,也相信我会鄙夷薄情的玛侬。因此,他想像我的痴情,不是缘于对一个特定女子的爱慕,而是对一般女性的眷恋。他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合乎情理,仅凭他的爱子之心,有一天特来向我讲明了心事。
  “骑士,”他对我说,“到目前为止,我一直打算让你佩戴马耳他十字章。可是,我看你对此毫无兴趣。你喜欢漂亮的姑娘,我同意找一个你看得上眼的。你有什么想法,自然要向我谈喽。”
  我回答他说,遭遇这次不幸之后,对于女人,我并不加以区别,而是一概厌恶。
  “我给你找一位姑娘,”我父亲微笑着又说,“容貌像玛侬,但比她忠诚。”
  “啊!您如果多少还可怜我的话,”我对他说,“就应该把她还给我。您要相信,亲爱的爸爸,她并没有背弃我,她做不出那样阴险毒辣的事来。是老奸巨猾的B欺骗了我们,欺骗了您,欺骗了她和我。假若您了解她是多么温柔和真诚,假若您见过她一面,就准会喜欢她的。”
  “你真是个孩子,”我父亲接着说,“怎么糊涂到了这种地步,我不是跟你讲过她的品行吗?是她亲手把你交给你长兄的。你如果是个聪明人,最好连她的姓名都忘掉,不要错过我宽恕你的机会。”
  我完全承认,他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我为那个不忠的女人辩护,纯粹是一种不自觉的举动。
  “唉!”我沉默了片刻,又说道,“那种背信弃义的行径真卑劣到了极点,我的确不幸被人愚弄了。”我一边恼恨,一边流着泪接着说:“是的,我十分清楚我还是个孩子。我对人这样轻信,何须他们如此费尽心机。但是,我懂得如何报仇。”
  我父亲想了解我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巴黎,”我对他说,“放火烧掉B的房子。把他和薄情负义的玛侬全活活烧死。”
  我那样怒不可遏,只能令我父亲发笑,也只能使他把我囚禁得更严。
  我国居了整整六个月。头一个月,我的状况没有多大起色。我的感情变化莫测,时而怨恨,时而缱绻,时而期望,时而绝望,随着我对玛侬的看法变幻而定。我忽而把她视为最妩媚的姑娘,情意殷殷地渴望与她重逢;忽而又把她看成一个卑劣薄幸的情妇,咬牙切齿一再发誓要找到她,惩罚她。我父亲给我送了些书来。看看书,我的心情平静了一点。我把从前喜欢的作品全部重读一遍,还了解了一些别的作家,对学习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下面您会看到,读书对我有多大稗益。贺拉斯'注'和维吉尔'注'的不少诗句,我从前觉得晦涩难懂。但是,爱情令我茅塞顿开,他们的许多章节我都吃透了。读罢《埃内依德》'注'的第四章,我作了一篇有关爱情的评论,准备日后发表。我希望这篇评论会得到读者的好评。“唉!”我边写边说,“像我这样的一颗心,才配得上忠贞的迪姐。”
  一天,梯伯日到我的囚室来瞧我。他那样热情地拥抱我,实令我吃惊。他对我的友谊有多深,还没有经过考验,我也没有特别珍视,认为只是同窗之谊,同这种年龄的其他青年人之间的友谊没什么两样。相别五六个月,我觉得他变化长进很大,连他的仪表和说话的语调都令我肃然起敬。他对我侃侃而谈,简直不像我的同学,倒像一位高参。他痛惜我失足,祝贺我能够及早回头。最后,他要我以青年时的谬误为前车之鉴,睁开眼睛看一看情欲声色的虚幻。
  我惊奇地盯着他,他觉出来了。
  “我亲爱的骑士,”他对我说,“我同你讲的话,全是千真万确的,经过认真的观察我才深信不疑。我从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