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谁知道呢      更新:2021-07-12 22:14      字数:4794
  电话。
  “那一瓶酒钱够让我苟延残喘一个礼拜呢!”他自嘲道。
  他渐渐地打消了见她的念头。
  日子还在继续。
  一天傍晚,他忽然接到了她的手机短信:“今天是我的生日,有人想送我鲜花,有人想送我戒指,有人还想送我房子和车子,你呢?”
  “如果我现在有十块钱,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买一束鲜花送给你。可我有十块钱吗?没有!所以我现在不能送你一束鲜花;如果我现在有一枚钻戒,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送给你。可我有钻戒吗?没有!所以我现在不能送你一枚钻戒;如果我现在有一套房子或一辆车子,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送给你。可我有房子和车子吗?没有!所以我现在不能送你房子或车子;如果我现在有两条腿,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陪你散步。可我有两条腿吗?这个有!所以我现在可以陪你一起散散步!”他一边发着短信,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方便面。
  他老人家的这一条短信竟然发了三次才给发完!
  “好啊!再艳的鲜花也有凋谢的时候,再贵的钻戒也有被窃的可能,再美的房子或车子背后估计也藏着一种陷阱!惟有一起走过的路,才是永恒不变的!”她回复道。
  “对!真正有情,在乎一心!真诚付出的情感,是任何礼物都不能代替的!”他在短信中说。
  “那你现在就准备好你的双腿,在你们那村口的铁路桥上等我,我马上就去!”她约他。
  “不见不散!”他说。
  他放下手机,将信将疑地来到村口的铁路桥上等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沿着铁路慢慢地走着。
  “你掐我一下好吧!”他对她说,“我得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她问。
  “你约我!”他说。
  “掐哪?”她问。
  “哪敏感掐哪!”他说。
  她哈哈大笑,笑得竟蹲下身去。
  笑着笑着,她抬起头四处张望起来,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好香啊!”她说着做了一个深呼吸,“这哪来的花香?”
  这时,他也清晰地闻到了迎面袭来的一阵阵花香。
  他知道那些花香来自何方。
  “前面就是一片园林,”他肯定地对她说,“现在是八月,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我在我的屋子里都可以闻到的!”
  他带着她沿铁道边的一条小路走了下去。
  很快,他们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园林。
  园里园外,桂花飘香。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一路的芬芳和安宁!”他摊开双手高兴地说,“它会让你忘掉一切的喧嚣嘈杂,一切的废气油烟,一切的是是非非……”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她温柔地说,“也是我最需要的礼物!”
  “那你还不奖励奖励我?”
  “奖励你什么?”
  “你说呢?”
  “你去我那?”
  “我怕再喝醉了!”
  “那我去你那?”
  “对,去我那好好地闻闻花香!”
  ……
  几天后,她搬到了他那可以闻到花香的屋子。
  她带来的东西里没有了那可以盛放烟蒂的鱼缸和各种各样的酒瓶,他的屋子里也没有了那一两个月不洗的床单和被套;她的文章里开始有了边缘、贫穷、幽默之类的文字,他的文章里也开始有了香水、口红、内衣之类的文字;她习惯了在清晨散步,他习惯了在午夜安睡……他在慢慢改变她的时候,她也在悄悄改变着他。
  桂花很快就谢了。
  但他们小小的屋子里却芬芳依旧——那是“漂”香的爱情!
  ……
  “其实,那天根本就不是我的生日,只是实在无聊了!”
  “我知道!”
  “那你……”
  “其实,那天不是我没钱买玫瑰花送你,而是我不想花那个冤枉钱!”
  016 寻找夏天的夏天天
  我一直坚持着这样一个文字游戏。我希望,淘到这本书的人能够读懂它……
  我是一个喜欢买书却不愿藏书的人。
  很多年来,我买过的书不计其数,但留在身边的却寥寥无几。那些被我廉价处理给废旧书摊或租书店的书,就像我曾经历过的或长或短的爱情一样,在陪我走过一段或长或短的岁月之后,也都开始了自己漫无目的的漂泊。临走时,它们还要带上我的使命,一段在某一页上留下的文字:一番风雨一番愁。三更心伤,一枕清寒。
  两床虚设等谁来?一夜难眠,七情无着。
  七月初七是七夕。两处孤眠,泠泠清泪。
  凌乱满屋为哪般?把心捧出,等你相见。
  这是我一直坚持的一个文字游戏。
  我希望,淘到我这本书的人能够读懂它;我更希望,读懂它的人能够给我带来一段故事。
  夏天天就是迄今为止唯一读懂了它的人。
  “如果我没猜错,那狗屁词的前一个字连起来就是你的手机号码!夏天天。”来路不明的手机短信里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我急忙按照号码打电话过去,果然是一个女孩接的,声音还蛮好听。
  她说那本书是她前两天在一个旧书摊上淘来的,很喜欢。我开始和她高兴地聊了起来,没聊几句,手机却“嘟嘟”地掉线了;再拨,还是掉线;一查话费,刚充几天的话费在眨眼之间就消失了;我再一查拨打的那个电话号码,却惊讶地发现那是一个信息台的热线电话。
  “干吗要这样?”我换了个座机后问夏天天,“你的号码原来是热线电话!”
  “是啊!”夏天天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在这上班呀!平时就跟大家聊会‘爱情湿了’、‘敏感地带’之类的话题……”
  “那你就给我聊聊哪都湿了吧!”我有点生气地对夏天天说。
  “算了吧,看你那生气的样,估计脸都已经从五环拉到了二环!”夏天天在电话里嬉笑道,“看在那本书的面上,你还是省点钱吧!”
  “你仅仅是为了那点话费提成吗?”我咬牙切齿地问。
  “当然是呀!”夏天天毫不犹豫地说,“没有话费提成,那谁养活我呀?”
  “那好吧!”我冷冷地对她说,“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陪你好好聊会,让你多挣一点,免得把您老人家饿死在我们伟大的祖国首都!”
  “好啊!你舍身陪君子都行啊!”夏天天依旧嬉笑道,“我开餐馆的还怕你饭量大?”
  我开始和夏天天有些斗气地聊了起来。
  聊了一会,“开餐馆”的夏天天倒撑不住我这个“食客”了。
  “别那么败家了,漂在外头挣点钱都挺不容易的!”夏天天装模作样地劝我。
  “你怎么这么不敬业?”我同样装模作样地对她说,“小心这话被你们老板听见了,两铲子炒了你的鱿鱼!”
  “还炒我鱿鱼?我早就想把他做成水煮鱼呢!”夏天天无所谓地说,“这种像鬼一样的工作,我早就厌烦到家了!”
  “那你就没想着换一个工作?”我问她。
  “换什么工作呀?”夏天天说着叹了一口气,“像我这样一没长相,二没文凭,三没特长,四没关系,五没钞票,六没男朋友的人,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呀?”
  “那你就没想着学点什么?”我继续问她。
  “我倒是想啊!”夏天天说着提高了声音,“可是我拿什么去学呀?你总不能让我白天去学习,晚上睡马路吧!”
  我无话可说。
  “算了,你赶紧挂吧!”夏天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一分钟要好几块哪!大哥!”
  “那我以后怎么找你呀?”我问她。
  “你还找我干什么?”夏天天疑惑地问。
  “你可是迄今为止唯一看懂了我那狗屁词的人!”我认真地说。
  “职业习惯,”夏天天呵呵一笑,“我现在看啥都像电话号码!”
  “狗尾巴像吗?”我笑着问她。
  “那要看它是在什么状态下了,”夏天天假装认真地说,“比如走路和做爱时,它的尾巴就不一样!”
  “你这样说话,是不是也是职业习惯?”我有点不高兴地问她。
  夏天天没有吭声,“喀嚓”一声挂了电话。
  看来开餐馆的也有怕食量大的。
  此后的一段时间,我经常和夏天天聊天,渐渐地知道了她的一些情况:她是在春节过后,跟着一位已经在北京混了好几年的女孩一起来的;来了,却发现那个女孩原来是在一家按摩院干着让她恶心的事;她离开了她,开始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漂泊;她先后换了好几次工作,从黑中介到黑旅社服务员直到现在这份同样白不了的工作……
  我不知道夏天天说的是否都是真的,但我决定约她出来,并在空中给她画了一个香喷喷的奶酪,我说我可以资助她去学电脑,然后让她再找份体面一点的工作。夏天天竟信以为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我安排的地点——一片正在拆迁的民房旁。
  我将信将疑地去了约定地点。
  夏天天竟如约而至。
  远远的,我就看见了她。
  她站在一片东倒西歪的废墟前,不停地东张西望;她的身后,一面破旧班驳的墙壁上,那个用白石灰写的大大的“拆”字显得格外分明。
  “真来了,”我踩着一地高低不平的废墟走向她,“你的胆子也真够大的,你就不怕我是个人贩子?”
  “不怕,人贩子哪看得懂那些书呢?”夏天天嬉笑着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你的胆子也不小啊,你就不怕我是街边放鸽子的?”
  “不会的,”我看着夏天天浓妆艳抹的脸说,“放鸽子的哪有闲情去看那些书呢?”
  夏天天哈哈大笑,笑得居然跌坐在地上。
  我像老朋友一样从地上拽起夏天天,沿着一条散发着恶臭飘舞着垃圾的街道向我居住的地方走去。夏天天也不问我去哪,只是跟在旁边傻呵呵地走着,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或者是不傻装傻。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城中村’吧!”夏天天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话。
  “是啊!”我看着街道两旁拥挤不堪的等待拆迁的民房说,“这个城市是别人的,我们只能是暂住在这里的村民了!”
  夏天天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好像我要飞走似的。
  我们一起穿行在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
  在经过一家火锅店门口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
  夏天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火锅店,冲我呵呵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
  “我来不是为吃的,”夏天天晃着我的胳膊说,“不过,有吃的当然好啦!”
  我嘿嘿一笑,带着夏天天进了火锅店。我问她喜欢吃鸳鸯火锅还是麻辣火锅,她说随便,于是我让老板随便给上个锅,然后我要了几瓶啤酒。夏天天也不客气,该点菜时点菜,该吃菜时吃菜,该喝酒时喝酒,该说话时说话,全然没有把我当成坏人或外人一样。吃饱喝足,夏天天一边拿起餐桌上那廉价的餐巾纸擦拭嘴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什么意思?”我问她。
  “供我学电脑啊!”夏天天一边不停地晃着脚尖,一边大不咧咧地说,“现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还算没有白来。如果你说话不算数,那我现在也该回去准备上班骗人;如果说话算数,那现在咱就去你那上床!”夏天天语出惊人,惊得火锅店老板脚下一个趔趄。
  “当然算数了,”我拍着夏天天的肩膀说,“刚好我现在还有万把块钱,够咱俩挥霍几个月了!”
  “算数就好,”夏天天呵呵一笑,“说话不算数,小心以后生的孩子没屁眼!”
  火锅店老板的脚下又是一个趔趄。
  真搞不清是地不平还是他腿太软。
  “以后说话含蓄点,”我对夏天天说,“小心把别人吓出个三长两短来,咋办呀?”
  “没办法,”夏天天露出一脸的不屑,“在信息台干惯了,想含蓄是含蓄不起来啦!”
  就这样,夏天天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毫不含蓄地走进了我的生活。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夏天天就提着两个包袱上门了。
  包袱是个旧床单,上面还破了两个洞;破烂床单里包裹的是一床同样破烂的一看就是黑心棉制作的被褥;另一个包袱里,是她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品。
  “这就是你的全部家当?”我看着满头大汗的夏天天吃惊地问。
  “是啊!”夏天天不好意思地说,“刚来北京的时候,我连这床被褥还没有呢!”
  “天哪!你就带着这样一床黑心棉出来混世界了!”我感慨万千地说。
  “不全是,”夏天天呵呵一笑,“还有,我的青春,我的肉体,我的梦!”
  “那你的梦是什么?”我饶有兴趣地问她。
  “学好电脑!”夏天天信誓旦旦,“起码找份能见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