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大热      更新:2021-06-17 09:04      字数:5062
  安静了下来。
  言百见这才开始说话。
  “话说这欺负人,也该适可而止吧。但是,这陆大美人偏不,竟然公然到相府去挑衅楚大小姐!”
  言百见重重一拍醒木,吓得众人一惊。
  “怎么会这样?”
  “那陆大美人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楚大小姐没被欺负吧?”
  众人又开始议论了,话语间,对陆大美人的印象越来越差。言百见重重地哼了一声,仿佛被挑衅的人是他自己一般,气愤道:“都被欺负到家门口了,你说这楚大小姐能不生气吗?”
  众人点头。是该生生气。都欺负到头上了,死人才不生气。
  言百见摸摸胸口,平复心中刻意蒸腾而起的怒意,这才笑眯眯道:“所以啊,这楚大小姐反击了。”
  “话说,这楚大小姐先来一招将计就计,应下陆大美人讨教琴技的邀约——”
  “然后语锋一转,设了个套给陆大美人钻,谁知道那陆大美人真的傻溜溜地往里跳了,大大方方地说了句:‘一切由华容姐姐做主便是’——”
  “最后啊——”
  言百见拉长了语调,卡在了关键处,心里爽歪歪地看着众人欲求不满的表情,爽够了这才乐呵呵地捻着小胡子继续:“最后啊,这楚大小姐反将一军,硬生生地将讨教琴技换成了比武,把陆小姐气成了哑巴……哈哈哈……”
  再平凡的故事,经过言百见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也变得一波三折,**迭起,引人入胜。
  趋近午间,日头愈加浓烈。到君悦楼食用晌午饭的人越来越多,二三楼的贵族间坐不下,也有的不甚计较,跟大堂里的平民百姓搭桌而食。朝身旁的人问清了始末之后,也纷纷加入讨论的行列。
  “那结果呢?”
  “陆大美人有没有接受比试?”
  “言先生快说快说——”
  又是一阵催促声,言百见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灿烂无比,手一抬,众人立刻会意噤声。
  只听言百见嘿嘿地贼笑几声,然后高声说道:“陆大美人没楚大小姐聪明,还敢班门弄斧,戏弄楚大小姐。结局?结局当然是被自己搬起的那块臭石头砸中自己的脚,惨败喽!”
  愈说愈兴奋,言百见霍然爬上书桌,然后模仿当时的场景,直把书桌当池岸,把舞台当水池,噗通一声,就是往下跳,然后活灵活现地解说。
  “看到没有,当时陆大小姐不敌楚大小姐,就跟小老儿一样,噗通一声,栽进相府里的荷花池里,池水泥土沾满了一身,啧啧,好好的金凤凰就这样,变成了一只落水的山鸡——”
  说书人的立场直接影响了听众的态度。一听老头对楚华容诸多赞扬,大堂里的众人对楚华容的怜悯,转为了尊敬和赞叹,纷纷赞颂起来,连称呼更是由楚家草包变成了楚大小姐。
  “楚大小姐好聪明。”
  “楚大小姐做得对。”
  “楚大小姐做得好。”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问了一句那陆小姐如何,众人的焦点立刻集中到陆雨笙身上,轻蔑谩骂声此起彼伏,与往前钦佩敬仰的态度截然相反。
  “这陆小姐好不知羞!”
  “蛇蝎美人,说的就是陆小姐!”
  “四皇子也是的,怎么能不分是非就任由陆小姐欺负人呢?”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四皇子肯定是拒绝不了陆小姐的啊。”
  “就算迷恋美色,那也不能助纣为虐啊。”
  “诶,红颜祸水。”
  众人叽叽喳喳。对楚华容的态度,从不屑到怜悯,再到尊敬和赞叹,楚华容的形象在众人心中,慢慢从地上飘起。而陆雨笙的形象,则是瞬间从天上掉落,让众人唾弃不已。这一番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楚华容,楚华容,楚华容!
  苦心经营多年的完美形象瞬间崩塌,甚至被冠上了红颜祸水的恶名,气得陆雨笙漂亮的脸蛋一阵青白扭曲,香儿吓得噤若寒蝉,不敢惹怒现在的小姐,一时间,西厢房静谧无声,气氛压抑窒息,让人透不过起来。
  相府守卫森严,贵族里的丑闻怎么可能会被外人知晓?又如此迅速流传到坊间?况且,听那说书人欣赏的语气,分明是站在楚华容那一边的!
  那幕后之人,除了楚华容,不作他想!
  陆雨笙搁在腿上的素手紧握成拳,眸光泛恨:楚华容,我不过是小小地戏弄了你一次,你竟然如此赶尽杀绝,毁我声誉。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冠上了这个名头,要她怎么跟爷爷交代?!又要她怎么跟皇后姑姑交代?!
  胸口气得起起伏伏,陆雨笙完全忘记了旁边还坐着的四皇子,只顾着自己陷入无边的阴霾,那青青白白的脸色,生生扭曲了原先娇嫩的鹅蛋脸庞。
  坐在一旁的轩辕禛只看了眼几近疯狂的陆雨笙,破天荒地没去安慰,也没去提醒,任她丑态毕露。垂下脸,他俊美的面容冷若冰霜,眸光亦是深沉如海,看不出所思所想。
  而另一头房间里,梁萧勾唇满意一笑。人言可畏,可操可控。沾上了这帝王最忌讳的红颜祸水的骂名,影响了帝王最倚重的四皇子的声誉,陆雨笙,我看你还怎么混得风生水起!
  至于轩辕禛。
  深邃的凤眸里,笑意加深。
  迷恋美色,不辨是非,助纣为虐。
  当这些小道消息被百姓一传十十传百,迟早整个皇朝的人都会知道,皇朝最为优异的四皇子其实不过是个色令昏志的男人。梁萧啧了一声,轩辕禛,作风堕落,民心大失,我看你这个作为皇帝最为倚重的皇子之一,怎么向你的父皇交代,怎么向文武百官交代。
  求皇位?
  梁萧勾唇嗤笑,还是先求自保吧。
  最后看了眼对面气得浑身颤抖的陆雨笙,以及从未开口的四皇子轩辕禛,梁萧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对他们即将面临的风暴颇为期待。她拍拍衣物起身,准备离开。
  忽然,大堂传来一阵暴动。
  梁萧离开的脚步顿住,一低头,只见大堂里原本坐在椅上,还有些懒懒散散的人,唰唰唰地几声,个个激动站起,神情亢奋,眸里狼光大盛。
  大堂气氛瞬间从闲适跳跃到热烈,鬼吼鬼叫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在整个大堂上空徘徊回旋。
  更是不断有人张牙舞爪地从梁萧的房前疾走而过,隔着纱帘,也能瞧见他们兴奋到近乎狂热地眼神,梁萧挑眉,这是怎么回事?
  转头看向准备陪送的小二,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小二脸上惊喜交加,仰慕敬畏的表情愣住了,而他的嘴里,更是嘴里激动地重复着她听不懂的话。
  “啊啊啊!回来啦!回来啦!回来啦!”
  似乎觉得这样不够宣泄出自己心中的激动一般,小二狠狠地抓下颈间的毛巾,对着就近的酒桌就是一顿猛擦,那激情亢奋的模样,跟大堂中乐得跟群魔乱舞似的众人相差无几。
  梁萧嘴一抽,有没有人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让人激动成这样?!
  020 惊鸿一瞥
  大堂里的人都似魔怔了一般,神情状若疯狂。
  梁萧扯了扯嘴角,既然没人告诉她,她也无所谓。
  在一群疯狂叫嚣的人群中,她径自除了君悦楼,走到街坊小巷,在路人怪异的眼神中蹲下,随手扒了扒地上的泥土,判定土壤类别为砂姜黑土。又连续换了几个地方,确定土壤类别一致后,直接将冀城的地理位置换算成前世的暖温带。
  又找了棵树木判断南北方向,最终将确定冀城的地理位置确定为北半球的暖温带,而这帝都冀城的四个城门基本方位也跟她所想的一致。
  梁萧勾唇,既然如此,那她故乡的方向,往冀城南面城门直走就对了。
  烈日当空。
  梁萧进了布庄,换了身简易朴素的青色长衫,交叉领口,袖子是梁萧最为满意的窄袖,头顶上的发髻也换成了纶巾,活脱脱的一个市井小民的形象。
  而那即便丑化也依旧清丽脱俗的脸庞,配上她沉稳有劲的步伐,浑身散发出一种怡然通透的气息。即使穿着简陋,也像个翩翩浊世的贵公子,引得路过的女子频频回首,暗送秋波。
  梁萧嘴一扯,直接买了辆马车,直奔南门而去。期间竟是不曾回头,也不见丝毫留恋,一身轻松。
  半个月后。
  黄昏的南州城野道上,一处挂有茶旗字样的茶棚若隐若现,待走近时,梁萧一扯缰绳,吁了一声,身下的马儿乖巧停下。
  走进茶棚时,里面三三两两的布衣男子正热切交谈着,交谈的内容跟她这几日经过的茶棚酒馆听来的,大同小异。
  “昶王回朝了,你们要去冀城迎接吗?”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问。
  “俺要。俺都跟家里的婆娘商量好了,也把路上吃的干粮准备好了,明天俺就动身出发。”一个青衣壮汉粗鲁地吞了一碗茶后,斩钉截铁地说。
  “俺也要。俺已经雇好牛车,到时候把俺家的几个娃也捎上,让他们长长见识。”又一个灰衣布衫的瘦脸男子,眉开眼笑地说。
  青衣壮汉眼一亮,“干脆俺们定个时间,一起上冀城。人多好照应不是?”
  “好好。”瘦脸男子一脸认同。随即转头问向最开始讲话的大叔:“牛大叔,你跟我们去吗?”
  “哈哈,去,怎么不去。去年俺家的母猪生了八只猪仔,托昶王的福,就只上交了三只猪仔,其余的五只都自留养着呢。”大叔一脸感激。
  “嘿,俺家也是。今年的早稻粮,俺们也只上交了五斗米,俺家留着的米足有二十多斗,肯定能熬到秋粮成熟。”
  “俺家也好,前几个日子,俺家的二娃还考上了秀才,俺的邻居看到俺,都管俺叫秀才他爹,那滋味,咂,美得不得了。”旁桌的布衣老汉探过头,乐呵呵地加入讨论行列。
  话音刚落,立马迎来了几人羡慕的目光,“你家的娃真有本事。”
  老汉哈哈一笑,得意之余,也没有忘本,高兴地说道:“那不是多亏了昶王,要不是昶王下的那个什么什么令,二娃也没那资格去考试啊。”
  “是分科取士令。”一个白面书生笑盈盈地补充。
  “对对对,二娃说的,就是这个名。”老汉一拍头,懊恼道。那嘴角的弥勒佛微笑,一直不曾落下。
  “这位公子,也要上冀城?”
  “然也,”白面书生捧紧了手中的书,连喝茶都没舍得放下,边翻着蓝色封面的古书边说:“昶王为天下寒士之劈开仕途之路,令寒门士子有望施展生平所学,实现人生抱负,得以光耀门庭,荣耀一生。”
  白面书生的眼眸里泛起儒慕敬畏,眼底的虔诚令人看之动容,只听他继续心诚意切地说:“如此作为,昶王堪称为皇朝所有寒门子弟的再生父母。如今昶王为皇朝水涝之事,从东泽千里求学而归,作为拾人牙慧的受惠者,小生理当前去拜谒。”
  白面书生知乎者也的一番话,让几个不识字的庄稼汉听得一头雾水,但看他表情,再听他虔诚的语气,也明白他是在夸他们心目中的神,当下也不计较能不能听懂,齐齐哈哈大乐起来。
  发自内心的欢愉声,让角落里的梁萧忍不住勾唇。
  这几日来,她白日行走,晚间就在车厢里休息,遇到好风景就逗留一时半会,直直走了半个月,才看到皇朝最南边的城池——南州城。
  而一路走来,她听得最多的,就是皇朝唯一的王归朝一事。
  即使对事事无谓的她,也忍不住对这位昶王的事迹震撼了。摊丁入亩,轻徭薄赋,开设科考。这样一个人,这样具有前瞻性的眼光,当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所有?
  梁萧喝了口只能用来解渴的茶水。唇角微扯,若不是他提议开设的科考只是尚为模糊分科取士令,而不是科学系统的科举制,她都要怀疑,他跟她是同类人。
  梁萧嘴一扯,正因为知道不是,所以这个昶王的智慧和谋略,才更令人惊叹,简直可以用惊才艳艳来形容。
  有这样全然利民的举措在先,无怪乎当时君悦楼里的人听到他归来的消息,竟然如此疯狂,如此狂热。
  看了眼茶棚里谈得兴高采烈,其实翻来覆去不过就是那几句话的几人,梁萧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若是在出冀城的前一刻,她就知道这么多,一定会选择多留几日,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才能拥有这样的旷世奇才?
  只可惜……
  随手放置了几个铜板,再买了些馒头和茶叶蛋当干粮,梁萧继续驾着马车,悠悠前行,慢慢放下前世紧张刺激的生活旋律,享受着这悠游自在的旅途。
  只可惜,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