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垃圾王      更新:2021-06-11 16:40      字数:4977
  我的脸轰地一热;肯定很红。我说;不会不会;要是有这个意思;就不找伴郎和伴娘了!
  女友问;难道你不想?
  想过;怎么会不想。可人家夫妻关系很好;佑生又是个重家的人。他总夸媳妇好。
  你不觉得;越在外人跟前夸的;越有问题?女友说。
  那不一定!
  虽然我马上做出否定;但清凉的快意像沙漏似的;在心里一点点堆积。我在佑生面前不也是把丈夫夸成了圣人?似乎有一只手伸进大脑扫刮了一遍。那快意又了无痕了。在国外的日子;我频繁地想到我和佑生的未来。我非要把他得到手吗?是;似乎又不是。我不忍他有瑕。若他真的抛妻弃女投奔我的怀抱;那这个佑生就不是我的佑生了。
  我笑着说;我要让我的爱情不落俗套。
  女友轻叹一口气;可我们都是尘世里的人;谁脱得了俗?
  我也是俗人;热爱尘世的一切浮华与虚荣。女人最梦昧以求的;莫过于无名指上戴着心爱人赠送的钻戒。出国后;每次和佑生通电话;我都有一种感觉:他是设好线的;一旦接近这条线时;他会警觉地往回撤。他伪话语很温暖;但从不狎猊;也从不给你一分希望。我试着放弃过。曾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不曾给他打电话;想以此得到他关心的询问。当然;白等了。佑生永远不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十多年;足以将腐朽化为神奇。我把一根丈长的铁杵磨成了针;可这根针无法穿透他的心。那强烈的挫败感使我极度压抑。我常常会变成两个人;一问一答;相互安慰。在反复的对话中;我的私欲一遍遍地被过滤掉。那爱;慢慢变得清澈了;明亮了;放射着无私的光辉。我感到自己成了一个伟大的、高贵的女人。我简直爱上了别样的自己。
  其实女人对爱情有点叶公好龙;爱的不是龙本身;而是龙带来的云雾和神奇。爱情应该是一团灯火;悬在你前方时最完美:你想象它;它牵引你;你爱它捉摸不定的光影;它给你令人心碎的温暖;它属于尘世又不落实到尘世。就让它闪闪地悬在那里。它一日被你握在手里就落魄为一只灯泡了;失去黑夜的衬托和电源的力量;那神秘之光陡然简化为一根罩在玻璃里的金属丝。所以;尽管我是那样爱佑生;可我还要毅然放他远行;远行成我前方的灯火;一辈子不破灭;一辈子牵引我坚强前行;美好地活着。我苦苦修行;消灭己身;只为有资格追随他;仰慕他。月朗星稀之夜;我会梦见他;当我八十岁时;他依然是我心灵的伤痕;在有风有雨的晚上痛着撕裂着;可时过境迁;他永远是一首老歌;歌词已模糊;但旋律响起时;老泪依旧纵横。
  在车上;女友边开车边问;如果佑生不是事业方面这么出色;或者你自己的婚姻很美满;你还会这样爱他吗?
  我说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就像将水分离成氢和氧;那还是水吗?
  其实;我也在不断地追问:佑生到底好在哪儿?我们只接触了一个学期;却叫我如此残忍地守候这么多年?
  答案永远不会有。女人心;比宇宙还莫测。
  我们四个人;我、佑生、女友、佑生的朋友洪伟吃了餐日式料理。怕佑生抢先;快吃完时;我悄悄出去买了单。佑生叫服务员结账;发现我已经买了单;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怎么能让你买单呢;哎呀;应该是我买的。你好不容易回国一次……连这么点权利也不让我享受!
  洪伟说;当领导的就是不一样啊;竟把买单当成享受;就像富人吃野菜一样。
  我问;是公费啊?
  佑生说;用公费请多没诚意啊!
  女友笑道;既然都是自费;你俩谁花不一样啊?
  我看洪伟有点吃惊地看了佑生一眼。
  佑生说;那我们去酒吧坐坐吧。
  我说找个清静点的地方;能聊天的。
  洪伟说;都说巴伦支酒吧最棒。
  公平地说;巴伦支酒吧的确很棒;从装潢到乐队都可称得上一流。可我不喜欢;太吵;和旁边的人说话都要声嘶力竭。我本是要找个清静地方聊天的。再棒的音乐于我;都不如佑生的话语动听。我们要了几瓶啤酒;佑生坐在我身边;偶尔目光碰到一起;我们会相视而笑。有点羞涩;好像第一次约会。
  出了酒吧;我抱怨说脑袋被吵大了。佑生说;那我们再找个清静的地方吧;去香格里拉的咖啡厅怎么样?看来佑生今天是想尽兴了;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听他跟洪伟说老
  婆领着放寒假的女儿回外地娘家了。
  洪伟说太晚了;怕老婆怪;叫我们三个人去。
  我和佑生上了女友的车。到了香格里拉门口;我和佑生先下车;准备等女友停好车后一起进去。我穿了件厚绒衣;仅够抵挡加利福尼亚的寒冷;北方的风一打上去就透了。佑生为我把衣服领子立了起来;笑笑。女友没下车;她开过去几米后;从车窗探出头来说;我得赶紧回家了;你们进去聊吧!
  车子扬长而去。
  我和佑生四目相对;暗光中看不清彼此眼中是欣喜还是尴尬。
  进去吧;佑生说。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咖啡吧里只有我们两个客人。钢琴曲欲言又止;几乎感觉不到地小心荡漾着。我和佑生面对面坐着;一如两年之前。只是;我现在心静如水;也无风雨也无晴。
  跟我说说;过得好吗?佑生问。他的目光不再像两年前那样游走;而是灼灼地盯着我;酷得叫人不敢来半句谎言。
  我摇摇头。第一次在佑生面前承认了不如意。
  佑生低下头轻声说;我感觉到了。他端到嘴边的咖啡没喝又放下了;仿佛只为闻下香气。你现在应该拿到身份了吧?
  拿到了。
  那就好。如果周围有合适的;哪怕做情人也好;有什么事可以帮一帮。岁数大点也无所谓。
  情人当然有哦!我用俏皮的声音说;不愿在他面前显得可怜。我从没把那些男人当成“情”人;因为他们得到的只是情感的泡沫;看似一大堆;瞬间就会了无痕迹。谁都无法真正得到我的心。佑生这么说当然是出于关心——对一个事不关己者的关心。他对自己所爱的人会这么大度么?
  哦;这个我早应该想到;佑生带点自责地说。你的样子几乎没变;仍然是个美女;而且比过去更优雅了。肯定很多男人在追。
  我尽量灿烂地笑着;老了;在往四张奔呢。
  佑生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他喝了口咖啡。大概是感到气氛有些沉闷;嘴张开又没找到合适的话题;竟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身份拿到手就好;这也是个现实问题。
  是啊!这是前提。我很功利吧?
  佑生的手在眼前一挥;似乎要把我的话打散。你太敏感了!我比你还功利呢。我的意思是说;人最先要解决现实问题;然后再尽可能地争取更多。
  是啊;当然要这样。
  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好将一双手玩得出神入化。
  佑生迷醉地说;在我握过的手里面;只有你的手可以称得上是柔若无骨。怎么会那么软呢;握在手里都怕化掉。
  我把手放在了桌上;期待佑生的手能越过绿格桌布;再握握这双依然柔若无骨的手。
  假如毛静找了情人;你会怎么想?我终于问出了口。
  我能理解;尽管我可能会很很嫉妒。只要感情是真的;不是为了钱;我都可以理解。
  我笑着问;为了钱你就理解不了?
  那跟娼妓有什么区别?
  我默不作声了。佑生;我不歧视妓女;因为许多时候;我也在做着和妓女类似的事;只是不收现金罢了。当一个女人绝望的时候;她首先会想到利用身体。为了解决家里那件棘手的事;我去找一位领导帮忙。在酒桌上;我一手举着酒杯和别人碰杯;另一只手则在桌布的掩蔽下;向那位领导的胯下摸去。我绝不会为此事谴责自己。小人物每过一个坎;都要用血肉去搏。
  钢琴声轻如袅娜的烟;刚一冒出便散了。我还是听出了那旋律。很熟悉;第一次听到它时;我大概只有十六七岁。还没谈过恋爱;对人生有无数的幻想。佑生也把手放在了桌上;离我的手不到半尺的距离。你说;如果当初我们结婚了;今天会很幸福吗?他问得有些突然。
  我老实地回答;很难说。可能会过得好;也可能已经散伙了。
  我也是这么看。我和毛静刚开始时也打得厉害;也多次吵过要分手。如果没孩子的话;脑袋发热时也就分了。后来;经历很多事情;慢慢地形成了一种血肉相连的感情。所以上次见面时;我跟你说;两个人只要找到了相处的方式;就没有做不成夫妻的。
  我微笑着说;毛静是个相当不错的妻子;为你付出很多。
  我说这话时;自己都觉着有点假。
  人生就是这样;不断地选择;不断地顾此失彼。我们俩……其实心里都很清楚的……不是不爱;但注定我们的缘分只能到这一层。跟你认识的时候;我和毛静已经提出分手了;但她坚决不肯分开。我妈和她妈还有赵暄;就是我的好朋友;都从外地过来撮合。毛静比我大两岁;当时也算老姑娘了;而且我们已经发生过那种关系。她比你柔弱多了……你太强势;会让男人感到驾驭不了。如果当时我选择了你;可能现在还一直生活在自责或对毛静的怀念之中。当然;对你我也很……
  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推导了十几年;今天终于得到印证。我把宝石当块玻璃扔掉了;现在只能看他在别人的脖子上熠熠发光。不忍他自责;我打断道;没关系的佑生;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如果我们那时就在一起了;我可能还和从前一样蛮横、自私、不知满足。一个女人;也许只有在失去一个好男人之后才会变成好女人。
  我算不上好男人;只是你没全面了解我罢了。两个人若天天在一起;再好的心头肉都会变成鸡肋的。
  我逗佑生;原来你还是有幽默感的!
  佑生的手啪地打在我的手上;没有挪走;轻轻地摩挲。一瞬间;所有的昔日又重新回来。
  我说;佑生;不要为我自责;我想过了;我们可以不落俗套。就这样远远相望着;我也很知足。挺美好的。
  服务员过来说要结束营业了。
  我和佑生说;我打个车回家。
  佑生知道我家离得远;说;不行;这么晚了;我不会让你回家的。我去开个房。你等我一下。
  他刚走到门口;我突然想起件事;慌忙追上他。
  算了;佑生;别……万一服务台有人认识你……半夜这样不好;而我又没带身份证……
  佑生推我;别管;老实在这儿等着。
  一会儿;佑生打来电话;叫我到1108房。
  五星级酒店标准间。不是一张大床的。
  我可没想拉拢领导干部下水啊!
  这话说晚了;已经沾水了;索性就下去游吧。
  我们逗着嘴。各据一张床。我脱掉外衣外裤;像个家居女人;练瑜伽似的盘腿而坐。佑生把袜子甩到椅子上。那是双厚棉袜。我非常想给他洗;想洗他的每样东西。可我又怕袜子干不了;明天早晨他没有穿的。我洗了脸;刷了牙;又素面朝天地坐到床上;偷看佑生。
  又聊起别的;小郑、佳慧、沈嘉延等。写给沈嘉延的情书最终也没有回到我手里。我宁愿哪个邮递员把它私拆开;公之于众;也好过让沈嘉延收到。我明白;佑生也不愿说这些。坐得这样近;却因为中间隔着东西要避开;须扯些经年旧事把两个身体向后拉。无数的欲念在滋生;我们仍努力心底无私。
  这将是光明正大的一夜。
  我关掉床头灯。
  困了吧?佑生也关掉另一个灯。
  你明天还要上班吧?
  是啊;我明天要早走;八点钟;司机会到我家楼下接我;去外县。
  好吧;那快睡吧!
  我想在他临睡前说;佑生;我爱你;十多年来一直爱着。被你拒绝的那个晚上;我坐了整整一夜。知道吗;佑生;那一夜过来;我不敢说大彻大悟;但至少;我强大到不会再为情所困了。我;把灵魂封在瓮里;沉入深海;只等着哪一天为你出窍。
  可我不能说。说了;又像是乞怜;向他索取回报。既然爱得不求应许;那就纯粹点;里面的泪与痛;有多少算多少;自己照单全收。一点不许往这爱上抹黑。
  灯忽然又微亮了。佑生跪在我的床前。
  他俯下身;是你么;那个野蛮的小丫头?我都不敢相信了!
  这一刻比梦离奇。画面异光荡漾;那是被心跳震动的静夜;碎了。
  我把佑生拉到我的床上。
  抱着我;佑生说;你看;我们;多美好的身体;为什么;要免俗呢?
  当然;佑生;我还以为你不……我想要的;想的……我结结巴巴地说。
  佑生的身体;我是欲望过的。后来;“欲”渐渐退隐到暗处;只剩闪闪发亮的“望”——精神的观照。泳池中那蛟龙般的身姿;曾一遍遍在我梦中跃起;却惊不起一丝肉体的波澜来。
  在佑生降临时;我历经过无数次床笫之欢的身体比处女还笨拙;比修女还慌乱。连自己都没法扮演了。我从来没训练过如何用肉体来取悦佑生。我一败涂地;全方位投降。任刀任剐。好像终于等到走上祭坛的这一天。
  我闭上所有的眼睛。将自己连根拔起;重新再来。交给佑生的是个懵懂的婴儿。等待他施洗礼;给予启蒙;再从青涩到成熟。脱胎换骨。我肉体和灵魂的每一寸都皈依了他。
  这仿佛是一个奇异的梦境。在梦里;我和佑生合二为一。
  佑生走进洗手间;拿过来一团手纸;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