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吻火      更新:2021-06-05 11:27      字数:4797
  所以就想到了死吗?一种如山压顶的逼迫感袭来,胸口堵得无法呼吸。他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想死,如果不是风见尘,他会再也看不到他,再也听不到他呼喊自己,而且,是自己害死他的!不是亲自动手,却是间接凶手!
  从脚底蔓延上来的深深的恐惧在瞬间攫住了他的咽喉。
  扪心自问,接受他真有那麽难吗?世俗眼光、血缘关系真的那麽重要吗?为什麽他总是那麽勇敢地对自己表白,而自己却一再逃避,拼命压抑内心的真实?十年时间,到底是谁忍得比较辛苦,到底是谁思念谁多些?又到底是谁渴望谁更多?
  他把自己逼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地步,可是,何尝又不是自己把他逼到寻死的境地?!
  他捏住他下巴,费了些力气才把他的视线从窗外转移到自己身上,在手指刮掉他眼角的泪水时,他俯身将嘴唇压到了他的唇瓣上。
  舌头勾画著他的唇线,在品尝湿咸的味道时,一并将他嘴角的泪珠吻干净。他的唇瓣在颤抖,不敢相信和万分期待夹杂在一起,身体在一瞬间都僵硬掉。舌头交缠时,他浑身痉挛了一下,手掌托著他的後脑勺让彼此贴得更近,在鼻息渐渐浓重起来时,他恋恋不舍地退出他的口腔,吻尽他脸颊上的泪痕。
  四目交接,他呆呆地望著他,眼中写满疑惑。
  14
  如果不是敲门声突然响起,或许他们能确认的不止是一个成人间的吻,但还能确定下什麽,康洛影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迅速拉回理智是种优点,他那双包含期待和憧憬的眼睛则让他产生愧疚感。
  “他醒了,想见你。”
  门被推开,是刚才守候在手术室外的男人,脸色非常不好,康洛影相信那家夥故意的,这个口讯会让他和男人之间的误会更深,他把他置於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後首先想见的人,这招的确管用,但自己被这个男人杀掉也许是迟早的事。
  转头看向病床,因为方才的深吻而微微泛红的脸庞已经褪去,甚至比起之前更加苍白,他的心揪了一下,会被这个男人杀掉也无所谓,但不想给他再增添和风见尘扯不清的印象。
  “我很快就回来。”他不能拒绝刚被推出手术室的人的要求,遑论他还救过他。“半个小时,我保证,半个小时後我一定回来!”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真怕他在这里做什麽傻事。
  他垂了垂眼睑,没有说话。
  他吻了吻他的额头,随著男人一起出去,带上门的那刻,他寂寞无神的侧影落入眼帘,使他一时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
  “帮我照看他一下,等我回来再走。”
  他没应声也没拒绝,後退一步站到了门边。康洛影说了声“谢谢”,立即动身。
  风见尘从手术室直接被推入普通病房,就在楼下,单人的公寓式房间,如果没有单调的白色和消毒水味,应该是个很惬意的地方,他的左肩缠著厚厚的纱布,头发有些乱,但帅气丝毫不减,唇色苍白了点,不过精神还不错的样子。
  “这个时候把你叫过来,很为难吧?”他躺在床上,看到他後坏笑起来。
  “你清醒得太快了点。”
  “局部麻醉。看著他们对自己的身体动刀子,那感觉还真奇怪。”
  他也猜到了,不过这样未免太乱来。
  “没办法,我宝贝自己的脑袋不想变白痴。”
  “有那麽夸张吗?”
  “我体质特殊!”他潇洒一笑,话锋转过来,“耶理还好吗?”
  “只是轻伤。”他拉过椅子坐到床边。
  “他伤的可不只是身体。”见他要说什麽,他抬手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麽,不过这之前,有些事情我必须得告诉你。”
  “杀手是你介绍给他的?”
  “我低估你的智慧了。”他笑,“不过也不难猜,谁让我嫌疑最大。”
  康洛影轻轻叹口气,的确不太难,两次行动,稍稍分析下就可以知道是职业杀手的作为,耶理不可能认识那样的人;而且他对他们兄弟的事情实在太过热衷,即使感同身受为耶理打抱不平,他也不用做到这种替他挡子弹的地步。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激你。”他是真心的。
  “不用道谢。我不能救下他,便是我杀了他!”他收起玩笑,“他是真心想死对不对?”
  “……我似乎无路可逃了。”
  “这个消息不坏。”他呵呵笑起来,因为笑得太厉害牵动伤口,他很快又皱著眉头乖乖躺好。
  “不是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对你们来说是就够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可以让所有人都幸福的事。”他闭上眼睛,眉头拧成一条线,可能说话太多,呼吸有些喘。
  毕竟是刚从手术室出来的,他差点忘记他是个虚弱的病人。
  “你好好休息。”他起身,为他拉好薄被,俯身时却听到他的嘴里在念叨什麽。
  “……夜晚,当你望著天空的时候,既然我就住在其中一颗星星上,既然我在其中一颗星星上笑著,那麽对你来说,就好像所有的星星都在笑,那麽你将看到的星星就是会笑的星星!”
  他微微愣了下,稍後才反应过来他念的是《小王子》里的一段,小王子和“我”告别时说的话。
  “出事前他很不对劲,一直反复念著这些,他很伤心的时候都会念这段,我知道你今天会走,直觉告诉我事情不妙,所以我才给你打了电话──真该死,麻醉好像没作用了……”俊美的脸因为疼痛微微扭曲起来,他的体质天生怕痛,即便被蚊子叮一口,也是痛的感觉大於瘙痒,更别说现在刚取出子弹。
  “要叫医生吗?”
  “吻我一下就够了。”虽然伤口痛得他咬牙,他还是伸手拉下了他的脖子,蜻蜓点水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他苦笑,“如果我因此被他杀掉,你要负全部责任。”
  始作俑者扭曲地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终於禁不住轻声呻吟出来。
  康洛影转身离开房间,在病房门口,不意外的发现脸色僵硬的男人。他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但想必,刚才的那幕是全落入眼底了。
  “耶理呢?”
  “有人去看他,我先回来了。”
  “他似乎很痛,叫医生过来查看一下为好。”
  “他的事我比你清楚。”
  走廊拐角处已经出现了医生的身影,他点点头,差不多身高的原因,他们的视线保持在同一个水平线。
  “那麽接下来,就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了。”
  男人毫无表情地盯著他,“不错。”
  这两个字的另解,听在康洛影的耳里就是“你死定了”。他微微一笑,不知为什麽突然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是的,有些事逃避也没用,要来的终归会来,直面不是坏事,一旦定下决心,要做的反而简单。
  “速战速决吧,我只剩十分锺的时间了。”
  15
  两幢住院大楼之间有条呈梯形的通道,因为背临太平间,加上光照不良,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都习惯走楼层之间的天桥,鲜少有人走这里,更别提在这里驻留,不过却不失为一个了断问题的好场所。
  干架也是门学问,除了本身的身手问题,在最适当的时候攻击对方最脆弱的部位,方能出其不意,出奇制胜,有时候为了打击对方还需要言语上的配合,先使其愤怒或者方寸大乱,出手时就会便宜很多。
  两人都是高手,脾性相近,同样是动手多於用嘴巴的类型,没有挑衅和开场白,扔下外套就开始动起拳头。说是了断,借此发泄的成分反而更多,至少对康洛影来说是如此,他和这个男人之间存在的只是莫须有的恩怨,但对方不一定如此想就是了,情敌兼害风见尘受伤的罪人,他拳头的力道没有半点水分,落点尽是身体的要害。
  “看来我低估了你对我的敌意。”利用他的一次小小失误送给他腹部一记勾拳,趁著空档,康洛影笑著开口。是个让他钦佩的对手,但是拳头太过凶险,这个男人恨自己的程度远超过他的想像。
  “你该很清楚自己让人多讨厌。”和冰冷的言语完全不同的热辣拳风,他的动作又快又狠。
  “因为他救我的弟弟受伤,还是我和他开过房间?”他确信风见尘一定没说穿那个谎言。
  “不管哪个,都该死!”他的脸色越发阴沈下来。
  “如果是前者,我能理解你没能保护得了他而迁怒於我的心情;若是後者,抱歉,你实在没生气的资格!”康洛影第一次发觉自己其实很坏心眼,可能是和邺君扬混久了的缘故,所谓近者墨黑,多少也沾染了些他的恶习。
  “我没资格?!”一记重重的拳头从耳边呼啸而过,途中急速变道,转向准确地落在康洛影的胸口,聚集了浑身气力的凌厉攻击,根本让人不及躲避。“碰他的男人,都该死!”咬碎牙齿的一字一顿的话,和他向来冷静的形象不同,他过於愤怒的双眼几乎快喷出火来。
  “也包括你吗?”他捂著胸口後退一步,皱眉咳嗽几下。他这一拳的确够厉害的。
  他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停下手怔在那里,掩藏不住眼中的吃惊,他收拳站好,很快的,那抹吃惊被难以用言语表述的痛苦代替掉。“……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不错,两人单独一起的时候,只要气氛好,什麽话都很容易说出口。”那天两人喝咖啡时天气是很不错的。
  男人已经彻底呆掉了。
  要打败他真是容易,搬出风见尘来就能彻底解决。他苦笑了下,“既然要我合谋,这种事情自然要告诉我。”他有点不忍心地实话实说了。
  他疑惑不定地看著他,似乎想猜测他话里的意思。
  “我是他找来演戏的,目的你应该清楚,他说会成功骗到你时我不相信,但现在看来,”他看著他迟闪的目光笑了出来,“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在乎他。”
  既然那麽爱他为什麽又让他那麽辛苦?装醉色诱不说,故意找他扮演恋人让他吃醋的法子都使上了。只是,自己似乎没有什麽立场和资格替风见尘打抱不平。比起终日守等候在风见尘身边的他,躲了十年的自己才是该被他嗤笑的。
  “我不知道你是拘泥於什麽原因而不敢接受他,不过,逃避自己的心意,自己辛苦也就作罢,难受的是看著他也跟著痛苦。”这样说著,康洛影有点分不清是说给他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了。
  “我发过誓,我这生都会保护好他……”恪守他的本分和职责,不越雷池半步,他以此作为人生训条,但是,陪伴他身边,看著他日渐英挺成熟,看著他注视自己挑逗的火热目光,他的忍耐力和自控能力也日益脆弱。初见他时他才十岁,是个脾气别扭的问题小孩,十多年过去,即便现在行事作风老辣,在那帮打江山的老头子们面前也敢嚣张跋扈,但在他面前却还是那个别扭小孩而已。生气时会朝他脸上扔枕头杯子,撒娇时会让他喂吃饭,半夜睡不著会跑到他房间掀他被子,非让他哄他睡觉才罢休……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这一面,这是他最珍贵宝贝的收藏,只要可以,他会陪伴他一辈子,保护他一辈子。他是他最珍视的人,但是……他说得没错,他眼里的怨恨和怒火只让自己受煎熬无所谓,可却也是让他伤心痛苦的原因。
  康洛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在病房里,他说这个世上本来就不存在让所有人都幸福的事,他说得很对,主仆也好,兄弟也好,都是男人也好,既然某些人一定会痛苦,那至少要让自己幸福。”
  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这是自己的决定,当年决定逃避,他可以离家十年没有一丝音训,那现在,这个决定他会用剩下的所有人生去实践。
  迈步的时候牵动到胸口的肌肉,很疼,他盯了眼那个矛盾又茫然的男人的脸,发誓这记拳头一定找机会讨回来。
  窗外的阳光已经偏了方向,窗台上的光影从刚才的体型变成了现在的三角形。耳边很吵,有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声,也有病房内从进来开始就吵嚷没完的女声,罗琳在说什麽他根本不知道,也不想去听,手指抚上自己的唇,被他吻过的潮湿感觉还在,淡淡的他的味道依稀还残留著,这不是多少夜里的梦境的重复,他的确吻了自己,而且不止於碰触,那个吻浓稠得情色的味道。
  心里微微颤动著,虽然还不明白他这麽做是出於安慰还是另有原因,但是他承认,他那本已死寂的心又开始骚动起来,因为那个吻,十年满怀怨恨和期待的等待,都没有像此时这样难熬过。
  他盯著墙面上一格一格跳动的秒针。半个小时,很快就要到了。
  “你有在听我说吗?”
  支在膝盖下的手肘被打落下来,他抬头,看到罗琳满脸通红地瞪著自己。
  “你说什麽了?”
  “你……”她气得脸都快扭曲,“夏耶理,非要惹火我你才甘心吗?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我真会把那些照片公布於众!”
  “随便你。”不愧为父女,连要挟的口吻都是一样的。他转过头不再看她,再争辩下去毫无意义,他连死的心都有了,还怕什麽身败名裂?
  “你为什麽无视我到这种地步?”眼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