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小秋      更新:2021-05-29 17:44      字数:4919
  “行了,走吧。”李荣保说完,便垂头品尝着今年的明前茶。
  马车以龟速行进在平坦的青石板道路上。
  牛车上的小童耍着鞭子,瞧瞧那辆马车,又瞧瞧自家的平板车,吸溜吸溜不听话的鼻涕,奇怪的问道:“爷爷,那匹马是不是很老了啊?它还没咱家的哞哞走的快呀!”
  被称为爷爷的干瘦老头眯着浑浊的眼朝右边一瞥,道:“好孩子,老马识途,你可别嫌弃它走得慢,它走得稳啊!”
  “爷爷懂得真多。”小孩子笑道,幼小的他自然认为爷爷的话全是正确的,双手捧腮憧憬道:“爷爷,咱家要是有匹马就好了,哞哞刚生了小宝宝,就不用辛苦拉车了。”
  “好孩子,这就是命啊!”爷爷摸着孙子的半光脑袋,长长叹口气。也不知是可怜那头母牛,还是哀叹穷苦人家的命运。
  马车上的李荣保睁开了眼睛,饮了口茶,有滋有味的哼起几日前听的戏曲。
  高无庸亲自在养心殿门口等候李荣保。
  李荣保与高无庸是老交情了,见面首先问候一下对方的身体,颇有些哥俩好的意思。
  高无庸道:“李大人请随我来。您来的不凑巧,皇上正在接见三贝勒与三福晋呢。偏殿里有上好的大红袍,我这就让小子们给您泡上。”
  李荣保道:“高总管客气。既然皇上有事在身,做臣子的等等又何妨。何况还有名茶可用。高总管,请前面带路。”
  待二人步入偏殿,杜六早已泡好热茶。
  高无庸给了徒弟一个识趣的眼神,笑道:“李大人,您请。小六子虽不成器,但是泡茶手艺还不错。”否则也不能入他老人家的眼。
  小六子忙垂手肃容,做谦虚聆听状。
  “高总管自谦了。”李荣保打着哈哈:“您有事便去忙,别耽搁了。”
  “李大人见笑。”高无庸道:“我这就告退了,您有事吩咐小六子就行。”
  两盏茶时间转瞬就过。
  高无庸传皇帝口谕,宣李荣保进殿。
  李荣保刻意盘桓半刻,与三贝勒夫妻错开,以免相见尴尬。高无庸的眼神闪了闪,引着李荣保入西暖阁。
  雍正爷正盘腿坐在炕上批改奏折,见李荣保请安,搁下笔随意挥挥手,指着炕桌对面,道:“坐吧。”又对高无庸道:“把奏折收了,摆上棋盘,朕与李大人下一局。”
  高无庸上前抱起奏折,又有小太监抬走炕桌,换上棋桌,两杯香茗冒着缕缕白烟。整个过程鸦雀无声。
  雍正爷揭开茶盖,吹了吹,呡口茶道:“两月未与你下棋,不知你的棋艺精进与否?”
  “自不敢与皇上相提并论。”李荣保呵呵一笑。
  雍正爷斥道:“老狐狸的称呼真是不委屈你。”
  “皇上金口玉言,奴才不敢反驳。”李荣保吹吹胡子。
  雍正爷摇摇头,落下一颗黑子,随口问道:“李荣保,你家儿孙众多,俱是有德有才之辈,你是怎么教育的?”
  高无庸嘴角一扯,只听李荣保笑嘻嘻的回答:“奴才也不知道。男主外,女主内,自古以来,相夫教子都是妇人家的事情嘛。奴才公务繁忙,哪知道那些臭小子是什么样子。皇上怕是谬赞了。”
  雍正爷抬眸看了看对面越老越不正经的老友,取笑道:“朕看你对老四媳妇上心得很嘛。”
  “女儿乃是掌上明珠。”李荣保理所当然的答道:“自是比臭小子们珍贵许多。”
  雍正爷挑挑眉,不再说话。
  李荣保陪着雍正爷下了盘棋,君臣皆对弘时买凶杀人未遂的闭口不谈,但是李荣保知道,弘时的命暂时保住了,而皇后的阴谋落空,乌喇那拉一族以后再难风光。
  作者有话要说:刚到学校,忙着购物,大扫除,大清洗,又天天陪同学逛街,实在没时间。
  现在空了,立马上来更新。
  雍正王朝的结束
  夏季初至,暑气渐长。
  按照惯例,雍正爷带着大部队移居圆明园。皇后乌喇那拉氏因重病缠身,形容枯槁,雍正爷特恩准其留宫修养,并谕旨御医勉力医治。八年间晋熹贵妃的钮钴禄氏留京,摄六宫事。
  七月流火,雍正九年的夏天格外炎热。钦天监观星象,言中宫大祸将临,雍正爷见奏折,怒斥一干官员,又命近身太监苏培盛回宫探视皇后。
  未及苏培盛归圆明园,雍正爷不堪奇热,加之忧心国事,酷暑之下,龙体抱恙。弘历与弘昼及两位福晋皆在皇父病榻前端汤递药,孝心可嘉。
  三贝勒弘时自春季以来,闻母齐妃李氏患癫狂之症,被禁于景阳宫养病,忧心生母又无法入宫探视,年轻的身体也不能忍受重大打击,一下子病倒了。雍正爷命其移居京郊园子养病,太医侍其左右,未提及何时可回京。名为养病,实为圈禁。故弘时未能亲至圆明园侍疾。
  九月己丑,紫禁城丧钟敲响,侍卫飞马来报,中宫皇后病故。时雍正爷大病初愈,闻此噩耗,痛心入骨,疾病有复发之危。上独坐九州清宴半日,虎目含悲,欲亲临含敛,诸大臣以皇上龙体不宜悲伤操劳谏止。
  雍正爷谕曰:“皇后自垂髫之年,奉皇考命,作配朕躬。结褵以来,四十馀载,孝顺恭敬,始终一致。朕调理经年,今始痊愈,若亲临丧次,触景增悲,非摄养所宜。但皇后丧事,国家典仪虽备,而朕礼数未周。权衡轻重,如何使情文兼尽,其具议以闻。”
  诸大臣奉命商议,以军机大臣为首,恭敬上书,以明会典皇后丧帝无亲临祭奠之礼,可令皇子朝夕奠,遇祭,例可遣官,乞停亲奠。
  雍正爷沉思半日,终不忍目睹发妻遗容,故从之。复命几位皇子及福晋回宫守灵,宗室亲贵,王宫大臣轮流回宫祭奠。雍正爷不愿回忆以前夫妻举案齐眉的欢欣,而引发今日发妻逝去之哀愁,故愈发勤政,以期无暇念及皇后之丧。
  弘历追忆幼时嫡母慈爱的音容笑貌,涕泪不止,作有一诗《再往田村作》,诗文为“过隙俄看岁月侵,寒烟漠漠锁枫林。音容常在欲迷眼,思念哪穷罔极心。恸视杯棬惊口泽,悲来涕泪满衣襟。慈亲毕竟归何所,落日凄风咽暮禽。”——孝敬皇后于雍正九年故去之后,梓宫被暂时安奉于田村。
  大悲之下,又有大喜。素怡哭灵之时,晕倒在灵堂之前。太医扶脉半晌,断定四福晋已有孕两月。弘历含泪而笑,言孝敬皇后慈魂庇佑,为爱新觉罗家送来了新生命。素怡私底下嗤之以鼻:在经历雍正爷冷漠无情的对待后,她不咒皇家断子绝孙就算好了。
  死者已矣,即使众人心里明白帝后离心,也不会傻的说出来,反而是一脸悲戚的粉饰太平。这就是要面子的皇家。喜讯很快传到圆明园,雍正爷得知儿媳再孕,大喜,兴致高昂,一改往日冷面,厚赏报喜的宋太监,又有恩旨降下:“四福晋初孕,宜安静休养,不宜悲伤,令侍卫送四福晋回圆明园,爀使沾染病气。”古人迷信,认为病逝之人不吉,其居所难免有病气环绕,久待不利。何况,雍正爷对皇后的死亡真相心知肚明,皇后怨气深重,恐邪祟之物祸害脆弱的胎儿。
  次年五月,素怡十月怀胎产下一名女婴。此女虽然不是阿哥,但她乃嫡长女,又是雍正爷的首个孙女,长得玉雪可爱,备受阿玛的宠爱。雍正爷偶然亲临长孙女的满月礼,观婴儿秀美精致的容貌,竟觉十分眼熟,细细思索之下,方得知孙女竟与养母孝脀仁皇后有五分相似,顿时大喜,接过孙女抱在怀中,心里爱屋及乌,不由生出几分慈爱。
  婴儿的直觉最为敏锐,大格格感觉血脉相连的玛法对自己的喜爱,睁开了紧闭的乌溜溜的大眼睛,朝玛法奉献出今生第一个无齿之笑。肉肉的小手使劲攥了攥玛法的拇指,眯着眼睛吐了个泡泡,又翘着嘴角甜甜睡去了。
  雍正爷俗称冷面皇帝,谁人见了他不是战战兢兢,虽不至于手足无措,但也绝对不会亲近,就连几个儿女在他面前,也是规规矩矩不敢放肆。长孙女的亲近,勾起了雍正爷难得的慈父之情,在他眼中,这个孙女显得格外乖巧伶俐。他的目光在弘历夫妻上溜了一圈,为大清未来的长公主赐名瑜,《汉书·礼乐志》里有“象载瑜”,比喻优点,亦形容美好。大格格成为首个在满月时便得皇帝赐名的公主。
  皇帝的偏心是一种恩典。来宾瞧着雍正爷春光明媚的龙颜,愕然之下纷纷夸赞大格格兰心蕙质,聪明伶俐,容貌精致,有大福大贵之象。把一个刚满月的小孩子吹嘘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实是夸张至极。
  素怡与弘历四目相对,皆看见彼此眼中的无奈。弘历清清嗓子,打断众人的滔滔不绝,拱手道:“瑜儿承蒙皇阿玛赐名,已是圣恩隆重,万不能担当众位的溢美之词。”爷的公主姐姐们,不是比我女儿更高贵,你们怎么不去夸夸?爷还要低调做人呢。
  雍正爷赞赏的看了眼弘历,挥挥手道:“你们也消停些。朕的长孙女自然是好的。”不需要你们的真真假假的口水话。
  雍正十一年正月,各省建立书院。鄂尔泰前往北路军营经略军务。二月弘历封宝亲王,住地赐名乐善堂。素怡的职称由四福晋晋升为亲王妃。弘昼封和亲王,搬出皇宫,移居东城和亲王府。四月,以嵇曾筠为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仍管江南河道总督事。五月,续修《大清会典》成。
  六月,已五十六岁“高龄”的雍正爷再添一子,为十阿哥弘曕。弘曕生母为管领刘满之女,雍正年间被孝敬皇后选入后宫,外貌娇美,身形似柳,正是雍正爷喜好的类型。但刘氏头脑简单,冲动易怒。皇后薨逝后,刘氏以美貌见宠于帝王,常被招侍寝,故目空一切,骄纵凌厉。刘氏于圆明园生下皇十子,翌日晋封为谦嫔。谦嫔的称号诞生,也意味着刘氏失宠。六月十三日,和亲王嫡妃吴扎库氏再次为弘昼产下嫡子,弥补了嫡长子早夭的苦痛,雍正爷为孙子赐名为永璧,即未来的和硕和勤亲王。
  李荣保与雍正爷为昔日同窗,年岁相当,在七月份不甘落后的也添了个儿子,算一算,李荣保刚好有了十个儿子,前面九子皆已成人,末子为老爷子的老来子,自是令李荣保欢喜得意非常,连整个京城都在赞叹富察家的好运气。
  雍正爷闻讯没好气的骂了李荣保一通,笑着摇摇头,吩咐四儿媳去参加傅安的满月宴。素怡奉旨归家,自是千好万好。去年年尾,她得知额娘怀孕后惊吓不已,生怕额娘出事,提心吊胆的过了十个月,简直比钮钴禄氏这个高龄孕妇过的更紧张。钮钴禄氏反而因为生了几个孩子,十分淡定的养胎,倒过来安慰女儿自己很健康。
  富察府宾客盈门,傅安的满月宴办得豪华盛大,只比皇子的满月宴差一两个档次。素怡亲眼见到安康的母亲,总算松了口气,补品之类的源源不断往富察府搬,弄得弘历好气又好笑。一周岁的大格格瑜儿也被额娘带去见了外祖母,她的口齿伶俐,瞧着白嫩嫩的婴儿,叫着“弟弟好乖,弟弟好白”,弄得素怡哭笑不得。解释半天,瑜儿才发现弟弟其实是舅舅,而舅舅还比自己小一岁。这个疑问困扰了大格格三年时间。
  弘历封了亲王,后院编制扩张,素怡请旨提了生下永璜的富察氏为侧福晋,较为老实的苏氏为侧福晋。皇后一族的秀女那拉氏昭容被赐为宝亲王格格,侍寝半年后也抬为侧福晋,至此,亲王四个侧福晋空位尚剩下一个。
  高若柳,才情堪比林黛玉,一心眷念宝哥哥弘历,也终于在其父高斌升任江南河道总督后,达成心愿,成了弘历的格格。
  高斌字右文,汉军镶黄旗人,是雍正皇帝的心腹。他官运亨通,善河工。初隶内务府。雍正元年,授内务府主事。再迁郎中,管苏州织造。六年,授广东布政使,调浙江、江苏、河南诸省。九年,迁河东副总河。十年,调两淮盐政,兼署江宁织造。十一年,署江南河道总督。
  从高斌的职业生涯可以看出雍正爷的信任,也可以看出高家的家底丰厚。无论是织造,还是盐政,都是油水丰厚的衙门。高斌是雍正爷为弘历埋下的好棋,高若柳就是这颗棋子。只要高若柳成了弘历的女人,不愁高斌不忠于弘历。
  后院的女人们,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素怡布下了局,把自己的位置抬得高高的,观看其他人的斗法,也是无奈之举。弘历也赞成此事,即使其他女人再娇媚可人,也仅仅是个玩物,有用的时候就抬举,没有的时候就放弃,比不得举案齐眉,相爱相敬的正妻。这是古代女人的悲哀。素怡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是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