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一半儿      更新:2021-05-14 22:34      字数:4735
  午后,听涛阁终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只有宁王的几位心腹留下来议事,童恩烹了茶送上,正听到其中一人道:“王爷,曼陀皇帝的提议您看……”
  韦承沂道:“唇亡之寒,北辽攻打曼陀,我南晋岂能坐视不理——就依哈吉朗的意思,文轻,你明儿拟一道折子,阐明利害关系,力荐圣上把钱粮如数借给曼陀,必要时,本王要亲率兵马支援曼陀。”淡然的语气仿佛说着最普通的事情,可听在童恩耳里却隐约感觉到了惊涛骇浪——宁王亲征?这意味着什么?掌管天下兵马大权的宁王拥兵出征,与曼陀合兵一处,明着说是阻击北辽的侵略,可只要宁王心念一动——掉转刀口就足以逼宫篡位啊……忽然又想到之前映雪说的话:“……四爷一直怀疑七爷与曼陀勾结,图谋南晋社稷……”童恩的一颗心咚咚直跳,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轻轻福了一礼便悄悄退了出去——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还是远离是非之地吧!
  理藩院支援曼陀抵御北辽的折子在朝堂之上引发了轩然大波,各方势力纷纷站出来驳斥,大皇子端王和三皇子恭王兄弟两个联合上表谏言,就连向来与宁王亲厚的四皇子肃王这一次也终于沉不住气,亲赴宫中面圣劝阻。宁王虽既不解释也不反驳,但也每日候在宫中等候听宣,显然亦是很紧张最终的旨意。然而卧病在床的孝帝却对各路人马一概不予接见,三日后,竟真的准了宁王的折子!
  这一番较量的结果,无疑令众臣于无声处听惊雷,朝野上下顿时人心浮动,许多武将和见风使舵之辈纷纷向宁王示好,一时间宁王的势力如日中天。余下众臣赫然分成三派,先皇后一族势力支持肃王,一派老臣归附端王,少数刚直不阿的文臣则始终保持中立。宁王、端王和肃王这三位皇子三足鼎立之势第一次正式浮出水面。
  童恩感觉到听涛阁里的那股既紧张又兴奋的氛围,自打圣旨一出后,韦承沂便没出过王府,每日从早到晚的研究商议粮草军费的运送事宜,童恩也从早到晚的在一旁伺候茶水膳食,对朝中局势倒是愈发的了解。
  这一日清晨,童恩难得起的格外早,特意去园中收集了梅花上的落雪,煮了雪梅莲子茶,巴巴的赶去听涛阁,想让韦承沂一起床便能喝到。哪知到了听涛阁,却不见景公公,问了值夜的小厮,当得知宁王昨夜歇在了后园碎玉轩时,童恩脸上的微笑瞬间石化,一时间脑中空白一片。
  待她意识清明后,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碎玉轩的大门口。她呆愣的望着“碎玉轩”三个黑色大字,觉得那出自韦承沂之手的俊逸,此刻却显得异常的“风流轻挑”。
  童恩恼恨自己愚蠢,转身刚要走,只听身后大门里传出脚步声和说话声,她连忙快步闪身躲进拐角的墙边,不愿被韦承沂看到自己的犯贱。
  只听大门开启之声,一个轻巧的脚步声走了出来,院里传来另一个声音,似是不放心般嘱咐道:“小红,到了听涛阁先找景公公,景公公不在的话就找万俟姑娘,就说王爷在碎玉轩沐浴,这会儿叫送一套干净衣裳过来。”听声音,正是那日跟在映雪身边的丫鬟。
  那叫小红的丫头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轻轻的一声,碎玉轩的大门再次阖上。立在墙下的童恩只觉得心里郁涩难当,看着手中的茶盏,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揭开盖子,仰脖将辛苦了一大早准备的茶一饮而尽,豪迈的用袖子抹了抹嘴,踏着雪大步往回走。走到一半该死的头疼病又犯了,她咬牙挺着,径直回了住处,倒头上床和衣而睡。
  作者有话要说:
  ☆、嗜情
  一觉醒来,童恩做了个决定——再也不去犯贱!
  尽管他帅得令人无法抗拒,尽管她天生是“外貌协会”的理事长,她也决定再不巴巴的上杆子了——他终归是封建皇朝里的一个王爷,他生命中注定将有无数的红颜相伴,她可受不了这种虐。
  可静下心来一琢磨,童恩对韦承沂又有了一层更深的认识。以她对韦承沂的了解,这个男人绝不是简单的□□动物,他做任何事都有目的。以往他很少光顾后园的姬妾,最近却频频宠幸映雪,那必定是与四爷有关了——他明知道映雪是四爷的人,还故意对映雪恩宠有加,根本是在借此向四爷传达某种意思——他分明是在告诉四爷,他不在乎四爷安□□来的奸细,他根本就没把四爷放在眼里!这是□□裸的挑衅啊!这个春风般和煦的男人,其实才真是个可怕的角色。
  自从上一次在黑衣人事件上吃了亏后,宁王府的警戒程度立刻翻了好几倍,宁王高调的从兵部调了千人卫队,每日白昼黑夜的轮班,不停歇的在府内和王府四周巡逻,防备的密不透风,简直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再加上,最近几日江湖上突然出现许多暗影杀手,似乎专杀朝廷命官,一时间人人自危,宁王更是愈加的深居简出,几乎半步不离听涛阁,童恩在心中暗自嘲讽他的谨小慎微。
  这一日,童恩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书房角落,宁王坐在上首,裴左绪和其他几个心腹门客分两侧落座,众人正在讨论着时局和江湖上的几件大事。
  什么刑部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剿灭了乱党邪教、什么又有哪个官员被暗杀了,什么江湖中关于前任武林盟主如何离奇失踪的种种传闻……
  童恩侧耳听着,无聊的偷偷掩嘴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站着打盹。
  忽然,他们谈论的一样东西令她猛地睁开眼睛。
  “传闻那金丝软甲刀剑不入,是前任武林盟主释邢风的祖传宝物,不过早已在十五六年前随着释家的离奇大火而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装着前朝宝藏的地图的玄铁盒。若谁能找到那前朝宝藏……”
  后面的话,童恩一句也没听,心中只反复的默念着金丝软甲……金丝软甲……脑中蓦的闪过她包袱里的那件金丝织就的背心,第六感忽然报响——难道那就是金丝软甲?不会吧!那样的传说中的武林至宝会在她的手上?还曾被她卷在包袱里当枕头!她心中咚咚直跳,盘算着回去如何验证一番。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回到房里,童恩紧张而又兴奋的关好房门,从箱子里翻出那件金丝背心,拿到烛光下细看,只见经纬排列的极为紧密,对着火光竟不透丝毫光线,果然不是凡品!她找来一把小刀,对着背心狠命划了三下,居然丝毫未见破损!
  真的是金丝软甲!童恩雀跃的差点跳起来。
  但转念间,她心底又翻起一阵波澜。万俟央加如何会有这样的武林至宝?难道是曼陀皇帝得到了软甲又送给了她?不太可能!真正的万俟央加早就被四爷给杀了,她若有这样的宝物,自然也早该被四爷取走了……那么就是童映瑶的了。
  想到童映瑶和四爷,童恩忽然若有所悟——这软甲一定是四爷的!
  正确的说,应该是四爷给童映瑶的!
  四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舍得把这样的宝物给一个被他当做棋子般摆布的女人!童恩抱着软甲失神的坐在窗前,目光停在婆娑的枝蔓上,窗外一轮皎月,洒落满地银辉……
  宁王再次请旨要亲率兵马支援曼陀,皇上即刻准奏,全国各开始地调度兵马粮草,二十万大军定于一个月后出发。一时间,宁王府门前车水马龙,送行的酒宴日日上演。
  宁王要出征,看着他每日忙忙碌碌没一刻得闲,童恩没有来得心烦意乱,似乎又无从发泄。
  这一日傍晚,宁王又在府中设宴款待宾客,童恩最讨厌那些觥筹交错的场合,便找个借口溜出来偷懒。
  回到房中忽然兴起,穿上那金丝软甲,又批了件猩红色的斗篷遮住,径直往后园而去,想到碎玉轩去找映雪,问问她是否知道这金丝软甲的来龙去脉。
  暮色之下,天还没有黑透,府中早已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童恩提了盏风灯,快步走着。
  走到后园的月亮门时,一个穿着白衫的侍女正迎面快步走出来,低垂着头,手中端着茶盘,与童恩擦肩而过。
  童恩忽然心中狐疑——这侍女从没见过不说,她浑身竟无一丝脂粉香气,她头上只既简单的扎了一个马尾,全然不同于这王府中侍女的发髻样式,更况且童恩算是宁王跟前伺候的人,如今在这宁王府里,一般的下人们见了她都会礼貌招呼,断不会像这个侍女这样漠然无视啊!
  登时觉得事有蹊跷,童恩停住了脚步,转身冲那侍女扬声唤道:“喂,你叫什么?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那侍女闻声站定,缓缓转过身,抬起头来迎视着童恩,忽然张口轻声道:“阿瑶……是我。”
  童恩下意识的皱了皱眉:“阿瑶……你是说你叫阿瑶?新来的?”她轻轻提起灯笼上下打量这侍女,确定从前真的没见过她。
  那侍女面色一暗,忽然用颇显生硬的语气道:“万俟姑娘。”
  童恩一愣,眨眨眼睛,问道:“你认识我?”
  那侍女点头道:“我是个粗使丫鬟,平常都在下面做些粗活,姑娘自然不认得我。”
  童恩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刚想再问她,一队巡逻的侍卫此时正巧经过,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侍卫冲童恩招呼道:“万俟姑娘,可有什么不妥?”
  童恩循声抬眼看去,一眼扫到林季辉黑着一张脸站在队伍最末,按说这人救过她性命,本该感激,可他也偏偏冤枉她是蛇蝎毒妇,还曾对她施刑,她自然对他无甚好感,见了面难免不尴不尬的,尤其瞧见他那副臭脸色,童恩更是没由来的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不愿与他打照面,便随口对那侍卫说了句没事,转身匆忙而去。
  那侍女也趁机转身向前院宴席的方向走去……
  转过一堵花墙,童恩渐渐放缓脚步,边走边思量,似乎总究竟有哪里不对?是那个侍女有问题?
  阿瑶……她方才说“阿瑶,是我。”还是“我是阿瑶?”
  阿瑶?阿瑶……阿瑶……
  童映瑶!
  ——她认识童映瑶!
  童恩忽然心中大感不妙——那女人认识童映瑶,必是四爷的人!
  那么,她是四爷之前安□□来的做侍女的奸细?
  不对!瞧她那样子,准是临时装扮成侍女的——否则不会连侍女的发髻都没有梳!
  如此,四爷的人此刻在宁王府里鬼鬼祟祟的装成侍女……她想干什么?她为何向宴会那边走……
  是刺客!
  童恩脑子嗡的一响,拔腿便向前院奔去……
  当她气喘吁吁的跑到宴会厅门口时,一眼便看到那女子正垂着头跟着一队婢女往大厅里面走!
  童恩想也不想的冲上前去,在那女子背后低喝一声:“站住!”
  那女子豪不理会,仍旧疾步向里走去。
  童恩心中发急,再也顾不得其他,扯开嗓子高声喝道:“有刺客!”同时猛地伸手向那女子的肩膀抓过去。
  那女子见身份已然暴露,似乎更加决绝,头也未回,一个诡异的晃动便躲过了童恩抓过去的手,霍地向前猛冲,抬手疾射出三枚暗器,径直袭向坐在宴会厅正中的韦承沂!
  这一瞬间里,童恩惊得一颗心要飞出嗓子,她发疯般的跟在那女子身后向大厅里冲去,仿佛想要快过那追魂夺魄的暗器一般,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韦承沂不要死!
  此时侍卫们已闻风而动,韦承沂身侧呼啦啦窜出七八名高手。只见一袭白衣胜雪的裴左绪鬼魅般一挥袍袖,便将那女子射出的三枚暗器尽数卷没,他大喝道:“是暗影杀手!保护王爷!”
  见裴左绪功夫如此了得,童恩一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稍稍落下。此时宾客们已乱作一团,呼啦啦鸟兽散,杯盘落地之声和尖叫声四起,童恩被慌乱奔逃出大厅的人流左推右搡,寸步难行,她要紧牙关拼命向里冲,最后却被撞得翻倒在地,有人从她身上迈过去、甚至踩过去,童恩直痛得尖声惊叫,眼泪登时溢了出来,她拼命用手臂护着头,咬牙强撑着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还要向里奔。
  此时守在宴会厅周围的两队侍卫也已经来援,呼喝着驱散宾客,童恩也被侍卫推搡到了一边。
  众侍卫举着长枪向那女刺客身后袭去,只见那女刺客眼中杀气蒸腾,非但不逃,反倒合身向宁王冲了过去,全然不顾众侍卫对她的攻击,待到与宁王仅三丈之余时,闪电般一抖左手腕,又激射出数枚暗器,直取宁王及他周围几名侍卫的心口,同时身子凌空窜出,右掌裹着狠辣劲风拍向宁王。
  童恩吓得抬手一捂眼,但瞬间便又紧张的松开手,只见韦承沂被裴左绪扑倒,狼狈的躲过了暗器,但鲜血从裴左绪的右肩汩汩而出,染红了他那雪白的锦衫。他们身旁的七名侍卫已倒下五人,另有两人正与那女刺客死死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