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点绛唇      更新:2021-04-30 16:58      字数:4766
  仰,试图把他们的虔诚解释成狭义、非形而上,或者说他们天真、徒有理想。忧郁人格者并不知道,学术界只能阐明生命和世界一部分以及万物皆有一死的观点;然而以征服大自然为主的科学,早晚都是作茧自缚这一点已获印证。
  另一方面,忧郁人格者有过度把自己交给上帝和魔鬼的倾向。人性中有天堂也有地狱,认识自己邪恶的一面,接纳它,并且与之抗争,是我们的责任,而不是一味地投射到魔鬼或敌人的身上;我们也应该认识自己良善、圣洁的一面,寻找以及试着按照上帝和我们自己的意志付诸实践,而不仅仅为了求来生的福报。忧郁人格者太容易相信“上帝的旨意”,于是顺服,以曲解的恭顺摆脱了自己应该负的责任。自比为耶稣基督,拯救世人以及类似的宗教妄想是一种病态。
  平素健康却被忧郁袭击的人,可以借此探寻更深切的虔诚,获得神秘的经验。他会认为死亡是一种解脱,最常见者是向死神投降;遇见“神迹”有的时候也会酿成对命运低头,意义重大。他因此对生活采取容忍的态度,时运不济时,他觉得都是自己的过错,随时准备和解,一不小心就被人利用,吃亏上当。
  在伦理方面,他严守戒律,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罪恶感又加深了一等。他舍弃、牺牲一切,过着苦行僧的日子,经由此种生活状态把自己从这个世界抽离出来,时时处于生命的刀锋上,虚实之间只有细微的差别。有忧郁人格的父母和老师具有社交能力,并且努力为孩子着想,很了解孩子。他们的问题在于,基于畏惧生命以及害怕失去,竭力把孩子留在身边;不太愿意让孩子自由自在地长大,也不和孩子保持适当的距离。保持距离对他们而言很困难,即使迫于情势也狠不下心来。他们宠坏孩子,不鼓励孩子勇于尝试,都因为不愿失去孩子的爱。他们溺爱、呵护小孩,经历贫困童年的母亲经常抱持这种想法:“我的孩子要过得更好”,因而难免给得太多。
  常态与病态(2)
  职业方面,他们倾向母性,愿意从事照顾、协助、服务他人的工作,乐意付出,发挥有耐心又善解人意的特质,社会服务、福利、医护方面、心理治疗、公益事业最为适合。他们善于“等待”,符合这个字眼的深层义涵——耐性十足,像一位无微不至的园丁。他们如果选择以医师、精神层面以及教育类为业,并不是为了社会地位或优渥的待遇,而是出于心中的呼唤,工作对他们而言并非仅是换取温饱的差事。园丁、森林管理员、餐馆服务员、食品业以及诸如此类富含母性的职业最适合他们。
  忧郁人格者做的梦——如果他们把它当一回事说出来的话——主题经常绕着饮食打转,夹杂着失望与绝望,点出了他们不敢伸手拿食物的心理。梦中他们走进一张满是佳肴美味的桌子——没有空位了,缺乏餐具,要不然就是都被吃光了——可望而不可及的情况。梦境中拿菜时的拘谨也可能表示他怀着一个希望,希望自己有冲劲儿,但是途中总是遇到一大堆阻碍,梦中的他永远无法到达目的地,不得不放弃。吃不到自己想吃的东西的人,心里想着有朝一日愿望一定会实现——于是形成另一个梦想,大家都飞往安逸无忧的乐园,在那儿迎接他们的是无比的舒适,被动消极的要求通通得到满足。他们也有可能做另一种海盗梦,幻想自己是小偷或罪犯,为梦想苦苦纠缠,原有的意图变得模糊不清,终至偷抢,无法正常取食被扭曲到如此程度。他的自我要求较高,或任凭别人苛求于他,这些引起他颓丧消沉的主要原因,也都反映在梦中:“我与父亲一起去山中健行,山路非常陡,我背着背包,父亲的大衣和他的包裹也都背在我身上。”
  健康的人代人背负重物,表示他“接纳”别人,有能力也有意愿助别人一臂之力。他表现出细心、乐于助人、体谅人的态度,能够宽宥,耐心等候,让时机慢慢成熟,从中透露些许利己主义。他依赖自己的感觉,要求很少或根本没有任何要求。放弃一切其实比什么都简单,但是生命就显得沉重得多。他也许培养出逆向、符合他逻辑的“幽默感”,只要能让人发噱就够了。他变得非常虔诚,倒不一定是在宗教方面,而是对人生所抱持的虔诚态度:明知人性软弱,危机四伏,仍然执意作出承诺,并且深爱这样的人生。忧郁的人心底放着史比特勒《普罗米修斯与艾琵米修斯》(Prometheus und Epime…theus)的故事:“自我价值令他们感到羞愧”——宁可把光芒藏在黑暗处,好让别人来“发现”。他们常常是静静的深渊,感情丰沛、深刻、温暖,他们感激涕零地拥有这些特质,从中得到愉快的感觉,很少邀功,不太夸夸谈论自己的专长,认为这只是老天恩赐的礼物,活在如假包换的谦卑当中。
  第3章害怕改变——强迫人格
  “僵硬如石!持之以恒!”——赫塞
  强迫人格者追求向心力,从小就渴望永恒和安全感。他们依赖熟悉习惯的东西,希望生活中各个方面都应该像铁铸的,变成永远有效的原则和无可争议的规矩。
  他们害怕新鲜的事物和新奇的经验,风险、改变和消逝是他们最大的恐惧。
  “强迫人格”的特征
  完美主义、乐观主义、自我控制者、洁癖、谨慎、自我保护、权力欲、强势者、成就欲、责任感、强硬派、屹立不摇、秩序、安全感、小心翼翼、求好心切、野心勃勃、金钱占有欲、草根性、压抑怒气、好争辩、节省、吝啬、就事论事、具体不含糊、令人信赖、保守传统…
  永远到底有多远:强迫人格之诊断
  意见、经历、观点、规范与习惯应该像铁铸的一样,变成永远有效的原则、无可争议的规矩、“永远的法律”。
  从很小的时候起,人们就渴望永恒、希望熟悉的事物,信赖的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这种渴望对于正在成长的我们来说,格外重要。因为它让我们发展出人性的特质,有感情、个性、爱人的能力,学着信任别人、怀抱希望。但从分裂人格者的身上,我们看到的是幼年期关系人更换频繁,或者缺失,导致他发展迟缓,了无乐趣。
  关系人持之久远以及信守诺言再回来,对我们记忆、认知与经验的发展,亦即在这世上的方位,十分关键。如果我们存在的世界一片混乱,没有良好的法规可遵守,我们的能力将难以发挥——外在的混乱会影响内在的发展。我们的世界系统,应该满足我们的求知欲,反映内心的感情;社会应该井然有序,并且有法规可循。如果月球始终奠测高深,教人猜不透它运行的轨迹的话,登陆月球大概永远都无法成功。
  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航天员观察到的宏观与微观宇宙,开启了当代的文艺复兴。艾德勒(Oskar Adkr)在他的《航天员遗嘱》 中引用了康德的话,生命中有两件事情让人永远心怀敬畏:“满天的星斗与道德规范。”假设我们感知自己肉体存在于宇宙之中,就可以找出自己的纪律与原则,超脱所有的理想。我们之所以存在,之所以拥有生活于其中的空间,这些基本的条件不是人类自己解构出来的。本书卷首引用的譬喻已对此作了说明。
  追求永恒是我们的本能之一,不希望失去所爱是我们感情的根源:神就是以这种不受限于时间以及当下的永恒形态,满足了人类的愿望。我们并不十分明了自己的这份思慕之情究竟有多深,但是,一旦我们信赖、习惯的人、事、物骤然改变,或者戛然而止,不再存在,强烈的思慕会立刻涌上心头。人们被消逝的恐惧所袭击,在惊讶中体会到自己有多依赖,原来生命如此短促。
  这一章我们要谈的是第三种恐惧的形式:害怕消逝。这种害怕打过来的时候,剧烈到我们难以还击的程度。
  让我们描绘一下,当害怕消逝的感觉席卷心头,我们拼死拼活都要追求永恒与安全感时——换句话说,当地心吸引力有所偏倚时,会出现什么情况?
  希望一切保持原状
  一般而言,他会希望一切保持原状,所有让他联想到消逝的东西都要避免,因此周而复始地寻找一模一样的东西,在人群中重新发现相似的人,甚且重新制造出这样的人物。一丝一毫的变化对他而言都是一种于扰,会令他坐立不安,感到害怕。所以,他试着阻止、拦下或者限制改变,如果可以的话,他将出面干涉并进而反抗。他抗拒新鲜的事物,只要是新的。对他来说就像西西弗斯的苦役,因为生活总是处于湍急的河流之中。一切人、事、物向前行进,“都在流动”,始终有东西产生,然后消逝,不可能停在原地。
  这样的尝试究竟看起来如何?意见、经历、观点、规范与习惯应该像铁铸的似的,变成永远有效的原则,无可争议的规矩,“永远的法律”。他对新奇的经验避之唯恐不及,回避不了的时候只好加以曲解,想办法把它扭曲成他熟稔的经验。有意无意之间,这个人会变得不诚实,略过细节,假装自己误解了,要不就激烈地予以拒绝。而他拒绝的理由往往破绽百出,隐约透露出他不够客观,只是试图挽救自己坚持不可动摇的观点。科学史上的例子不胜枚举,争相辩论自己“有理”,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他这般依赖熟悉、习惯的东西,面对新鲜事物时当然就心存偏见。他认为自己应该免于惊喜、不习惯并产生陌生感,不接纳未经检验的东西,唯有如此才不会陷入危险。另一种更大的危险也被躲过了,那就是面临新奇事物时他态度忸怩,所有随之而来的发展——包括他自己的——紧急煞车、被阻挠,有时候甚至被破坏了。
  强烈需要安全感
  对安全感的需求排山倒海般强烈,是强迫人格者的根本问题,小心、谨慎、长远的目标,对永恒抱持的态度。都与此有关。单从害怕这一层来看,我们可以说他害怕风险、改变与消逝。这有点儿像要学会游泳才肯下水的人——其实一辈子都不下水,这样的行为模式和想法将产生不少麻烦,使自己变得怪里怪气。
  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拥有丰富的藏书,但他总是到图书馆借书,不看自己的书,理由是说不定哪一天他会被调到一个没有图书馆的地方——如果他现在就把自己的藏书都阅读完毕,到了那时候如何是好?
  他的谨慎与害怕已到了荒唐的程度。
  有些人的强迫人格是,有满满一柜子的衣服,穿来穿去却老是那几件旧衣服,因为他想有“存货”;如果非要穿上新衣服不可,他会心疼——宁可让衣服老旧不堪,任由虫子蛀蚀,但一次也不舍得穿。换穿新装意味着时间消逝,穿这些衣物,必然会目睹衣物的结局,结束的东西使他想到消逝,特别让他想到死亡。
  每一个人都有这一类的恐惧,也同样怀着永恒与不死的期望,我们都在寻觅永恒的东西,如果重新发现一个曾经被我们丢弃的宝贝时,那种满足是无以复加的。难怪有人喜欢收集东西:无论邮票、钱币或瓷器,潜在的动机都一样,那是一小块永恒不变的保证;但收藏的东西不可能完满,总是有缺失。有人在发明中搜寻长久与永恒,以便延长生命,或许痴心于发明不消耗能量却永远运转的机器;有人视自己的看法与理论乃古今通用,有效期无限长,仿佛超越了时间的限制。墨守成规,不得不改变时会令他觉得很困扰,此时就可以看出此人对永恒的向往。
  沿袭传统与害怕改变和消逝是一样的,家庭、社会、政治、科学以及宗教的传统,都趋向教条化、保守主义,成为原则、偏见以及各种形式的狂热与盲从。越是不容转变,人与人之间的包容力就更少。我们从平日熟习、相信、知道的东西中得到一种安全感,一旦有新的观点和发展介人,形成对照比较,发现原来的事物也许失真,或许是个错误,我们因此必须有所改变,这是隐藏在背后的恐惧。一个人的眼界与生存空间越狭小,越是要维持不变的格局,那么他就会担忧,新发展会夺走他的安全感。
  越是努力紧抓着旧事物不放,越显现我们害怕消逝与流失;越是抵死反抗新发展,出手时的力量就越见粗暴——看看世代之间的争斗就知道了:中老年人坚守固有的东西,年轻人则拼命抵抗,甚至被逼得走向极端。
  恪守传统和价值观当然具有正面意义,我们应该找出原则和方法,唯有如此才能寻获跨越时间藩篱的准则。强迫人格者不是失之太过,就是失之能力不足,或者没有做好接受新方针的准备,所以反抗已经在进行的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