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冬冬      更新:2021-04-30 16:09      字数:4820
  苏婕妤忙凑上前,笑着道:“小皇子的眉眼神似皇上,将来定会如皇上这般英伟不凡。”
  皇帝唇角的笑容又上扬了几分,“赏,延熙宫不论上下皆赏赐一年的份例。”
  宫人们自然是一叠声地道贺和谢恩。
  皇后在一旁冷眼看着,心情说不低落是假的。但是同样是生,她倒宁愿是贤妃生皇子。
  阮凝湘看着那个一脸慈爱的皇帝,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无可奈何,说到底还是沈良媛肚子不争气。而贤妃的命,一向很好。后来听说麟趾宫中的丽妃得知贤妃生了皇子,当场软在地上昏厥过去,毕竟她费了多大劲,倒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折腾了半夜,眼看着要过未时了,阮凝湘一颗紧绷的心总算尘埃落定,便有些犯困了。
  楚焱见阮氏一脸倦色,掩嘴打着哈气,周围其他嫔妃脸上也都有了倦意,便出言吩咐众人回宫歇息。
  阮凝湘如蒙特赦,正欲起身搀着锦瑟回宫,一名宫人脚步匆匆地飞奔进来,哭丧着脸道:“皇上,沈良媛忽然血崩不止,现下快不行了。”
  阮凝湘神智顿时清醒,一颗心猛地被提到了嗓子眼,延熙宫殿内的喜气也瞬间消散了。
  皇上将孩子抱给稳婆,皇后便急切道:“皇上万万不可,产妇血崩不吉利,恐违龙体,麟趾宫那边还是交由臣妾去料理吧。”
  皇帝犹豫了一瞬,便没有执着。
  阮凝湘觉得好生凄凉,好歹生了女儿,现在人快不行了,连最后见面送别都吝啬赐予,这就是身为后宫嫔妃的悲哀。
  沈良媛没有熬过申时一刻,就撒手去了。据说临终前一直呼喊着皇上,奈何到合眼那一刻也没见到皇帝的影子。
  因着诞下小公主,皇帝追封她为四品婕妤。沈良媛生前最渴望的正四品,总算在死后圆梦了。
  年关将至,大肆操办丧事到底不大吉利,皇后只能派人按四品婕妤丧仪粗简地办了。
  办完丧事,皇后紧锣密鼓地安排各项过年事宜。各宫年礼份例赏赐等的分派发放、各地方官员进献的年礼、太庙祭祖事宜、命妇进宫朝贺事宜,更有不少诸如家宴戏班子等琐事,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强压不堪重负,皇后的身体又垮了。
  贤妃正紧着坐月子,丽妃整日精神恹恹无心理事,皇帝无可奈何只能命蕙妃代由掌管,命傅婕妤从旁协理。
  蕙妃忙着接手各项事宜,根本无暇顾及颂茹,加之每日里进进出出的宫人无数,担心冲撞到她,便把她暂时接去吟霜阁让阮凝湘照看。
  到了扫尘日,阮凝湘便指挥宫人里里外外将吟霜阁清扫一遍,寓意将晦气统统扫出门外。清扫完毕,便亲自往宫门上去贴对联,挂财神爷。
  腊月二十五,皇帝皇后的赏赐都陆续来了。阮凝湘也大肆赏赐了宫人年礼,宫人们脸上洋溢着喜气,也让阮凝湘感觉到年味越来越浓了。又命安贵给未央宫、临月居分别回了厚礼。
  大年三十一大早,阮凝湘被锦瑟冰梅服侍着穿上内务府送来的正四品常服,外面套了件紫貂端罩,头上顶着一顶缀有珍珠、孔雀珠翠步摇、花翎、蕊头等的花冠。
  穿戴齐整后,她便携着宫人往景和宫去了。等人都到齐,众位嫔妃齐齐向帝后行跪拜大礼。
  行完大礼,皇上便带着后宫嫔妃往太庙宗祠去祭祖。
  待一系列的祭祖仪式结束后,阮凝湘已经疲惫不堪。皇后领着众人往正和殿去,按阶入座,接受命妇的拜见朝贺。
  整个朝贺结束,已经是半下午的辰光。宫中便赐宴款待百官,正和殿中间设有一道宽大的屏风,左边是皇上同文武大臣,右边是皇后领着众位嫔妃兼众位命妇。
  阮凝湘勉强吃了几口,很快皇上宣布散席,毕竟朝廷百官还等着回府和家人守夜过年。
  阮凝湘回了吟霜阁,脱下一身常服,换上平时的衣裳,宫人们早就生了炉子,屋子里暖融融的,她命守夜的婆子早早落锁,招来所有宫人一起围坐在正殿圆桌前吃年夜饭。
  平时她不喜欢,但是过年的时候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吃饭,想想都觉得凄凉。况且今夜各宫都安分地守岁,倒也不会被人寻了错处。
  宫人们起初不敢应承,无奈阮凝湘沉着脸执意命令,众人才畏畏缩缩地上前落座。却都不敢用筷,阮凝湘就觉得好生无趣,一点过年守夜的气氛都没有。
  忽然门外砰砰砰地直响,众人心中一凛,忙起身离了座位,婆子便退出去开门。
  “阮姐姐。”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阮凝湘不禁失笑,起身相迎,见赵修媛的灰鼠斗篷上落了雪花,顿时惊喜道:“外面下雪了吗?”
  刚要推门去看,却见门口一人低头跺了跺脚上的雪花,一抬头居然是傅婕妤。
  “大过年的,两位妹妹不在宫里守夜跑我这里作什么?”阮凝湘招呼宫人为她们解下斗篷,又命冰梅取来两个暖手炉。
  傅婕妤接过手炉,无奈道:“我本来都要睡了,赵雯悦跑到临月居硬生生把我给拽来这里。”
  赵婕妤嘻嘻一笑,“一个人守夜多没趣,人多点才热闹嘛。”
  阮凝湘命人新添置了两副碗筷,三人便围坐在圆桌前吃年夜饭。
  “主子们吃筷红枣糕,一年比一年高。吃口金银饭,来年财源滚滚……”冰梅上前为她们布菜,嘴里说着各种吉利彩头,倒把众人都逗得脸上一团喜气。
  用过年饭,就是真正的守夜了。阮凝湘三人就盘坐在榻上,地上铺了毯子,宫人们就也不管不顾地坐在上面,听主子们闲话。赵修媛是个开心果,肚子有讲不完的笑话,把所有人都逗得合不拢嘴。守夜,倒也不那么难捱了。
  子时一过,外面鞭炮齐鸣,众人就都散了各自回去睡觉。
  正月十五之前都没空闲下来,忙着应付各种朝贺家宴,两个孩子的满月宴也被迫延后了。
  好不容易挨到出了正月,前朝就不太平了。不少臣子上书进谏,贤妃诞下皇长子,悬空多年的贵妃之位当贤妃莫属。
  后宫也不得安生,一时间谣言四起,传丽妃之前给沈良媛下了催产药,才导致早产半月,更是致使沈氏血崩薨逝的罪魁祸首。
  作者有话要说:虚脱了~~~
  ☆、朝政格局
  谣言纷纷,仿佛长了一双无影的脚,传遍了后宫的每个角落。更有宫人私下暗传,深更半夜绛雪轩中隐约传出一声声哭泣,听得麟趾宫众人毛骨悚然,丽妃盛怒之下命人锁了绛雪轩。
  “也不知是谁在那造谣蛊惑人心?”这日景和宫请安的时候,丽妃锐利的眼锋扫视殿中的嫔妃,眼神所到之处无人敢对视吱声,她当着皇后的面也直言不讳道:“最好祈祷不要让本宫逮住那个贱人,否则定教她生不如死。”
  在场嫔妃皆脊背发凉、不寒而栗,丽妃从前手段狠辣在后宫是出了名的,本来她因为子嗣一事正愁无人发难,现下又冒出这种谣言,落到她的手中,恐怕真的只有生不如死这一个结局。
  “谣言罢了,你又何必过于较真?”皇后淡淡地附和了一句,又出言对诸位嫔妃敲打警告了一番,就让众人散了回宫。
  听闻傅婕妤的兄长托人送了她一坛梅花酿,赵修媛就死皮赖脸地拽着阮凝湘一起去临月居蹭酒喝。
  三人相携回到临月居,傅婕妤毫不吝啬,命人开坛倒酒,阮凝湘想起上回酒后误事,便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倒是酒量很好的赵修媛一杯一杯的饮。三人几个月交往下来,不说有多亲密,私下相处倒也不再拘束,随性了不少。
  傅婕妤平日惯是手不离书,招呼完她二人便取了本书靠在榻上研读,阮凝湘就在一旁陪着赵婕妤,心不在焉地吃着糕点。丫鬟们也习惯了她们这般随性的相处,凑在墙角边小声地说说笑笑。
  赵修媛举杯抿了一口梅花酿,瞥了眼心事重重的阮凝湘,趴在桌上盯了她一会,笑着问:“阮姐姐,你说近来宫中的谣言可信吗?”
  阮凝湘愣了愣,回过神来看见赵修媛那双水灵灵的眼眸,想起蕙妃前几日也跟她讨论过这个话题,当时蕙妃很肯定地对她说,丽妃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她事事争强好胜、不甘于人后,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也不敢肯定谣言是否属实,毕竟临盆时间提前半月确实蹊跷,便笑着对赵修媛摇摇头。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阮凝湘转头不解地看向傅婕妤,只见她眼睛不离书本,唇角却噙着一抹嘲讽。
  “丽妃虽然嚣张跋扈,为人心狠手辣,却是个真性情,对这个孩子的爱惜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傅婕妤抬头将视线从书本上挪开,淡笑着解释:“催产药固然可以提前分娩的时间,但是风险很大,一个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生育时间失了先机,以赵家的实力只要平安诞下皇子,贵妃之位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又何必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阮凝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早产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况且绛雪轩失火那次沈良媛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早产未必不是偶然。
  挨在角落凑趣的丫鬟们此时也没了声音,纷纷对傅婕妤所言表示赞同。
  阮凝湘就顺势出言敲打她们,“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跟着乱传,谣言定会不攻自破的。”
  丫鬟们俱低头称是。不想,傅婕妤冷笑道:“你这话就错了。”
  赵修媛直起身子,疑惑地问:“不是你说的谣言只是谣言吗?”
  傅婕妤笑了笑,朝丫鬟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便识趣地退出殿外守着。
  “诚然谣言终究只是谣言,但是后宫这个地方神奇就神奇在,只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也可以被有心人利用变成再真不过的事实。”
  阮凝湘越听越迷糊,赵修媛也是一头雾水,焦急地催促道:“好姐姐,别卖关子了,快说具体些吧。”
  赵婕妤敛了笑意,缓缓道来:“几位辅政大臣把持朝政的局面已经长达十年之久,表面上自登基以后皇上就开始收拢权势,其实朝局真正的掌控者还是在赵霍二老手中。皇上又怎么会甘于一直受臣子的挟制,他在潜伏等待一个契机。不然皇上又岂会对子嗣这般重视,他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生育皇子,还不是因为这次关乎丽妃和贤妃身后两派争夺贵妃之位,他无论如何也会将这水越搅越混,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打破朝局换入新鲜血液。”
  阮凝湘睁大眼睛,诧异道:“你是说子嗣之争闹得前朝后宫沸沸扬扬,是皇上有意布局?”
  赵婕妤叹了叹气,意味深长道:“老天才是那个布局人,当然其中也肯定有皇上推波助澜的功劳,看之前皇上的动作,应该是看好丽妃一派的,无奈天助贤妃诞下皇子。”
  一直静静聆听的赵修媛忽然开口反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姐姐懂得道理难道两大家族会不清楚皇上的心思,为何要挣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傅婕妤冷冷一笑,声音略带嘲讽的意味,“一旦尝过权势的滋味,就会想要汲取更多,人心永远无法满足。但是每个人都想从中夺利,却总会有输家,只是这一输,便是百年世家大族的一夕覆灭,高处不胜寒。”
  阮凝湘越听越心惊,她对朝局一知半解,如今才算摸到一点边边角角,却有一点不甚明了, “妹妹所言固然不差,但聪明如皇上怎么会想不到,一旦打破平衡,没了赵家的掣肘抗衡,前朝后宫岂不是要让贤妃一家独大?这不会是皇上乐意见到的局面。”毕竟皇帝如今根基尚浅,还没有能力一举推倒两大家族,两家相互制衡尚且堪堪应付,一家独大后局面就更难操控了。
  出乎意料的是,傅婕妤瞬间变了脸色,咬着红唇不语,手指狠狠地攥着书册的一角。
  阮凝湘跟赵修媛两人顿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她又在不经意间戳了傅婕妤的痛处?阮凝湘不解地看着傅婕妤,捕捉到她眼底一丝恨意一闪而过,忽地脑中灵光闪现,一个念头顿时冒了出来,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原本她就十分诧异,据她观察皇帝对傅婕妤这种淡然冰冷的女人兴趣不大,他更倾向温柔如水善解他意的女人。事实上,皇帝对傅婕妤也确实没有过分的宠爱,但是位分和赏赐从来不落人后。当然有一种可能,皇帝对她是真爱,想要保护她免受风口浪尖之险。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果然狡猾奸诈的皇帝出手从来没有无缘无故。
  也怪不得连蕙妃赵修媛都看不透的内里,傅婕妤却如数家珍。
  作为皇帝看重的新鲜血液,这本该是旁人求都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