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冬冬      更新:2021-04-30 16:09      字数:4837
  丽妃一扫方才得意之态,粉颊微红,离座朝景丰帝盈盈一福,娇羞道:“谢皇上夸赞。”
  皇后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阮凝湘,笑着抚掌道:“阮贵人与皇上还真是心有灵犀。”
  景丰帝狭长的凤眼一眯,抬眸扫了眼右侧末尾的阮凝湘,声音不紧不慢,“嗯?这与朕同阮贵人有何联系?”
  “方才姐妹们品评丽妃的这件衣裳,倒是阮贵人心思细腻,从银珠丝的绣线到凸绣牡丹花,说得这件衣裳天上有地下无的,可把我们羡煞得紧。还说丽妃穿上这身月白袍,银光闪烁,乍看之下便如月下仙子般。可不是与皇上心有灵犀来着吗?”
  皇后说完笑容满溢。
  珠翠满头,绫罗裹身,嫣然一笑,直到这一刻,阮凝湘才感觉到这位皇后的母仪天下。
  景丰帝未置一言,含笑看着阮凝湘,丹凤眼中一抹温情却不复存在。待阮凝湘想要细究,他已转了视线,看向丽妃下首的贤妃。
  贤妃正与身后的婢女低声耳语,那名婢女看着十分眼生。景丰帝不免随口讶异道:“贤妃,皎月平日一向与你形影不离,怎么今日不曾见她侍你左右?”
  这边厢,阮凝湘本来冷眼旁观着周围人的你来我往,听到皎月两字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再无心其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贤妃。
  贤妃从容起身,回道:“皎月早起突感身体不适,臣妾便允她卧床休息。”
  听她说完,阮凝湘暗自松了口气。
  昨日午后阮凝湘从丽妃处回宫,巧遇带着公主出来散步的贤妃。依着规矩,本该阮凝湘暂避让道。阮凝湘虽然不如先前那般得宠,如今好歹有丽妃撑腰。贤妃虽贵为四妃之一,又是颂玉长公主的生母。在后宫之中虽有贤名却毫无建树,人善可欺,阮凝湘自是不肯让道。
  婢女皎月不满阮凝湘的轻慢无礼,替自家娘娘理论了两句就招来阮凝湘的两下巴掌。阮凝湘的指甲套不经意刮伤了她的脸,贤妃又是那种息事宁人的性子今日请安时就没让皎月相陪。
  被一个贵人欺负成这样还要竭力遮瞒,阮凝湘觉得与其说贤妃是敦厚善良之人,倒不如说她懦弱无能。
  “嗤。”下座中响起一声短促的嘲笑声,景丰帝的脸色冷了下来,不悦地睇视郑美人。
  郑美人忙不迭地跪下告罪:“皇上恕罪,嫔妾,嫔妾只是替贤妃娘娘不值。娘娘心善人人皆知,可有些人不但不会感激反而因着娘娘的仁慈会变本加厉地目中无人。”
  郑美人这几句话听来没头没尾,但这后宫的伎俩他又如何不清楚。景丰帝皱了皱眉,询问:“贤妃,怎么回事?”
  阮凝湘几乎认命地想,这个时候怎么能少了常贵嫔的添油加醋呢?
  常贵嫔也确实没叫她失望,这一刻她和郑美人大有统一战线的意思。
  “行了,姐姐。”常贵嫔故作惋惜地叹息,“你又何必替她遮遮掩掩?人家指不定背后……”
  “皇上是让贤妃回话,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竟是丽妃冷冷地打断了常贵嫔的说辞。
  景丰帝拧着眉瞟了眼丽妃,丽妃忙尴尬地住了嘴。复又将视线停在阮凝湘身上,声音带了怒意:“就让常贵嫔来说。”
  常贵嫔得了皇上的准许,神色傲慢,便将昨日阮贵人掌掴皎月事件的前后经过事无巨细地告知了景丰帝。待说完,狠狠白了阮凝湘一眼,颇有为贤妃打抱不平的架势。
  阮凝湘也不等景丰帝发话,默不作声地起身跪下,态度不卑不亢,“臣妾知错,请皇上降罪。”
  内室的气氛忽地凝重起来,众人大气不敢出。
  阮凝湘略有深意地望了眼丽妃,丽妃一味把玩着玛瑙戒指,恍若未见。
  阮凝湘垂首,悄悄掩去眼底的一丝嘲弄。她并不指望丽妃能为她解围,毕竟丽妃可以为她喝斥常贵嫔,却不会傻到为了她去触怒龙颜。
  一枚棋子与皇上相比孰轻孰重,丽妃心里很清楚,阮凝湘心里更清楚。
  今日受罚是免不了了,但她不想再同丽妃有任何牵扯。丽妃不会无缘无故让她抱大腿,想来一定有所图谋,无论今日是贬是罚,她可不想再受人摆布。
  况且从方才景丰帝的反应便可看出,这位皇帝并不乐意嫔妃之间拉帮结派,尤其是和丽妃拉帮结派。
  “平日里姐妹们谁没在贵人妹妹那张利嘴上吃过亏,如今妹妹见了皇上反倒笨嘴拙舌起来了。”
  沉默中,郑美人再次开口,声音中隐约地含了一丝颤抖。她也摸不准皇上沉默的态度,只怕皇上一个心软不予追究。如此良机她岂肯轻易放过,便壮着胆子再进言。
  几名平日深受阮凝湘欺压的低位嫔妃不约而同地应承起郑美人来。
  阮凝湘也无从反驳,因为这都是她的咎由自取。
  只是心寒这诺大的后宫竟没个帮她说话之人,恨不得人人踩上一脚,可见阮贵人人缘之差。
  平日行事作风嚣张傲慢是其一,过于美貌的容颜则是其二。
  这一刻她的心里反而生了坦然,罚就罚吧,打入冷宫,总好过日日应付这群女人。
  景丰帝的眉毛是越皱越紧,他向来厌恶后宫嫔妃恃宠而骄。况阮凝湘只是小小的贵人,近来也并非恩宠正盛就如此目无尊卑,骄纵傲慢。
  皇后主动请罪,揽下过错,“贵人妹妹张狂跋扈,不知礼数,是臣妾失职。臣妾教导无方,甘愿领罚。”
  景丰帝搀起皇后,稍稍敛去满脸怒意,温言道:“皇后平日以身作则,对嫔妃仁慈宽厚,贤惠大度。此事与你无干,你又何必自责。”转而又对跪着的阮凝湘说:“贵人阮氏行事张狂,目无尊卑,即日起禁足一月不准踏出宫门半步。你就呆在吟霜阁好好反省思过!”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禁足
  阮凝湘被禁足一事在后宫一经传开,私底下拍手称道的人不在少数。
  显然麟趾宫不是这么回事,毕竟好好的一颗棋子还没排上用场,就这么弃了。
  丽妃绞着锦帕,满脸愠怒之色,“真是不堪大用,先头失宠,还当她长记性了。得了本宫的照拂,竟又不知天高地厚起来,这后宫毕竟是皇上说了算!”
  “这样的狐媚女子放在身边总是不大放心的。”常贵嫔细声细气地从旁应和着,即便刻意掩饰,话里多少还是露了喜色。
  丽妃闻言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喝斥:“本宫还没有说你,你到底是与她有何深仇大恨,横竖与她不对付。”
  常贵嫔心中一凛,匆忙离座福下身子。自新人入宫,皇上待她是越发不如从前。她矮下身段在丽妃面前讨好卖乖忍辱负重,好不容易盼得皇上来一趟她的华阳宫,却被那风头正盛的阮凝湘使计,将皇上骗去她的吟霜阁。教她如何能不对那起贱胚子恨之入骨?
  “嫔妾知错。”面上却一副尴尬羞愧的表情,想了想又说道:“不过阮贵人连皎月也敢打,打狗看主人,贤妃到底是宫中的老人,连皇后都给她几分脸面,阮贵人也太嚣张跋扈了些。这种人留在身边迟早会给娘娘惹麻烦的。”
  阮贵人的行事确实没有分寸,但是常贵嫔几次三番无视她的警告,令丽妃心里着实有些不愉快。见她服软认错,丽妃便抬抬手,“起来吧。只要你好好本宫办事,本宫自不会亏待你。本宫累了,你退下吧。”
  常贵嫔便躬身行礼告退。
  待她走远,丽妃便喃喃自语道:“也是个眼浅的。危险的女人,放任其自生自灭毕竟没有安在眼皮子底下来得放心。即使将来有造化,也有把柄可以拿捏,终究越不过你去。”说着厌烦地丢开被绞得有些褶皱的帕子,幽幽叹道:“罢了,左不过一个没脑子的女人而已,再美貌也危险不到哪去。这一届,就没个出挑的,一个两个沉不住气,太浮躁。”
  婢女菱香便上前给她轻轻揉捏肩膀,“娘娘,奴婢倒觉得傅良娣看着像是个有造化的,只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不爱搭理人。”
  吟霜阁的宫女太监们今天行事俱都小心翼翼,唯恐惹到心情不悦的阮凝湘,将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
  然而他们如何知道自家的主子哪还有这个精力,回到吟霜阁,阮凝湘脑中一根紧绷的弦顿时一松,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这种生活模式她真是无力招架,之后的半天她都在迷迷糊糊中度过的。她需要缓冲,让自己尽快适应后宫生活。
  经过前后透彻地分析后,她深感压力山大。在后宫混得风生水起的两个必备条件,家世背景和宠爱。阮凝湘要背景没背景,父亲只是正五品的大理寺少卿。宠爱就更别说了,引以为傲的皮囊,皇帝未出一月就不感兴趣了,现在更是到了对她厌恶嫌弃的地步。
  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禁足的好处便是不用每日早起请安,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
  阮凝湘痛快地深呼吸,接受不能改变的,如今她是后宫大军中的一员。
  锦瑟听见暖阁有声音,便捧着衣服进来服侍她起身。本想软语安慰几句,见阮凝湘神情自若,暗暗叹道,主子是真的变了。
  待一应穿戴洗漱结束,冰梅打开胭脂盒要为她上妆,阮凝湘忙挥手打断她,吩咐她今后只需化淡妆。既然被禁足了,实在没有必要再精心打扮,只要不素面朝天就可。
  冰梅看看她的神色,见阮凝湘心情似乎并未受禁足影响,凝眉思索了片刻,便开始为她梳妆。
  一头青丝挽了简单的堕马髻,并首饰盒中随意捡了支点翠梅花簪插在鬓间,略施薄脂,婉约俏皮。
  冰梅的手艺的确不俗,阮凝湘满意地点点头。
  从这两日的相处来看,她也差不多摸清了这两人的性子。锦瑟俏皮伶俐,但遇事急躁,性格倔强,难独当一面。冰梅不仅性子沉稳,心思又细腻,偏偏还极有眼色。
  两个都是阮凝湘的陪嫁丫鬟,锦瑟服侍她多年,算是她的心腹丫鬟,冰梅则是入宫前老夫人指派给她的,但吟霜阁大小事务真正做主拿主意的还是冰梅。
  阮凝湘想着便抬眼看了眼冰梅,冰梅的五官精致小巧,比不上锦瑟的水灵秀气,别有一股温婉宜人的气质。梳着中规中矩的双丫髻,便是再无其他修饰,一身石青色裙袄,透着稳重。
  再看一旁的锦瑟,明显就顺眼多了。上身一件蓝缎掐花对襟,下身着一条榴花罗裙,发髻上别着粉色绢花。
  明明年纪相仿,冰梅却老是一副清清静静的打扮。
  阮凝湘大手一挥,从首饰盒中挑挑拣拣,相中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簪,亲自为冰梅簪入发间,“小姑娘家家打扮得那么素净,瞧瞧人家锦瑟成天花花绿绿,跟个花蝴蝶似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终于逗得冰梅抿嘴一笑露出少女的俏皮可爱,暖阁的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
  锦瑟红着一张脸,鼓着腮帮不满道:“主子尽爱拿奴婢玩笑。”
  毕竟如花似玉的年纪,谁不爱打扮。
  阮凝湘也不客气,赏了锦瑟一对翡翠耳环,“好好打扮,再过两年也该说媒了。”
  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听得说媒二字。冰梅顿时敛去笑意,羞红了双颊,锦瑟的脸更是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地跺脚。
  “传午膳吧。”阮凝湘笑着携二人出了内室。
  很快小太监低垂着头上了四菜一汤,阮凝湘净完手坐下,扫了眼桌上的膳食,黛眉微蹙。菜色明显是差了,荤腥没影了不说,那碗芙蓉汤半丝热气都不冒。
  锦瑟试了试汤,气得立马对小太监一通怒斥:“安贵,你这当得什么差事?冷汤冷菜的也敢端到主子跟前?昨个不是吩咐让你去御膳房打声招呼,主子想吃冰糖甲鱼,怎么今日反倒是一点荤腥都不见了?”
  小太监安贵噗通双膝跪地,一颗脑袋都快垂到地上。
  冰梅面色平静,“主子,奴婢拿去小厨房热一热,冷菜吃了伤胃。”
  锦瑟顿了顿,反应过来后便又气得踢了安贵两脚,“还不快端去小厨房热一热。”
  安贵神情一松,知是逃过一劫,忙手脚麻利地端了菜跟着冰梅去了小厨房。
  锦瑟越想越气,恨恨道:“御膳房那帮下作的狗奴才,主子得宠那会,日日山珍海味不断。如今……,竟打发些冷炙残羹来,真真欺人太甚。”
  “跟那群人计较又有什么意思。”阮凝湘无奈地叹了叹气。
  ☆、冷遇
  待饭菜热过一遍,阮凝湘草草吃了几筷子果腹。
  从前是嚣张得意山珍海味,轮到她接手,又是禁足又是冷炙残羹的,实在是同人不同命。
  她又是个吃货,这禁足的日子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