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节
作者:花旗      更新:2021-04-30 16:06      字数:5009
  此前在现代的时候,纵是天然温泉,那也是建好了度假村、设施齐全,让你打从心里知道“嗯,这地方就是用来泡温泉的”。
  眼前这里,风景极佳、花草树木环绕,安静得除了鸟鸣泉响就没其他声响,更没有“服务员”一类的设定……
  手里拽着刚才被席临川解下来的腰带,红衣驻足踌躇了半天:泡不泡呢……
  树丛中又传来响动,红衣循声看去,是小萄。
  小萄手里拎着一只竹篮,迈过树枝碎石,朝她一福,笑吟吟说:“公子吩咐奴婢给娘子送浴衣来。”
  ……准备得还真齐全!
  于是红衣想了一想,这丛林幽幽的,她又不认路,哪里也去不得。若不泡温泉,就剩了她和小萄大眼瞪小眼地傻着了。
  终于褪了衣衫,一边脱一边喝令小萄:“转过去!不许回头!”
  而后裹上浴衣,二话不说就迅速跳进了池中,顿时浑身被一阵暖意激得舒爽!
  确实是个好地方!
  红衣憋着气沉到水里,任由暖融融的泉水浸了自己一会儿,又探出头来,几乎能清楚地感觉到浑身的疲乏一点点被冲掉。
  慢慢的,戒心全无,红衣自娱自乐得十分开心,时不时地潜下去摸块颜色漂亮的鹅卵石上来,再划着水搁到案边,然后再去找下一块。
  席临川拎着猎物回到泉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像一条漂亮的锦鲤一般,游得轻快。
  那件浴衣用料讲究,虽然不透但仍很轻,透过水色依稀能看到衣摆拂动,犹如被清风抚着一般,摇曳个不停。
  眼眸一垂,他的目光停在了案边那一排五光十色的石头上。
  因为日日被泉水冲刷,每块石头都被磨出了光滑温润的色泽。捡上来的这一排颜色丰富,最左一块是朱红色,最右一块是莹白,中间数块依深浅不同递进,排得很有规律。
  有闲心排这个序,可见她是心情不错。
  席临川低笑一声,挥手让小萄退下,四下看看,摸了个扁平的石片,略瞄了瞄,腕上施了力一掷……
  红衣正划着水呢,因脸都闷在水中,双眼自也紧闭着。听得上方有什么东西一跳一跳地击水而过,蓦地窜出水面——立时傻住。
  说好的他去打猎呢?!
  还有……刚才那是个什么东西?青蛙吗?!
  她一时惊然,不知先问哪一个问题好,未及想个明白,他又一挥手,另一石片跳了几跳窜过水面。
  原来是他在打水漂。
  次一个问题有了答案,她轻一咳嗽,便问了头一件事:“将军不是……打猎去了么?”
  他咧嘴一笑:“打完了啊。”
  这理由说得理直气壮,他一脸阳光的神情更让她一僵。他说罢便转过身,四下寻着可用的枯枝干叶,红衣怔然看着,他熟练的很快支了个烤架起来。
  她还在水里泡着,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席临川在岸上忙着,一会儿闷头去毛、一会儿又不知去何处打了水回来清理猎物,片刻工夫,收拾干净的肉就上了烤架,油脂遇火传来哔剥响声,又过了一会儿,肉香四散……
  早餐没怎么吃就被拽出来游玩的红衣食指大动,仍旧只能在水里僵着。
  只穿了一身浴衣、浴衣还被浸得全湿,实在没法上岸。还有,小萄呢……
  席临川拔下短刀,割了片肉下来品了品,满意地一点头,而后从怀里摸了个瓷瓶出来。
  红衣看着他倒过瓷瓶往肉上洒粉的样子简直惊呆了——居然还自备调料的?!
  “饿不饿?”席临川把刀戳在余下的肉上后,转头看向她。未待她做出反应,他便拎了小萄叠好搁在一旁假石上的她的大氅,双手展开走到岸边,“来。”
  这分明是……蓄意的……
  红衣怒视着他缩在水里,就不往前走。
  席临川笑睇她片刻,双眼一避:“我不看你。”
  不太信呢。
  “你本也穿着衣服呢。”他说着又将大氅拎高了一点,高过了自己的视线,悠悠又道,“当真不来?那我不管你了。”
  他诚心诚意地闭眼等着,当真没有“占她便宜”的意思。
  等了一会儿,终于觉得手里拎着的衣服一沉。他得逞地低笑一声,遂即听得她说:“不许睁眼!”
  “嗯。”他一应,确未睁眼,感觉着她慢慢将大氅套好了,拎在衣缘上的双手一松,蓦地用力一抱……
  “啊!”红衣身子向后一倾惊叫出声,遂即怒然,胳膊肘刚向后一撞,便听他的笑语温和传来:“我没睁眼。但是……你老实待会儿。”
  她的身子在一栗后僵住,战战兢兢地侧眸看他,见他确实仍阖着双目,双眼带笑,眼皮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微俯着身,下颌搁在她的左肩上,双臂紧环在她腰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待着,既不乱动手也不乱说话。
  明明是很暧昧的动作,却堪堪让她说不出什么不悦来了。她轻衔着嘴唇安静地等着,一切凝滞般的时光中,感觉心底最坚硬的防线……都软成了一片海绵。
  ☆、第89章 返回
  红衣拢着衣服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吃着,感叹了好一阵席临川的烤肉技术着实不错!
  肉质外焦里嫩,吃起来酥而不腻。那调料粉是混合的,味道丰富,红衣除了吃出盐以外……其他都没拼出来,只是觉得十分可口。
  不禁有点好奇:“行军在外……将军常这么吃么?”
  在府里又不曾见他做过这些,她觉得这只能是在军队里开启的技能了。
  可是席临川眉头一挑:“行军这么吃?烤赫契人么?”
  “……”红衣脑补着,顿时一阵反胃。
  “儿时比较淘罢了。”他一边切肉一边笑道,“早些时候随母亲在舅母府上,我嫌府里无趣,就常溜出去打猎。最初是用弹弓,后来改用弓箭……那时力气小,偶尔打的猎物多了,自己拿不回去,扔了又觉得不甘心,就先在外面吃一部分。”
  ……挺会玩的啊!
  红衣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肉片,扔进口中品了一番,又道:“比府里的厨子做得好吃!”
  “……”席临川抬眼睇睇她,“嗤”地一声笑出来,“那是你不常吃觉得新鲜,日日都这样你就不想吃了。”
  池边的气氛轻松愉快,暖暖的水蒸气各处飘着,将二人相处的画面萦绕得一片温暖。
  那日,直到夕阳西斜他们才下山回了府,踏进府中歇了一刻又计划次日的行程。席临川思量后挑了一处风景独特的悬崖,红衣没去过自然提不出反对意见,欣然答应。
  这般“游山玩水”的日子持续了足有半个月,珺山一带最有趣的地方差不多都走了一遍。
  这日去的地方远了些,一路颠簸之后回到府里,红衣累得浑身发软。
  连眼皮都抬不动地接了小萄端过来的茶水,耳闻席临川笑吟吟提议:“明日带你骑马吧。”
  “……”红衣接茶的手僵住,立即摇头,“不要!”
  拒绝得十分干脆利落,席临川想了想,又道:“那不如明天歇一日,后天去骑马?”
  她却还是道:“不要!”
  他便有些好奇起来:“怎么?”
  红衣心下略作斟酌,撇了撇嘴,把原因跟他说清楚了:“将军重伤未醒的时候……我赶回长阳取将军说的那只盒子,因不知里面是什么,怕是能救命的东西,就格外着急……回来时是央禁军直接骑马带我的,一路颠得……睡了一觉之后身上疼得不想活了!”
  这是实话。
  那天一觉醒来后,刚一动就被骨头间沁出的疼痛激得叫出来。后来若不是他还昏迷着,让她紧张得过不上这些、也不好意思开口让御医抽空来诊她这酸痛,还不一定怎么在府里叫苦连天呢!
  席临川的笑容微微一滞。
  因他昏迷前已思绪不那么清楚、醒后亦没人同他提过那盒子,听她这么一说,蓦地惊觉,心中略有些发紧地看向她:“你……把那盒子呈给陛下了?”
  红衣点点头:“自然。”
  他面色微白地抿了口茶,想想那封信中的内容,暗道皇帝应该不会给她看才是。
  红衣眉眼微垂,稍作颔首,抿笑说:“将军的那番安排……我看到了。”
  席临川一窒息,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意有所指地强调了一句:“但我没死。”
  “嗯。”她点点头,轻松笑道,“我也很高兴将军活下来了。”
  席临川浅怔,遂睇视着她,想把她这话里的意思琢磨个透。
  “我……”她说着咬住嘴唇,觉得有些话直说很难为情,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又呢喃着开了口,“我至今仍不觉得我起初对将军说的是错的——那一道坎,于我而言确是很难迈过去。”
  她稍一停顿,对上他的视线,在脸红心跳中说得吞吞吐吐:“但我……我也想试试将军所说的那种生活了,长公主和大将军那种。所以……”
  红衣稍一耸肩头:“迈不过去的坎,我试试能不能绕过去吧……我试试看。”
  她说得极不确信,委实对自我调节心理状态的事没什么自信可言。说完后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动静,犹豫着抬头望一望他。
  ——案几对面的席临川好像石化了一样,目无焦距地愣在那里,如同刚被什么东西迎头一撞,撞傻了。
  红衣复又低下头去,在他这呆滞的视线下美目流转,琢磨一番后起了身,绕过案几坐到他身边,伸手在他眼前一晃,神色肃然:“将军这是什么反应?若觉得这样不好,就当我没说……”
  他蓦地转过头来,吓了她一跳,怔然对望了良久,听得他微有颤意地道了一声:“多谢。”
  。
  是夜,快马扬着尘土驰入珺山,在山脚处府邸的门前停下,未待迎出来的小厮多做询问,便一举牙牌:“禁军都尉府。”
  小厮连忙让开路,向同伴递了个眼色吩咐前去传话。片刻,府中各院灯火陆续亮起,席临川衣冠齐整地迎了出来,毫无困意,一揖:“大人。”
  “将军。”对方还了一礼,遂将一丝帛卷轴呈与他,“陛下手令,传将军回长阳。”
  席临川接过手令扫了一眼,眉头稍皱:“现在?”
  那禁军一拱手:“陛下希望能在明日早朝时见到将军。”
  席临川面色微沉,简短地交代了府中下人几句话,又着意嘱咐齐伯不必去扰红衣,让她次日收拾妥当启程回长阳便可。
  而后着人备马,与那一众禁军一并行去。
  紧赶慢赶,还是未能在卯时早朝开始前到达。
  进入皇宫时迟了约莫一刻,听得传召,举步入殿。察觉到一众朝臣沉默着投过来的目光,席临川只作未觉,行至殿中一揖:“陛下。”
  周遭一寂。
  席临川抬眼一扫,轻而易举地觅得几道显带嫉恨的视线,默然不言。
  “看来骠骑将军的伤大好了。”皇帝的话间带着几许轻松。
  席临川一揖:“是。”
  “那朕交待你件事。”皇帝的语气沉了几分,顿了一顿,续道,“无关军中,但只能你办。”
  席临川浅怔,静等其言。少顷,余光扫见九阶之上的宦官行下来,手中托着一托盘走到他面前,一欠身:“将军。”
  他抬眼看去,那盘中只置着一枚牙牌,朝上的这一面刻着八个字:“禁军都尉府,指挥使。”
  席临川一惊:“陛下?”
  “将军在珺山时间久了,想来还不知情。”皇帝淡睇着他,缓缓说着,“朕疑赫契人在长阳城中布有眼线,着禁军都尉府指挥使彻查。但前日夜里,指挥使被人暗杀在府中,七窍流血。”
  满殿死寂中,席临川倒抽了一口凉气。
  皇帝清冷一笑,笑声在偌大的永延殿中荡了个来回。一众朝臣眼也不敢抬地听得他又道:“倒恰证明了长阳确有赫契眼线,而且消息灵通得很。”
  席临川心头微悚,隐觉这话中有些别的意思,一时却又摸不透。
  “朕要你继续彻查指挥使未查完的事。北镇抚司人员随你调遣,有任何眉目速禀宣室殿,许你夜间入宫不必通禀。”
  皇帝沉然说完,引得官员间一片骚动。
  俄而有人上前一揖,谏言道:“父皇……此等安排,未免让骠骑将军手中权势太大。”
  文武官员间皆有人点头——与私交如何无关,席临川原已统领全*权,如今又让他有禁军可调,听上去着实危险了些。
  禁军都尉府彻查整治官员……是可以先斩后奏的。
  皇帝一瞥禀话之人,口吻悠悠:“那朕若把此事交给太子去做,你做得好吗?”
  太子一愣,自不敢就此把话说死了。短暂的沉默间,皇帝便又将目光转向了席临川:“拿出你把赫契人打得措手不及的本事来,给朕把他们的眼线拔出去。”
  “诺。”席临川抱拳一应,未再有它言,径自退到一旁。
  。
  心头的疑惑一直持续到早朝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