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4-28 08:14      字数:4881
  胨幕帷!?br />
  是两个小男孩按了那个按钮,可是当那根辫子往下垂落时,他们却没有耐心地跑掉了。这根辫子对他们来说落得太慢了。在家里玩电脑上的游戏时,游戏中的超人反应可快多了。莴苣姑娘傻乎乎的辫子对他们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他在等着。他有时间等。他被迷住了。
  我也被迷住了。特别是当我肯定地认为,他是用纸板做的舞台布景,按照计划也要和莴苣姑娘的辫子一样消失在天空中时。
  可他是有血有肉的。
  活生生的。
  独自一人。
  帕派。
  “您好!”我说,“您在这儿干什么呢?”
  “噢,”他高兴地说,“看穿夏装玩冰块的靓女。”
  然后他向四周搜寻着。
  “弗兰茨和维利在哪儿?”
  他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在家里,”我说,“在科隆。”
  “我的孩子也在科隆的家里。”我已经记不清他孩子的名字了。只记得那个扎金黄色辫子的女孩的大脑有点残疾。我还清楚地记得他的妻子,那个穿戴整齐、头发扎成松软的马尾巴式、脚穿毛皮镶边系带皮鞋的事业型女人。
  “您在这儿干什么?”我们不约而同地问道。
  “参加巡回朗读旅行。”我们同时说道。
  我们互相看着。
  莴苣姑娘的辫子又慢慢地向天上飘去。帕派却忘了抓住它,和它一起飘入淡蓝色的天空中去!
  “我……我叫弗兰卡·西丝。”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下意识地向他伸出了手。
  “啊,就是您啊!看到您的张贴画时我就想,这个人我好像见过。”他笑着说,“是的,您跟我想像的完全一样。”
  “张贴画上的我样子挺傻的。”我赶紧地说道。
  “是这样。”帕派说,“不过您本人我更喜欢。我叫马丁·保恩。”当我们握手的时候他说道。
  “我的原名叫弗兰西丝卡·赫尔。”我说,但没有松开他的手。
  “弗兰西丝卡……弗兰卡·西丝……真是一个天才的名字!”马丁笑着说,“肯定没有比这更好的笔名了!”
  “帕派这个笔名也挺好的。”
  “这是我女儿学会说的第一个词。”
  马丁一直没有松开我的手。
  “这是个很棒的笔名。”我说。
  “我也这么认为。”马丁说。
  然后,我们一起去吃德国饺子。
  我们发现,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几乎一样。他已经在路德维希堡、埃斯林根和普福尔次海姆朗读过他的作品了。我则去过了斯图加特、内卡河畔的萨巴赫/魏尔德斯塔特。但是我们还有五个行程一致的地方。
  大多数书商把帕派的朗读安排在下午,晚上安排弗兰卡·西丝的朗读。这样,他们就可同时解决两个朗读会的搬椅子和卖票的问题了。
  妇女们可以在傍晚的时候就把孩子哄上床,逼着丈夫留在家里看孩子。她们就可以享受“独身的幸福”,来参加我的朗读会了。
  “我读过你的书。”帕派说,“现在到处摆放着你的书!”
  在吃过第一个德国饺子之后,我们就像同事一样以“你”相称了。让我对阿尔玛·玛蒂尔——我孩子们最好的朋友——以“您”相称,那简直没劲透了!
  “觉得怎样?”
  “写得很幽默,比较大胆,娱乐性也挺强的。我妻子不喜欢这本书。可能是因为我通宵达旦地阅读它的缘故。”
  这很正常。那些希望建功立业的女人是不会阅读我的这本书的。她们穿着貂皮大衣,在雪地里把她们抽的香烟用脚踩灭。她们只读那些大部头的画册、哲学论文和法国文学。
  “你们是性格不同的一对夫妻。”我说。
  马丁点了点头。“我们当时结婚太快了。那时,我妻子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们的女儿。”
  “先有了爱情的结晶?”
  “什么?”
  “噢,没什么,我们的情况也差不多。我那时肚子里也有了我们的儿子,我的丈夫总是不沾家,现在我也不沾家了。”我笑着说。
  “你们要离婚吗?”帕派笑着问道。
  “是的。”我说。
  “我们不能离婚,”帕派说,“我们也不想离婚。”
  “我明白。”是那个不该出生的低能儿的缘故。
  “家里有残疾的孩子就不能轻易离婚。这倒把我们真正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你大概是另一种类型的父亲,不同于威尔·格罗斯那种类型。”我说。
  “我成了一个父亲。”帕派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我们马上又要了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是健康的。”
  “是的,我见过,是个男孩。”
  “嗯,他叫贝内迪克,是个可爱的小家伙,现在已经上幼儿园了。莎比娜非要再去工作,我只好待在家里。我老有一种感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当然是无稽之谈。”
  他抚摸脸庞的动作是那么动人,以至于我都想摸一下他的头。
  “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马丁说,他从前干的是一种和现在完全不同的工作。他大学学的是音乐,毕业后每天晚上唱莫扎特的歌剧。帕帕盖诺是他最喜欢的角色。我能想像他演出时的样子:穿着有羽毛的戏装,手拿排萧唱着“我是个捕鸟人……”。在瑞士的一次城堡节日文艺演出上,他结识了现在的妻子莎比娜。她当时主持那次文艺演出。她学的是企业管理。
  “她是个很棒的女人。她总是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是的。她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职业。”
  这多少让我对她有些敬佩。
  “那么你就放弃了自己的职业?”
  “我为自己找了一个新的、很合适卡廷卡的职业。”
  卡廷卡。我马上想起了帕派写的关于三只蚊子的歌谣:
  右边躺着因卡,
  左边躺着明卡,
  中间躺的是卡廷卡!
  帕派还讲了卡廷卡的出生。莎比娜痛苦地在床上躺了四十个小时,这期间他还有两场演出,怎么也找不到人来代替他。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得出场演出。
  “帕帕盖诺想要个女孩。”在演出的间隙,他穿着带羽毛的戏装冲向电话。“还没有情况吗?”
  “没有。阵痛又消失了。”
  “没有人想听我唱,”帕帕盖诺那天晚上几乎有些怀疑自己了。为什么他不能在这种时候陪伴妻子呢?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啊?
  在前后两场的休息时间里,他只是胡乱地卸了一下装,就开车去了医院。在那个夏日的下午,一切都很安静。医院大门前的桦树在舒缓地摇曳着。医院的走廊里空荡荡的,间或会看到一个探望病人的人在找着花瓶。
  “明天我也在这里找个花瓶。”帕派想着,“因为明天我没有演出,我明天有空。”
  他按了按产房门上的门铃。门上有字:禁止入内。
  一个助产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您好!”
  “我是马丁·保恩,是莎比娜·保恩的丈夫!”
  “我是埃尔娜护士。”那个声音说,“您的妻子现在睡着了。您要进来吗?”
  “不,我马上还有一场演出。”
  “有什么要我转告您妻子吗?”那个声音问道。
  “帕帕盖诺想要一个女孩。”
  那个声音笑了。“我会告诉她的。”
  于是帕派又飞快地开车赶回去演出了。
  在演出间隙,他又打了两次电话。没有任何情况。
  “现在又有阵痛了。您的妻子情况不妙。请您设法来一下。”
  演出还在冷酷地进行着。观众们开怀大笑,热烈鼓掌。演出终于结束了,他汗流侠背地鞠躬谢幕时,观众的掌声响过耳边。这一切对他来说似乎是在梦里一般。他没有再次致谢观众就退场了,他跑向电话,妇产医院的电话号码他早就背熟了,占线。他没有卸装,也没有换衣服就冲进汽车,奔向医院。他把车停在不许停车的地方,三步两步地跑上了台阶,跑向晚上值班护士待的玻璃阁子……所有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肯定是有情况了!护士们、陪护的人、两三个一闪而过的白大褂……是的,所有这些人都知道情况,却对他闭口不言。也许莎比娜死了?他没有意识到,底下这几层的人不可能知道莎比娜的情况。他们都好奇地看着他,因为他穿着带羽毛的戏装,脸上的油彩已被汗水冲得乱七八糟,目光迷离地在深夜的走廊里奔跑。
  他按了一下绿色门上的门铃。产房。禁止入内。埃尔娜护士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我在听,请讲!”
  “马丁·保恩!我是莎比娜·保恩的丈夫!”最后的话无法听清,已被扬声器的嗡嗡声淹没了。
  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他的脚步声回响在铺着白瓷砖的平滑如镜的过道里。
  一切都是白色和绿色。墙壁、房门和人都是如此。白色和绿色。
  埃尔娜护士出现了。
  肯定有情况。
  埃尔娜护士的脸。
  为什么她什么也不说?
  她盯着他看。噢,对了,带羽毛的戏装,脸上的油彩,汗水,迷离的目光。
  “有情况了?”马丁用干涩的声音问道。
  “生了个女孩。”埃尔娜护士说,“这是您所期望的呀!”
  “是吗?”
  “是的,不过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
  我久久地看着马丁。他似乎离我很远,远在某一个产房里,远在五年前。我看着他的手,看着他那正把玩叉子的手。我把叉子放在一边,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中。
  马丁,帕帕盖诺,帕派。
  我用手拢了一下音乐家蓬起的长发。
  他微微有些吃惊,但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我们现在这样很幸福。”他说。
  “我知道。否则帕派也不可能让别人的孩子感到幸福了。”
  “自怜的日子早就过去了。”帕派沉思着说,“我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有活力。”
  “很好。”我说,“我也是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有活力地生活着。”
  “我们今天相遇是偶然的吗?”
  “不是。”
  “我们走吧?”
  当我们付账时,他没有松开我的手。
  我们手拉着手。每个人都是用那只空手付账的。
  我们要发票。
  手拉着手,我们走了出去,漫步走向草地。草地舒缓地向山上延伸着。我们都没有说话。
  小路变得越来越窄。
  我们又不得不短时间地松开手。
  他让我走在前面。我感觉到他看我后背的目光,听到他在我后面急促的呼吸声。
  我们俩都知道,我们相聚,此刻正是时候。在无数天之后——像我说的,若干年之后——独自一人,静思生活的意义时,现在才是真正的生活。
  前面有木栅栏。
  路到尽头了吗?
  只有当人们想着路已到了尽头,那么路才到尽头。如果不这么想,那么打开栅栏就行了。
  我打开了栅栏。
  道路延伸着,没入青草之中。
  我们继续沿斜线向山上走着。一大群野蜂陪了我们一段路。
  我们脚下展现着美妙的景色。线条柔和的山丘,房屋,繁花满枝的树木。它们变得越来越小。
  在这上面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安静。在下面的某个地方不时有奶牛在哞哞地叫。
  一条小溪。我们跳了过去。他用手抓住了我。我们笑了起来。他的脸有些发红,长发贴在太阳穴上,看上去很惹人喜爱。
  帕派和我。
  在路德维希堡的城堡里。恰好是今天。生命中美好的一段插曲。如果我是独自一人,我决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小溪往山下流去。我们沿着小溪继续往山上爬,越来越高。我们有节奏地喘息着。
  我们到了山顶。一架飞机在夏日里隆隆地飞过我们的头顶。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我站着看了看。我的周围什么也没有,天空中也没有一片云彩。
  最下面是人群。那些我们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们。
  他们是那么遥远。
  夏日。正午。也是生命的正午。
  他拽着我一起倒了下去。如果他不先拽我的话,我也会把他拽下去的。和帕派在一起,我不想把“角色”分得太认真。
  注意,有荨麻!我们朝右边挪了一挪。溪流。帕派把几滴水洒到我的脸上。真凉爽!我两边太阳穴的血管在突突地跳。我也把水洒了回去,洒向这个躺在我身边、喘息着的放纵的小伙子。
  “噢,太棒了!多来一点!”
  我洒得更起劲了。他脸上的汗水和一滴滴的溪水混在了一起。
  “嗨,别太过分了!”
  “为什么?这可是你要求的呀!”
  “因为女人干什么事都会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