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乐乐陶陶      更新:2021-04-26 12:48      字数:4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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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放学时,学校里突然跑进一个疯子。嘴里“嗬嗬”怪叫着,拾上地上的小石子朝教室扔。满意说,老、老师,七眼伯家的疯子。李老师生气地说,什么人也来学校,给我把他赶出去。满意说,老、老师,这个疯子打人。话刚说完,一块玻璃碎了,窗户边的女同学抱着头尖叫。李老师说,这还叫学校?他跑出教室,几个男生跟在他后边。李老师大声冲疯子喊,滚出去。男生们跟着他喊,滚。七眼伯气喘吁吁地跑进学校,一把抱住疯子。疯子反手“咣”一个耳光,李老师看见七眼伯的脸红了。他跑过去帮忙,七眼伯后面跟着的人也跑过来,七手八脚把疯子按住。李老师问七眼伯,这是你儿子?七眼伯哼了一声,和众人把疯子弄走了。
  七眼伯来学校赔玻璃钱时,说,昨天给他送饭时,一没留神,忘记锁门,他就跑出来了。李老师看到七眼伯还是那种很威严正经的样子,心里好笑。他想七眼伯以后不会来学校了。但第一天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少年在村里呆了七八几天还不走。弧的人们感觉很不自在。他们走到哪里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好端端平静的生活让这个少年打乱了。人们在七眼伯家,商量怎样把这个少年赶走。
  报告公安局把他抓走是一个比较好的办法,可是他们觉得公安局不大可能派人来,因为少年在弧没有干坏事,只是在村里晃来晃去。他们自己可以赶。但人们又觉得公安局不管的人他们更没有权利去管。商量了半天也没有个好结果。只好等他自己离去。他们散去的时候在七眼伯门口碰上少年,少年一副自在的样子让他们更难受。
  更让人不可忍受的是接下来的几天。少年发现自己每天在街上的寻找没有效果,决定蹲在人们家门口等。他采取的办法非常简单,在人家门口几米远的地方,随便揪个什么东西往屁股底下一垫,坐在那儿就不动了,一坐就是一整天,除中午有会儿不在,其余时间像钓鱼一样一直等,直到他认为这家的人他都见到了,才到下一家。这样做,谁也受不了。农村虽说家里没有金贵的东西,可谁愿意这样被别人盯着呀。人们终于忍不住了,有人就打110,接通后,向警察汇报情况。警察问,他伤人了吗?进你院了吗?偷东西了吗?一听都是否定的回答,啪一下把电话挂了,还骂句神经病。人们当然不甘心,打听民政部门管这类人,他们便去民政局,要求把村里的疯子抓走。民政局的人问,你们怎么能证明他是疯子?弧的人便把少年的举动说一次,民政局的人说,证明疯子一定要有异常行为,这些举动说明不了什么。
  李老师听说少年这样做,他还去看了一次。少年背靠着一根电线杆,像老僧入定一样,对周围经过的人毫不注意,只是盯着对面的院子,里面一有动静和人影,他的精神就来了。李老师觉得少年这样做肯定很快乐,他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但他潜意识里甚至希望自己就是那个少年。
  一天晚上在睡意朦胧中,李老师忽然听到学校的大门响了一下,他以为是风。接着,又是几声响。李老师披上衣服坐起来,拉亮灯,没有声音了。他又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声音。李老师以为做了个梦,又睡着了。第二天,磊磊说,昨天七眼伯让人把祠堂的门锁了。还让人看着。李老师一下打了个机灵。他说,那个少年现在在哪里?快领我去。他们找到少年的时候,发现少年还是像昨天那样,坐在一户人家门前。眼皮耷拉着,根本不理他们。磊磊说,他快睡着了。李老师说,昨天晚上是他,肯定是他。
  弧的人们改变了多年敞门的生活习惯,不管人在不在家,都把大门紧闭上。少年像带着瘟疫,在哪里人们都躲着他。弧平静有序的生活有些紊乱,人们干活常常心不在焉,拿着东西出了门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一向安稳的村子出现丢东西的现象,一些针头线脑的小东西、锹镢镂筢、馒头咸菜、麦子玉米、鸡鸭猪羊等等常常不翼而飞,人们觉得这都是因为这个奇怪少年的出现。
  少年徘徊在街巷,面对的都是紧闭的黑漆漆的大门。
  李老师希望少年能到学校来,对他说些什么。可是,七眼伯对他说,把学校的门关好,这几天村里不大安稳。李老师的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他想一定要把这个门关好,七眼伯以后不会随随便便到学校里了。
  没过几天,晚上,铁路下面的隧道里着火了,烧了一堆玉米秆。少年从大火中跑出来。那晚的月亮很亮,不是十五就是十六,火光把隧道照得通明,少年像一只蝙蝠从火里奔出来。弧没有一个人出来。火烧完玉米秆慢慢就灭了。月亮一直很亮,后半夜人们还好像听到有人在奔跑。
  着火后的第二天再见到少年的时候,他像一只烤红薯,浑身上下都是黑的。李老师想起少年那双惨白的腿。少年看人们,是一副仇恨的表情。他连脸也没有洗,黑黑的,好像还散发着一股烟熏味儿。人们看到少年一遍一遍从地里、道旁、树林边,把柴草、树枝、玉米秆拾来,放到村前供龙王的神龛前,然后他把树枝搭起来,玉米秆堆在旁边,柴草放在顶上,一个像人们夏天看瓜用的瓜庵弄好了。少年对过来看热闹的人毫不在意,饿了就随手拿起神龛上的供品吃起来。
  弧的人们议论纷纷,他们觉得少年和他们记仇了,而且他们谁都相信少年这下不会离开了。人们又聚在七眼伯家,商量怎么对付这个少年。这时,听到疯子在隔壁屋里烦躁地走动。七眼伯说,让疯子赶他走吧。
  七眼伯家锁着的疯儿子被放出去。这个疯子头发像毡子一样连成一片,眼睛仁又大又白,身子轻快得像撒欢的驴驹,在村里狂奔。女人和孩子见了他远远躲起来。疯子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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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几圈之后。动作慢下来,嘴里嗬嗬怪叫,对着太阳不停地吐唾沫。少年就是这时候来到疯子旁边的,他改变了往日的那种神态,好奇而又痛苦地盯着疯子。没有丝毫前兆,疯子抓住少年的头发,狠命朝墙上撞去。少年大叫着护住头皮,用劲往外挣,疯子的力气大得惊人,少年的头撞在墙上,发出像鸡蛋磕破的声音,血流了出来。少年两脚乱蹬,蹬在疯子命根子上。疯子大叫一声护住下身。少年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疯子,疯子嗬嗬叫着,又朝少年扑过来,少年撒腿就跑,疯子在后面猛追。少年在街巷跑了几个来回,越过铁轨从村南跑到村北,又从村北跑到村南,疯子在后面紧追不舍。少年跑出村子,跑进村南的庄稼地,地已经解冻,那些犁铧翻过的土地变得松软,少年一踩一个脚印。少年摔倒又站起来,疯子在后面紧紧追着。少年跑进柳树林,柳树褐色的树干开始返青,落下的树叶经过一个冬天变得又脆又干,踏上去发出清脆的声音。疯子在后面越来越近。少年跑出树林,滹沱河出现在面前,河边的土地更加松软,发出青草一样的气息,一踩一坨泥。少年什么也不顾一步跑进河里,河水还是冷,但已经不刺骨。水拽着少年的衣服,少年拽着水,鞋陷进泥里也顾不上捡。少年跑到对岸,听见声音远了些,回头,疯子站在对岸用大白眼睛看着他,舌头像狗一样伸出来呼呼喘气。少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听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过来,少年一躲,是疯子的一只鞋。疯子扔出一只鞋高兴得手舞足蹈,然后赤着一只脚往弧返去。还没走多远,七眼伯领着一大群人追来,他们把疯子按住,把他的手拴住,拉着他往回走。他们谁都没有朝少年看一眼,少年感觉自己好像被遗弃了。
  疯子被捉回去又关起来。人们都长出了一口气,他们觉得少年不可能再回来了。
  弧的人们开始擦洗、检修三轮车,往年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成群结队出门收购红芸豆、玉米、瓜子,今年因为这个少年,推迟了好多天。不能再等了,要误行情。
  人们感觉这下出气也响亮了,他们打开大门,大声说话,晾出被子,街上的媳妇、女人多了,猪狗鸡羊也在街上随意走动,整个村子一下活泼了许多。
  傍晚,太阳已经藏到山背后了,但南墙根下还有余热,人们端上热气腾腾的饭,大声说笑着。明天,他们就要开始在路上奔波了。这时,有人说了句,疯子又来了。
  气氛一下凝固了。
  少年缓缓地走了过来,在暮色中,他的影子像一张移动的纸片。他没有往常那样漫不经心,好像还带着分惊吓。他走到人群前,稍微停了一下,他看到人们蠕动的喉结,肚子咕噜响了一下。他心里说,我想吃饭。但他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往前走。他走后,人们也纷纷回家,把门关上。
  少年来到王玉香老人门口。王玉香老人家的门关上了,少年只能看到屋里发出的灯光和移动的人影。他想起自己刚来弧时,这个慈祥的老人,少年的眼睛湿了。他往学校走,他想这个老师真是个好老师。少年远远就听到音乐,很温暖的音乐,他肚子里暖暖的,加快了步子。可是学校的门也锁了。少年推了一下门,里面的音乐好像停了一下,接着又响了。少年缓缓地后退,听着这暖暖的音乐后退,他去村前的神龛,看看里面有没有吃的。少年走得很谨慎,他害怕再碰到疯子。弧的街巷静静的,少年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他踏着月光往前走。
  七眼伯家里一群人,人们商量明天动不动身。七眼伯说,走,再不走就赶不上好行情了。有人问,那孩子还在村里,怎么办?七眼伯说,把他也带上。
  把他也带上?
  少年什么也没有吃到,他躺在神龛前自己搭的小窝里,肚子咕咕乱叫。村子里有明亮的灯光,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欢乐的笑声,他闻到一阵一阵的饭香。他把身子紧紧缩成一团,嘴里嚼着根稻草,慢慢地枕着稻草睡着了,从稻草堆中他闻到大米的香味。
  半夜时候,几个壮年男子在七眼伯的带领下直接来到小窝前,他们没费什么劲就把少年捆个结结实实。少年在睡梦中惊醒,哇哇乱叫着挣扎。一块破布塞进他嘴里,然后他被装进一个麻袋里。
  第二天,弧的三轮车队披着月光早早出发了。少年被放在七眼伯的车上,他身上放了一层又一层的麻袋、口袋、编织袋,少年简直透不过气来。随着三轮车突突的声音,少年离弧越来越远。少年不知道这些人要把自己怎样,他觉得有些恐惧。
  车子一直往南,慢慢驶上了山路。少年被裹在袋子里不住地抛起来摔下去,少年一声不吭。半上午时候,车停下来人们吃饭。少年也被放出来,人们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松开他一只手,给他前面放下吃的。少年这次没有拒绝。很快把东西吃完。吃东西的时候,人们都不看他。吃完,人们又把他裤子解开,让他方便,少年觉得有些害羞。然后,他又被塞住嘴,装进麻袋。
  车继续往前,少年觉得山在慢慢升高。又走了好长时间,人们停下来给车加水。少年又被弄出来透气,少年看到周围都是山。有人说,就把他搁这儿吧。七眼伯说,不行,这儿太偏僻,有危险,咱们把他带到有人处。
  车又前行。这次是往下走,速度快了些。慢慢路平坦了,少年觉得自己就要被抛了,心里有些发紧。但又走了好长时间,车才停下来。中间少年感觉车拐了好些弯。少年被从车上弄下来,提出麻袋,少年看到前面是个十字路口。人们把少年的手脚放开,给麻袋里放了些吃的。七眼伯说,孩子,你走吧,这儿人多。他们又把少年放进麻袋,把麻袋口扎好,小心地放到路边,还在旁边放了些标志性的东西。七眼伯说,孩子,别乱滚,小心车碾着,等一会儿就会有人发现你。
  少年听到车又开始发动,他心里喊,别丢下我,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少年听从七眼伯的话,不敢乱动。他想起他沿着闪亮的铁轨走进弧,他哭了。
  一列客车驶过弧,路基周围的房子被震得微微颤动,很快火车过去了,弧又恢复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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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自然的神性
  蒋子丹
  那年秋天,母亲的病经过一次次住院治疗,愈发沉重起来。医生对我说,她想吃什么,就给她多吃些吧。我知道这是一种再明确不过的提示。跟生命初始的时光完全一样,对于母亲而言,除了食物,一切别的东西重新变得毫无用处,她已经走上了回归的路。
  我俯身在母亲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