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青涩春天      更新:2021-02-16 19:41      字数:5125
  “那月氏国犯境,你也不管吗?”小皇帝周怀靖猛地再抬头,手语的双手颤得厉害,“只要你回来,你官职俸禄可以再升的。”
  韩朗闻言一愣,摇头苦笑,“陛下,韩朗从来就不是什么忠义之士。”多少个日月相守,心居然如此遥远。
  “我可以告诉韩焉,你还活着。”
  “我不怕死,却不希望来送死。你告诉了他,又能如何?”
  皇帝不管一切,死死环抱住韩朗,双手紧扣。
  韩朗嘴角勾笑,突然出手点住了皇帝的穴道,亲吻他的额头,每亲一下,就掰开他的一只手指。至始至终他脸上的笑容没减一分,却也没增那么一毫。
  “皇上要记得,往年单单苏州一府就能交粮二百万石,超湖广以下任何诸省,浙江、江西二省相仿,无论发生什么,粮草供备一定要充足。”
  “西南括疆顺利,表面人口众多,却不太稳定,抽丁参军,要慎重三思。”
  皇帝喉口咕隆发声,泪一滴跟一滴淌下,滴滴落在韩朗手上,韩朗笑笑,用袖帮他把脸擦拭干净。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臣请告退。”
  从来对他的君臣大礼,韩朗一向不够上心;如今真有了这层心思,算是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
  行礼参拜一完,韩朗果决地站起身,向外走去,未曾回看一眼。
  风里烛台残火乱晃,挣扎了许久,“哧”地熄灭。
  那黑暗好像无边无际,将人心最后的光亮都要吞没。
  皇帝退后,觉得胸口空荡,好像心脏已被韩朗顺手摘了去。
  恐惧象蛇一样冰冷,盘上了他心,又升上他咽喉,好像一把绝望的剑,居然一下砍断了他喉咙里那把大锁。
  有气流在喉管里嘶啸,从受惊吓失去声音那天起,已经整整六年,他没有试过这种麻痒的感觉。
  “韩朗!”
  黑暗里突然发出一次嘶哑的喊声,随后又次转为呜咽无语,最后在殿堂的回声中归于宁静。
  这一声,叫得实在是——太迟了。
  韩朗再见华容,昏迷的青葱平躺在床上,看着倒挺安详。他捏了捏华容凉凉的鼻尖,“真笨,就算招出是我,他又能把我怎样?”
  这回青葱不争气,居然没醒。韩朗也不再弄他,走到床尾,伸手将薄被撩起,见双脚已经包扎妥当,白条结实包着两条小腿,一葱二白。
  韩朗皱眉,抽出防身的刀,割开白布,动作勉强可以称上轻手轻脚。
  拉开布条,里面粉色肉馅马上呈现在他眼前,粉肉没沾上一丝人皮,也没有一滴血,没半分血淋淋的感觉。比菜市场没皮死猪蹄胖还干净,唯一证明还不是死肉的是,小腿肚还能因痛觉,不自觉地微微抽动。
  韩朗呼吸起伏,轻问站一边的华贵和流云,“你们涂过止血药?”
  流云点头。
  韩朗摇头,带着懊恼,“这伤可能不能用止血药。”
  华贵瞪韩朗,竭力压低嗓门,明显不服,“不用药,见他流血到死吗?好不容易才让血止呢!”
  韩朗皱着眉头,横了他一眼,拿起刀,就在华容小腿上划了道口。
  “你做什么!”华贵放开嗓门,人向前冲,却一把被流云拽住。华贵扭头转瞧流云,“放开我,他又不是我主子。”
  流云抬起下巴,示意华贵看仔细。
  华贵脱开流云的手,看华容的脚,半滴血都没流出,“怎么会这样?”
  韩朗抿紧嘴,又深划一刀,出刀入肉那刻,另只手指抠进伤口,并使劲想拉什么。终于,他拉出一条带血的绿色草条,还没拉出多少,草带突然断裂了。一小段徒留在韩朗手上,其余像有了意识,迅速地缩回伤口,卷带起血滴,又钻回肉里,依旧滴血不剩。
  华贵张大嘴好半天,最后红着眼,急得双脚直跳,“那怎么办?杀千刀的!”
  突然,韩朗起身出手,抠捏住他的喉头,恨恨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把这舌头生扯下来。”制住华贵,韩朗又忙扭头对流云道,“你去弄条狗,在接近伤口给我放血,越多越好,骗那鬼玩意出来,一出来就用刀砍断,越多越好!”
  流云自知情节严重,毫不迟疑地冲了出去。
  韩朗这时才松开手,对着已经半傻的华贵道;“你给我留在这里,我要出去次。”
  韩国府。
  会客厅房门大开,其内只韩焉一人坐于主位。
  “我刚刚还在猜你什么时候来?”韩焉见到该等之人已然出现,得意啜口茶。
  “把用在死士身上的药,给华容享受,恐怕太浪费了吧,大哥?”韩朗不客气地踏进门槛。
  韩焉努嘴赞叹,“你以前刑部尚书,真没白做,居然识得。那贱货,不是不怕疼吗?瞧,这草对他多合适,可以一辈子都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了。”
  箭血草,见血就欢。未遇到止血前,可做刑草。但一旦碰到止血药剂,就能存在伤者体内,逐渐攀附到脑,破坏掉人的各种触觉,韩焉以前手下死士皆用这药,再残酷的刑法,身体也不会产生一丝痛觉。
  “这样行乐也没快感了。”韩朗明显不赞成。
  “这要怪你,来得太迟了。”韩焉放下茶杯冷笑。
  “哥,我没时间和你叙旧了,解药呢?”韩朗直截了当。
  “要解药,可以。你跪地,求我啊。”韩焉将身后靠,直视自己的弟弟韩朗。
  “好!”韩朗也不含糊,当真给韩焉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算什么!”出乎意料地,韩焉反而被激怒,他不自觉地起身。
  “我视黄金如粪土啊,大哥。”韩朗扬脸一笑,没想韩焉已经冲到他跟面,挥手就是狠抽一记耳光。
  五指山,立刻纵横在韩朗的一边脸上。
  “他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你……你这样子对得起韩家的祖宗吗?”
  韩朗伸舌尖,将嘴角的血舔干,没心没肺地露齿一笑,“祖宗是什么,挖出来看看啊,还不是一副白骨,加上一棺材黄土?我怎么就对不住了?你拿韩朗牌位出去问问,哪个不承认我是韩家的奇才!再说,你是兄,我是弟,跪你也不算什么。”
  “你,你……”韩焉没想到韩朗回归多年前的本性,顽劣依旧不减,“迟早有那么一天,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被将离毒死。”韩朗直爽一句,让韩焉哑然,心被闷捶了一重拳。
  “大哥,我都快要死的人,只想脱了官袍,卸了责任,一身轻闲地渡过余生,诈死虽然是下策,但是我没觉得哪里不对!”
  韩焉寒脸归座,半疑半信道,“当真?”
  “大哥,你该知我贪乐,你只要饶了华容,余下的事我再也不管。”韩朗难得露出真诚的笑容,无比真挚。
  “你自废了武功,我就信你。”
  两天后,是死韩朗出殡入土的日子。也不知是谁捣乱,仪仗队一出寺门,路上就有人放起烟花。
  虽然是青天白日,却还是能看出璀璨异常。
  一辆牛车,在山路上缓缓而行,与仪仗队背道而行。
  “主子,按计划我们不是该向南走?”车棚一旁流云困惑,他们的目标居然改到了北方。
  韩朗扇着华总受的招牌扇,别了眼还在睡觉的青葱,莞尔,“天要转热了,南方燥热,不适合某人生存。”
  流云了然,忽然见华容眼皮微动,识相道,“小的还是陪华贵赶车,比较好。”
  韩朗施施然地拍华容的脸,“你的眼皮也该争气点,睁开来,陪我看完这场焰火。”华容还是闭目,不醒。
  “如果你看到这烟花,一定认得。可惜以后看不到了,据说那老板瞎了,再没可能有福气看你抛媚眼了。”
  火雨在高空逐渐散去,一场繁华终于在他眼里落尽。
  落花飘零,山径路上还没乱红一地,车痕两道逶迤却已直通天际。
  “我果然适合如此绚丽地退场。”韩朗欣然收扇,将扇拍手心。
  第二十五章《【一受封疆】》殿前欢ˇ第二十五章ˇ马车载着四人,两攻两受,一路北上。
  有钱又有闲的玩乐生活,滋味自然是绝顶的逍遥。
  华容脚伤渐渐有了起色,还不能走路,却能坐在车窗口,眉花眼笑地看窗外风景。
  杀猪地追打买肉的,小媳妇怒冲妓院找家郎,不论大戏小戏,他一律爱看,扒窗边很是欢喜。
  韩朗也很有兴致,一路和他打赌。
  今天打的第一个赌简单,是那个嚎哭的小孩能不能要到他的糖葫芦。
  华容赌他要不到,结果赢了,纹银百两。
  那厢韩朗的嘴开始扁起,边付银票边嘟囔:“这家肯定是晚娘,没见过她这样的,小孩哭成这样,鼻涕三尺长,她还是连根糖葫芦都不肯买。”
  华容咧嘴,将银票摊在车板,很仔细抹平,然后又很仔细对折,塞进袖管,这才比手势:“那是因为他的牙,王爷你没见他张嘴吗,没看见他那口黑牙?门牙都快烂没啦!”
  韩朗吃瘪,恶狠狠剜他一眼:“赢个一百两就笑成这样,小心你门牙!”
  “对了,除了爱钱你还爱什么,有没有高雅点的趣味。”
  “有。”华容坚定点头:“吾还爱看佛经。”
  “看佛经领悟当受则受是吧。”韩朗笑一声,眼珠翻起:“除了这个就没别的?爱不爱赏花,咱这正好到了洛阳,还正好牡丹花开。”
  “不爱。”那厢华容比划,无比坚定:“我不喜欢赏花,尤其牡丹花。凡是长得比我好看的东西,我见到就很生气。”
  “是吗?”韩朗闻言挑眉,尾音拉得死长,又开始似笑非笑。
  “流云停车。咱就在洛阳歇脚,你去买进房子,院里要摆满牡丹,绿色的,咱天天架着华总受去看,把他气死!”
  隔一会他挥手,说了这么一句,车刚停下就抱起华容,肆无忌惮地走进了街边茶楼。
  茶楼里人声鼎沸,流云去置办房子,华贵却没跟去,坐在韩朗和华容对面,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韩朗觉得好笑,抿了口茶,附耳华容:“你家华贵人的眼珠怎么了,再瞪可就要脱眶啦!”
  华容翻了下眼珠,比划:“你不用理他,他看不惯我出来又被人压,其实自己还不是一样,被流云摸下手就晕过去,外强中干,也是个受命。”
  “你说什么!”对面华贵闻言立起,将桌子一拍,霹雳一声大吼:“老子哪里长得受,老子这么倜傥,眉毛这么直,嘴巴这么阔,算命的都说了,我宜上不宜下!”
  宜上不宜下,华贵人果然是华贵人,还为体位问题特地去算过命。
  满茶楼立时寂静无声,所有人扭头,全都张大嘴,集体观赏这位直眉阔嘴的非受君。
  韩朗开心,笑到打跌,又附耳华容:“不如我们赌这个,赌你家华贵是攻是受,我押他是攻,一千两!”
  “两千两。”华容伸出两个指头。
  “成交!”韩朗伸出手,和他击个掌。
  “什么成交,什么两个!”华贵蹙眉,又想拍桌子,好不容易才打住。
  “没什么,我刚刚和王爷投票,两个人都觉得你是受,两票通过而已。”华容比划,也学他蹙眉。
  “放屁!”
  “那你敢不敢试试?”
  “有啥不敢!”
  “好!”两人对话到这里韩朗插进,从怀里掏出只瓷瓶,‘咚’一声摆上桌面:“这里有一瓶,你敢不敢喝。”
  流亡路上还不忘带着,这抚宁王果然名不虚传是个色鬼。
  “我有啥不敢!”华贵那阵豪气还没过去,顺嘴就来了这么一句。
  “很好。”韩朗也赶紧顺水推舟:“那你喝,记得喝半瓶。另半瓶留给流云,你放心,他会喝的,我让他喝,就是毒药他也不会皱下眉。”
  入夜,满院暗香浮动。
  流云办事效率一流,这院果然是遍地牡丹朵朵萼绿,正集体迎风招展。
  韩朗和华容如今就在这院里,不在花架也不在亭台,而是在墙根。
  “流云已经进去有一会了,怎么还没动静。”蹲在左墙根的华容忍不住打手势。
  “这什么破房子,窗户安这么高,不如我顶你上去瞧瞧?”蹲右墙根的韩朗也回手势。
  华容于是被顶了上去,坐在韩朗肩膀,从窗户缝隙里露出两只眼。
  窗内风景很好,香炉里袅袅燃着香片,味道很旖旎。
  华贵和流云正对面坐着,很勉强地在聊天,脸是一个赛一个得烧红,活象两只番茄。
  “很晚了你睡吧。”流云摊开手掌揉了揉脸,不明白自己怎么了,老是不自觉瞟那张大床。
  韩朗给他吃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