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嘟嘟      更新:2021-04-26 12:45      字数:4733
  嘎亚路……”他哀嚎一声,仰面轰然摔倒……几枚带血的牙齿,从血肉模糊的嘴里被缓缓挤出。
  “中队长负伤啦!”躲在水沟里的张翻译喊道。可是犯了驴脾气的日本兵根本就不顾这些,他们只是冲过来几个人将中队长一围,继续捉对厮杀。
  “呵呵……”瘭子乐了,他连蹦带跳溜进角落,瞬间便消失不见……
  陈卅端起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威风凛凛站在两个鬼子面前,血红的眼仁伴随着扭曲的脸庞,仿佛是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的厉鬼。“杀!”左边的小鬼子端枪突刺,身形一闪,陈卅足步斜移,将他步枪高高挑起,磕得他身形摇晃气血翻腾。“去你妈的!”陈卅随即拧身斜刺,一刀捅进他的软肋。“啊!”被挑在刀尖上的鬼子,撕心裂肺般哀号。陈卅将牙齿咬得爆响连连,顶着鬼子扭曲的身体撞向另一个鬼子兵。“噗!”刀尖穿透同伴的身体,直抵陈卅眉心。两个人架着半空中,蛤蟆一样蹬腿连连的鬼子,较着劲、用力顶,用力拧……
  “砰!”陈卅的刺刀崩为两截,他大喝一声,双臂肌肉骤然坟突,顺势将枪托砸向原地发愣的鬼子脑袋,“噗!”红白之物喷进他的口中。
  “有点苦……”
  “啊……”
  七个鬼子站成一排,冰冷的目光中,“嚓嚓……”将刺刀从七名中国士兵的胸口拔出,七名中国士兵捂着鲜血泉涌的伤口,向后蹒跚了几步,瞪着仇恨的目光将枪托用力一拄,七个人,没有一位倒下。
  “弟兄们呀!”七连长拖着裸露的肠子哀号道。
  “小鬼子!我操你祖宗!”郑东贵杀红了眼睛,他扯下身上的衣服往地上用力一摔,“东北军的弟兄们!我郑东贵今天就不打算活着出去啦!就是死,咱也不能丢了老祖宗的脸!有没有怕死的?都他妈说话!”
  “没有!”所有的中国士兵有样学样,全都扒下上衣用力一摔。
  “七连长!你有啥问题没有?”郑东贵从地上拾起把带血的步枪。
  “放心!”七连长摘下帽子向腹部伤口一捂,咬着牙用根武装带系了系,“七旅的兵都是铁打的!都是响当当的爷们!没有他妈窝囊废!”
  七连原本剩下的战士就不多,这三十几条硕果仅存的硬汉,和八连一起被鬼子兵压缩在木屋墙角。“弟兄们!杀……”郑东贵振臂高呼,从胸膛中迸发出气壮山河的呐喊。在鬼子接踵而来的喊杀声中,他率领弟兄们一头扑进鬼子人群……
  陈卅终于知道战士和土匪的区别了。真正的战士,是永远都不会向敌人屈服的。瞥了一眼不断倒下的战士,他用尽全力将断刃捅进小鬼子的胸膛,咬着牙将小鬼子向前顶去……,三个鬼子顿时口吐鲜血昏死过去。陈卅的手指关节由青变白,三八大盖的枪管顶碎皮肉,深深穿进鬼子心脏……湿热黏稠的血雨不断溅落,陈卅大喝一声:“弟兄们!咱就让小鬼子长长记性:到底谁是儿子谁是爹!”
  一轮搏杀过去,七连五个战士双手拄枪,身体剧烈地颤抖,鲜血从胸前沿着小腹,瀑布一般飞溅而下……“哗哗”的流血声中,五名士兵将步枪重重一墩,随手拔掉腰间手榴弹引信,一头扑进鬼子群……
  “轰……轰……轰……”巨大的爆炸声将地面震得摇晃不止,浓烟裹卷着肉沫残肢,铺天盖地飘洒而落。郑东贵摇晃着冒血的双耳,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喝彩:“七连好样的!好样的!还有没有能打的?八连有没有?”
  “有!”赵四喜咬牙应道,他的上身已经被刺刀挑得白骨森森,“还有我,八连赵四喜!”他转身看看身边的弟兄喊道:“弟兄们记住啦!怕死就看看我!”喊罢,他将日式手雷向膝盖一磕,也纵身钻进赶来增援的鬼子人群……
  “轰!”
  “四喜!”陈卅忍不住落了泪。“好样的!是咱中国的爷们!”
  “下一个是谁?”郑东贵悲壮地喊。
  “我!七连连长陆振彪!”七连长脸上挂着微笑,回头向郑东贵吩咐了一句,“老郑!兄弟我先走一步,七连的弟兄全靠你了,咱们黄泉路上再叙兄弟之情吧!”说罢,也是从容地拔掉引信,向入口蜂拥而至的鬼子兵扑过去……
  四十五
  “轰!”血雨在半空淋漓飘洒,中国士兵的眉头未曾抽动一丝一毫。
  “七连长!”郑东贵那端枪的手臂剧烈地颤抖,“弟兄们!”郑东贵含着眼泪喊道,“换刺刀!准备冲锋!”
  “和小鬼子拼啦!誓死不做亡国奴!”剩下这十几名战士从地上拾起完整的步枪,高唱军歌准备向鬼子作最后冲锋……
  “嗒嗒嗒……”陈卅手中的歪把子烈焰狂喷,将猝不及防的鬼子援兵压缩在入口处动弹不得。瓢泼的血雨溅得战士们睁不开眼,片刻间,血滴便在雪亮的刺刀上汇成道道小溪……
  “撤!快撤!”一看到瘭子在木屋内向自己招手,陈卅立刻制止这种盲目式的自杀行为。不管有没有人服从,他坚决而又果断地下达撤退令。
  “撤?”郑东贵掏掏耳朵,“谁他妈敢说撤,老子就捅了他!”
  “老郑啊!留得青山在才有柴禾烧啊!”陈卅喊罢,扬手抛出两颗手榴弹,“轰……轰……”巨大的浓烟将入口团团裹住,陈卅飞身上前扛住晕头转向的郑东贵,不顾他连踢带打,在瘭子指引下,快速转身溜进木屋……
  当最后一名战士钻进日式木屋的时候,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的鬼子兵,“呼啦”一声将木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重整队形之后,鬼子兵失去了耐性,纷纷掏出手雷。
  张翻译官扶着摇摇晃晃的中野恶狠狠地骂道:“狗日的王八犊子!瞧你们把太君给弄得……都成啥样子啦?太君漂洋过海为的是啥?你们好好拍拍良心,太君图的是啥啊?要不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太君何必遭这份罪啊?不领情不道谢也就算了,反正太君图的也不是你们一声谢谢。可是你们办的事儿那还叫人事吗?恩将仇报你们知道不?我他妈真替你们感到脸红!你们这群王八蛋……”张翻译官气得嘴唇直哆嗦,“我为有你们这样的同胞感到耻辱!你们简直丢尽了咱们老祖宗的脸!”
  按理说,以陈卅的性格听到这几句话,即使不给这小子一枪,也得跳脚骂上半天。出乎意料的是: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院子里秋风瑟瑟,火把噼剥闪烁。
  “都他妈给老子滚出来!”张翻译官叫道,“再不出来老子可要烧房子啦!”
  “喵喵……”虽然是猫叫,不过这也算是一种回答。
  “等一等!”中野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用力想着某件事情。瘭子那一砖头拍得不轻,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总是在中野的脑海中反复闪现,可是昏昏沉沉的他却怎么也抓不住那跳动着的一丝灵感,“叭嘎!到底是什么事情?我怎么就想不起来?”
  “中队长阁下,我们是不是该进攻?勇士们已经等急了。”白井少尉小心地催促道。
  “再等一等!”中野依然无法从轻微的脑震荡中自拔。
  “中队长阁下,吉野大佐的部队马上就要进城。如果我们不能赶在他们之前消灭这股土匪,是会被同僚笑话的。”白井少尉说完便乖乖闭上嘴巴。
  “你急什么?他们已经插翅难飞……插翅难飞!”中野用力拍了一下脑袋。终于,他想起了遗忘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叭嘎!”中野怒吼一声,声嘶力竭地喊道,“赶快炸掉房子!那里面有地道!”
  看来中野是应该好好休息休息。紧急关头,并不灵光的脑袋又使得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炸毁民房的同时,也就停滞了皇军的前进步伐。至少,大火和废墟会暂时否决皇军追击“残匪”的可行性。
  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木质结构的日本房燃起了熊熊烈火,整座彰武城被照得如同白昼。
  “灭火!快快灭火!”望着烈火,中野总算想明白了自己的过失。可是为时已晚,要想扑灭这场大火至少也要花费半个小时的时间。
  “叭嘎!叭嘎!叭嘎亚路!”中野抱着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
  陈卅刚刚爬进日式居间,瘭子扛着一位五花大绑的日本女人,掀起了地上的榻榻米。
  “咦?咋会有地道呢?瘭子,你可真行,咋找到的?”陈卅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眼力。选择让瘭子做密探,是他这辈子最英明的决断。
  瘭子没工夫搭理他,抱着女人,率先钻进了地道……
  “赶紧下地道!”陈卅率先将郑东贵一脚踹下去,随后指挥诸位弟兄紧随其后。“妈个巴子的!”陈卅从腰间拽出最后一颗手榴弹,将引信固定在入口处榻榻米的下面,“有本事你狗日的就追,炸死你个舅子的!”
  一个在关键时刻忘记关键事情的关东军中队长,一名逃跑时还念念不忘算计别人的胡子。1932年秋天的彰武城,真的是很热闹。
  这条地道并不是小日本自己挖的,是煤矿的中国劳工们为了解决井下逃生,所开辟的一条废道。日本人占领彰武之后,几位苦难的中国劳工不堪忍受折磨,重新打通了这条废道。遗憾的是,他们只是本着自己能否脱险,并未组织有效的集体行动。当这起自发行动被日本矿长察觉后,几位参与脱逃的矿工在几百位工友面前全部被枪杀,尸体高悬在旗杆上展示了整整一个月。
  四十六
  正因为挖掘隧道是少数人的自发行为,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因此,这条密道被日本矿长完整地保存下来。日本矿长的用意很简单:一旦彰武再次面临“土匪”的攻击,就用它迅速脱离险境。
  被瘭子绑票的女人,是日本矿长的老婆。早在枪响的时候,日本矿长就丢下腿软脚麻的老婆自己逃命去了。钱财固然重要,小命也是万万丢不得。这方面,日本人的精打细算要比中国人来得更加实惠。
  瘭子是如何探到这条密道,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中野对这条密道并不陌生,那是在一次酒会上,喝得酩酊大醉的日本矿长亲口对他透露。因此,“心思缜密”的中野不但将木屋充作了临时指挥部,而且还派遣重兵把守。这也算是他对自身安全的关照吧!遗憾的是,对于这条密道,他只知道入口,却忘记询问出口的具体位置。所以,他眼睁睁瞧着“土匪”逃进密道,却又束手无策。憋气、窝火、自责……一大堆复杂的感受,不断折磨着他受伤不轻的大脑。
  “叭嘎!叭嘎!”中野发疯一般挥舞着战刀,“陈四海!我一定要抓住你,一定要亲手砍下你的头,喝光你的血!”
  “中野桑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张翻译官叹道,“嗨!这些支那人怎么就不能理解皇军的一片苦心呢?可怜的中野桑,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帝国需要您,满洲百姓需要您,中日亲善也需要您哪!”想到这里,他再也无法控制那汹涌澎湃的激动,泪水滔滔不止……
  摸黑拐了无数个小弯,又闷又热的密道中,这二十几个人已经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瘭子背着日本女人头前引路,一路之上摸爬滚打。好在没有岔路,否则这些人不等日本人来捉,先已闷死在坑道之中。
  大约走行半个时辰,坑道的另一头传来丝丝凉风。
  陈卅抹了抹一脸的汗水煤灰,狠狠地骂道:“妈个巴子的,总算是活着出来了!”
  瘭子一脚踹开洞口的掩饰物,众人看到天边那一轮初升的朝阳……陈卅趴在洞口,小心翼翼向外张望:这是城外一处偏僻的枫树林,斑驳的红叶上,雪白的秋霜在朝阳的映衬下,镀上一抹昏红。
  “不要停!马上转移!”恢复了理智的郑东贵,接过瘭子背上的女人,边跑边时不时揩揩油什么的,日本女人除了白净,长得倒也有几分姿色,原本并不太大的小眼睛,如今已经被恐惧折磨得黯淡无光。
  “瘭子,你是咋发现这条密道的?”陈卅越来越觉得好奇。
  “猫抓耗子……”
  “噢!原来是猫帮了忙……老实交代,你动过这女人没有?”陈卅对瘭子的“性生活”很感兴趣,然而,他很快就失望了。从瘭子那“四季如春”的憨笑中,想要知道点什么诡秘事情,估计比登天也差不到哪里去。“算了吧!”陈卅自我安慰,“我还是问问那日本娘们,就是不晓得她能不能听懂咱们中国话?”
  “彰武事件”震动了关东军高层,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并不亚于八年前发生在日本关东平原的一场毁灭性大地震。“趋于平静的满洲,如今又像是开锅的沸水了!”这是关东军最高司令部司令长官武藤信义对当前局势所发出的一声感慨。惴惴不安的日本人,对满洲境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持有一种小心谨慎的态度。“彰武事件”带给了他们深深的忧虑,使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