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朝令夕改      更新:2021-04-13 23:25      字数:4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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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保保出身河南,本就有些口音,凌冲也是久居淮上,“臣”、“程”不分的,闻言更是大笑。等笑过了再看,大会已经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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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当然是伽磷真叽哩咕噜地说一段开场白,他内力深厚,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凌冲和王保保哪有兴致听他放屁,只自顾自吃着蜜瓜。随后一个汉人通译又张了半天嘴,阁子离得较远,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只有毛翼是顺风耳,向二人解释道:“原来那十张高高在上的椅子便是考题哩,要选拔十位高手,赐以大元巴图鲁之号,并赏千金……”
  王保保抬起头来,毛翼的表情非常夸张:“适才伽磷真说蒙古话的时辰,小弟也听得清清爽爽,真个一千两黄金哩!”王保保扬一下眉毛:“一人一千两,十个人便是一万两,国库里哪有恁么多金子?我倒正缺钱花使,早知便多请几位朋友去挣钱来。”他转向凌冲:“凌兄其有意乎?”
  凌冲笑笑摇头:“我有多大斤两,王兄是知晓的,我怎敢去贪这千金?”“凌兄此言差矣,”毛翼“嘿嘿”地笑道,“岂真个会有绝顶高手来挣这笔花使么?”王保保也摇头:“谁能晓得,且看下去。”
  三人说了几句话,再转头往校场中望去,只见人群里一左一右踱出两个老者来,走到两侧各第一根木柱前,相对稽首。东边的老者一个跟头,腾起七八尺高,右足在柱上一点,双袖张开,大鸟般飞上了绣椅。西边的老者却背负着双手,施施然如中庭闲步般一步步沿着柱子走了上去,也不知道他双足如何借力的。四周立刻叫好声一片。
  那汉人通译出来说了几句话。只听东首的老者道:“老夫宁海向龙雨。”内力充沛,话音传出很远。凌冲听这声音好熟,似乎便是前天晚上在屋檐上打过他一掌的那位“向前辈”。这一来留上了心,仔细看去,只见此人六十上下年纪,穿着道服,三柳花白的长髯飘洒胸前,确是仙风道骨。接着,西首的秃顶老者也开口报名:“老夫姓程,草字肃亭。”细看去,正是那晚跟随紫袍官员到警巡院要人的高手。
  “这两个,似乎都是左相府里的高手,”凌冲沉吟道,“扩廓帖木儿也欲前来插一脚么?”王保保笑道:“那是自然——来,凌兄,这柿饼也不错,你且尝一尝。”
  向龙雨和程肃亭露了这两手,半晌不再有人敢上来坐那剩下的八张交椅。凌冲三人果子吃着,香茶喝着,倒也悠闲自在。约莫将近午时,突然一个粗大的声音在校场里响了起来:“借过,借过,老子要去取一千两黄金哩。”三人侧头望去,只见一条黑大汉子,铁塔一样冲进了场中。
  这汉子奔到西侧第二根木柱前面,向双手上啐了两口唾沫,又往地上蹭了蹭,巴住柱子就向上爬。场内场外都是寂静无声,然后突然暴起一片哄笑。
  这汉子身手倒也矫捷,才几个倒手,已经爬近了绣椅,不料突然间大叫一声,一个倒栽葱翻将下来,围观众人齐声惊呼。眼看他就要跌落尘埃,受伤是难免的了,突然人群里一个身影迅疾闪出,电一般奔到柱下,把那汉子抱个正着。
  伽磷真站起身来,沉声问道:“向老师,何故偷施暗算?”向龙雨“哈哈”大笑:“老夫与程兄,互相钦慕已久,还则罢了。这样粗蠢东西也欲与咱们并列,做大元巴图鲁,则圣朝天威何在?”
  程肃亭低头向下望去,问道:“倒是这位朋友,轻功的是了得,来来来,请上来罢。”众人这才注意抱住那黑大汉的人,只见他五短身材,相貌黧黑,装束也极普通,但双手抱着偌大一条汉子,却似乎并不吃力。
  那人放下黑大汉,向上拱手施礼,说了句甚么。毛翼道:“他说自己一介无名小卒,不过来看看热闹,并无非份之想。”王保保皱皱眉头,问凌冲道:“此人功夫颇为了得,凌兄可识得么?”凌冲茫然摇头。
  那人拉着黑大汉,很快就挤回人群里去了。凌冲正要转回头来继续喝茶,突然又一条身影从校场外拔起,几个起落,已到场中。凌冲定睛看时,不由站起身来:“师父!”原来那人正是前协律郎冷谦。
  冷谦再拔身形,右足踢向一根木柱,似乎并未沾实,身子一折,已经向对面的木柱飞了过去。向龙雨身子袖子一颤,冷谦一个转身,空中又踢两脚,借力上升,稳稳坐在西侧第二张绣椅上面。
  通译站出来想要说话,冷谦先开口问道:“适才说出场比较者,以往罪愆一概赦免,可是真的么?”巴儿思站起身来:“正是如此。请教阁下怎样称呼?”冷谦笑道:“如此,这张椅子我坐得了——区区冷谦。”
  “原来是冷先生,”向龙雨连忙施礼,“怪道接得住老夫的阴指劲。”冷谦笑容满面:“好说,好说。”巴儿思大喜道:“冷协律不过盗窃小罪,自当全数赦免,阁下这般大才,早应出山为朝廷效力。小王定要亲自奏明圣上,封你高官显爵哩。”
  “高官免了,显爵不必,”冷谦笑道,“只是千两黄金,是一钱一分也少不得的。”“哦,”程肃亭问道,“冷先生急需钱花使么?”冷谦大笑:“缺倒是不缺的,不过若能得此千两黄金,也省得冷某再去盗窃内库,劳心费力,岂不甚好?”
  阁子里王保保向凌冲望了一眼,说道:“原来冷协律是凌兄的尊师——听闻他一向游戏风尘,如何今日要来淌这趟混水?”凌冲坐下来,摇头不语。
  只听向龙雨道:“天下豪杰本少,有老夫、程兄与冷先生在此,旁人怕是再不敢来的了。不如万两黄金让咱们三个平分,国师意下如何?”伽磷真道:“大会要开三日,必然更有高士能人来到,向先生何必心急?”
  “三日哪,老夫还有些俗务要理,却如何等得?”向龙雨转向程肃亭,“程兄,不如咱们毁了剩下七根柱子,不再有人能够抢了黄金去,岂不是好?”程肃亭微笑点头,望向冷谦,冷谦笑道:“二位若肯多分几百两与冷某,冷某情愿效劳。”
  巴儿思大叫:“天子脚下,三位不得无理!”三人当他放屁,“哈哈”大笑,正要动手,突然又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剩下七张,我订下了,哪个敢动?!”一人飞将军般,踩着围观众人头顶奔进了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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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天下英雄皆辟易~
  “剩下七张,我订下了,哪个敢动?!”一声喊过,就看南面围观人群纷乱,一个人踩着众人头顶,如履平地般来到场中。此人一张青脸,獐头鼠目,两撇翘须,走到柱下,五指呈龙爪形,轻轻一插,入木数分,借力向上。向龙雨笑道:“你有甚么本领,也敢前来抢座。”大袖挥处,阴指劲又已递出。
  那青脸汉子不慌不忙,身形一滑,已到柱后,“噗”地轻响,木柱上被阴指劲戮了一个寸深的孔洞。冷谦也笑:“好壁虎功。”一掌拍出,那汉子挥掌来迎,双掌相交,他便如一片枯叶般向后飘去,正好落在一张绣椅之中。
  “此人功夫不错,”冷谦道,“这绣椅他坐得的。”向龙雨问道:“冷先生试过了,他果然坐得么?”冷谦打着戏腔:“果然坐得。”程肃亭点头说道:“既是冷先生如此说,那也罢了。一万两黄金,正好均匀分开,每人得两千五百两。”
  那青脸汉子摇摇头:“我适才讲过,七张椅子都订下了,遮莫你们聋的么?”程肃亭问:“不知是哪七位英雄订下了?”青脸汉子道:“‘七曜星君’的名头,以你的年纪,须不陌生罢?”
  向龙雨脸色大变:“为甚么是‘七曜星君’?不是‘九曜星君’?”众人都听得一头雾水,只听那汉子道:“日帝、月后,领袖天下,自然是不来的。若非三张椅子都已有主,我便要订八张,再等等月孛小妹呵。”
  冷谦笑问:“我看阁下青面木形,想必是东方岁星了。”“正是,”那汉子回答,“我是木星木子李。”向龙雨问:“怎样称呼?”那汉子仍然回答:“木子李啊。”向龙雨不耐烦了:“李甚么?”“甚么李甚么?”那人的神情只有比向龙雨更不耐烦,“单姓木,双名子李。”
  众人皆笑。向龙雨冷哼一声,问道:“‘九曜星君’不出江湖近二十载,今日齐集大都,不知所谋何事?”木子李道:“自然是挣黄金来的。有了这笔黄金,予周子旺大哥重振声威,再起义兵,驱逐鞑子,好还我大汉河山呵!”
  众人听到“周子旺”这个名字,尽皆失色。王保保奇道:“周子旺兵败近三十年了,难不成他还未死么?”毛翼在旁边撇嘴:“我看此人八成失心疯了。”
  伽磷真冷笑道:“拿下了!”渥尔温答应一声,站起来抄过一支丈八长矛,用足右膀气力,直向木子李掷去。冷谦眼明手快,一劈空掌击落长矛:“国师这是何意?”
  伽磷真道:“此人分明是个反贼,冷先生休要拦阻。”冷谦道:“不是说出场比较者,过往罪愆一概赦免么?何况此人开口便是周子旺,分明失心疯了,哪里是甚么反贼?”巴儿思道:“此人装疯卖傻,又隐瞒真实姓名,分明反贼前来搅闹。冷先生放心,小王执法如山,若审得他不是反贼时,定会以礼相送。”
  木子李听到巴儿思讲话,“哈哈”大笑:“原来这里便有一个鞑子。”飞身扑下,手仍呈龙爪形状,向巴儿思当头就是一爪。
  巴儿思出招相迎,但木子李实在来得太快,饶是他及时变招撤步,衣袖还是被敌人抓裂,碎布如蝴蝶般片片飘落。渥尔温急忙上前相助。只听向龙雨大笑道:“好,好,这个疯子走了,程兄,咱们还是毁了那七张椅子罢。”
  伽磷真怒气勃发,看这边渥尔温与巴儿思双战木子李,稍占上风,那边向、程二人劈空掌、阴指劲齐出,已经开始拆木柱了,只剩一个冷谦坐在绣椅上,笑吟吟的左顾右盼象在看戏。伽磷真双掌一分,将金钹拿在手中,聚力一合。
  此钹乃是伽磷真修炼多年的法器,再配合上浑厚的内功,声音嘹亮,直刺人心。场内外百姓兵丁立时倒下无数,饶是凌冲等人坐得稍远,也自觉内心狂跳,恶心欲呕,毛翼“阿也”一声,早缩到桌子底下去了。
  场中正斗的数人,功力深厚,真气又早游遍全身,虽然被钹声震得口干心跳,兀自不肯停手。伽磷真大叫:“向先生住手,莫非你存心前来搅局不成?!”向龙雨正一指将左首第四张绣椅劈裂,大笑道:“便是来搅局的,你待如何?”
  伽磷真怒气冲天,右手钹脱手飞出,直击向龙雨的面门。向龙雨一指戮出,金钵微微一晃,却仍然电一般地飞至。他“咦”了一声,左手撑着椅背,空中一个大翻身,才免了头豁脑裂之灾。
  伽磷真左手钹击向程肃亭,口中叫道:“冷先生,助我拿下此二人,定会奏请个二品参政与你。”冷谦笑道:“倘若我也是来搅局的呢?”劈空一掌,把身边的绣椅打得粉碎。
  伽磷真大喝一声,右足在自己坐的椅子上一点,腾空而起,跃向木柱。掷出去的双钹在空中一个回旋,收回他的掌中,双臂一振,再度击向程、向二人。二人各接一招,只觉气血翻涌,心道这个番僧果然厉害,不愧元朝国师。冷谦瞅一个空档,双掌击向伽磷真胸口。伽磷真双钹在外不及收回,当下运起全身真气,自膻中气海喷出,一声狮子吼。冷谦经受不住,急忙变招,向后翻去。
  王保保在阁子里看得大惊:“这个妖僧好生厉害,当日倘若他认真出手,你我哪有命在?!”凌冲跳上桌子,就要从窗口跃出,被王保保扯住了:“休要惶急,以三打一,料令师不会有甚么危险。”
  凌冲站在桌上,仔细看去,只见伽磷真左足在一根断裂的木柱上一点,身形越发腾高,大鸟一般,跃在空中两丈多高处,凭空下击。向龙雨、程肃亭、冷谦在几张绣椅上来回纵跃,不敢正撄其锋。交手已十数招,三人犹自落在下风,没有还手之力。
  四周惊呼赞叹声中,突然人群中一声朗笑,踱出一个人来,青衫方巾,长须及腹,顺手就场边拔起一面虎纹锦旗,来到柱下,一招“把火烧天”,向伽磷真纵落之处疾刺。
  伽磷真身在半空,无从借力,想要翻身移位,却突然发现这一招里变化无穷,已将他前后左右诸方退路全部堵死了。只听“噗”的一声,漫天血雨洒下,堂堂大元国师,竟被洞穿胸腹,戳死在旗杆之上!
  青衫人右手一抖,将旗插在地上,随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