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4-06 03:52      字数:4757
  艾景初抬眸问:“你们家属有什么想法?”
  孕妇一听艾景初的反问,没发出一个字,却先落下泪来。
  孕妇身侧娇小的姑娘说:“艾老师,你觉得会不会有误?”
  艾景初看着她,心中酝酿着应该怎么出口比较委婉,他本身不是急性子,于是顿了顿。也许这个停顿让对方误会了,那姑娘急忙又解释:“我是慕承和的妻子,这是我堂姐。我不是怀疑医院的水平有问题,就是会不会有地方弄错什么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唇裂,我们家没有家族史的。”
  慕承和靠近一些,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薛桐,不着急,慢慢听艾老师说。”
  艾景初说:“现在是高峰期,附院里早上看B超的人比较多,我们去那边影像系借他们的教学仪器用下,咱们再查一次,我现场确认。”
  孕妇闻言连声说谢。
  到了B超室外面,薛桐陪着堂姐一起进去,慕承和留在外面。
  这一回,检查做的更加仔细,艾景初抱着双臂,盯着显示屏上的黑白影像,神色严肃,从头到尾有接近十分钟,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病人和家属先出了诊室。
  旁边的医生问艾景初:“你熟人?”
  “嗯。”
  “你觉得怎么样?”
  艾景初淡淡说:“不但右唇有问题,上牙槽骨也缺了一块,可以看见孩子的舌头。”那屏幕上的荧光映出他脸上的轮廓,看不出神色。
  “太严重了,孩子最好打掉。”
  艾景初没答话,转而起身说:“老王,借下你隔壁的办公室。”
  “行啊,随便,爱用多久用多久。”
  艾景初出门环视了三个人一眼说:“我和孩子的母亲单独谈谈。”得到许可后,艾景初将孕妇带到了旁边的房间。
  艾景初问:“你是慕承和的姐姐?”
  “不,我是他爱人的堂姐。”
  艾景初点点头,“那么既然是堂姐,不是直系亲属,我就不让他们参与我们谈话了?”这是他整个上午使用的唯一一个征求对方意见的疑问句。
  “可以。”堂姐紧张地说。
  “你们先前给我看的检查结果,没有错,只是我和王医生核对了下,可能因为上次胎儿的角度问题,没有看清楚上腭。胎儿不但是唇裂,还有腭裂。”
  堂姐一听到这话,虽说心中早有准备,但是那刚干的泪痕又湿了,“医生,你可能不知道我怀这个孩子有多难。我先前结婚不到一年就有了孩子,当时我和我丈夫觉得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享受二人世界,怎么就可能要个孩子先拖累自己了呢,所以义无反顾地就打掉了。当时都没给家里人说,知道怀孕的那天我坐在公交车上,还一直埋怨老天怎么让我那么倒霉。”
  堂姐抹了抹眼泪又说:“结果后来眼看三十了,同学朋友都有孩子了,自己也就动了这个心思。可是哪里会想到,无论怎么都怀不上。我们俩什么医院都看了,什么法子都想了,结果一年多还是没消息。后来我就想,是不是老天来报应了,是不是那个被我放弃的孩子回来惩罚我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都半年了,你说……你说……”
  最后,堂姐泣不成声了。
  艾景初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安慰,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安静地等着她情绪的宣泄。
  堂姐终于觉得自己在医生面前有些失态,于是忍了忍,止住了抽噎,问道:“艾医生,你觉得孩子真的很严重吗?我们该怎么办?孩子要是生下来,一定能治好,是吗?我舍不得不要这孩子,我们给他治。”
  他说:“最后如何,需要你和家里人商量后决定。产科医生也许之前给你说了如果做引产有些什么风险和后果。那么我现在是要告诉你,如果你要这个孩子,心里要有些什么准备。”
  堂姐点了下头,等着他后面的话。
  “如果胎儿是唇腭裂,那么它生下来两个月之内就要到正畸科这里做一个术前正畸,我们会取模做牙槽塑行,戴矫治器,三个月的时候孩子做唇形修复手术,半年后做腭成形手术,之后直到学龄前都需到进行语音校正,因为孩子的身体在不停地发育生长,所以不排斥手术成功后还会有继发性的畸形,如果一旦发音或者其他方面有结构性障碍,需要到口腔颌面外科进行第二次修复。大概十二岁左右,会进行又一次外观整形。最后一次手术鼻唇腭修复会在十八岁成年前后。期间,孩子无论生乳牙还是恒牙,都需要正畸医生对牙齿和牙槽的生长发育进行观察监视和治疗。”
  他尽量把语言组织地浅显易懂一些。而堂姐听到那一次又一次地手术后,都忘记了哭,也忘记了提问,只是瞪大双眼。
  艾景初平静地说:“这是目前世界上,最权威的唇腭裂修复程序。整个过程需要美容医生、颌面外科医生、正畸医生全力的参与,甚至包括心理医生,对孩子的压力不说,那么对家长而言这是一个巨大的责任,前后数次手术,治疗时长接近二十年。如果一旦生下这个孩子,父母就对这个生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应该尽自己所能去爱它,照顾它,而不是说如果孩子有什么让父母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就放弃它,或者随意地治一治,等耐性耗尽的时候再去后悔。”
  艾景初都不记得对人说这些话多少次了,来咨询他那些父母,不少人本来信誓旦旦,听到最后就望而却步了。有的是觉得自己承受不了那份负担,有的则是觉得孩子这样长大太不幸。
  他毫无主观情绪地解释过一回又一回,不是为了劝人放弃,也不是为了给人希望,只是觉得那些明知孩子有缺陷还要生下来的父母,不要为了一次冲动和暂时的爱心,而给孩子带来终生的不幸。
  他给很多唇腭裂的孩子做过治疗,其中不少是从各地福利院送来的,有的是未满月就被遗弃了,还有的已经三四岁做过短暂治疗后,仍然被家人抛弃了。
  其实,被母亲放弃的事实,在未来的一生中,也许远大于唇腭裂畸形带给他们的影响。
  堂姐最后喃喃问:"医生,会不会检查出来是这样,但是生下来又是健康的,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艾景初答:"如果你这么问,一般医生会回答你,以现有的医学水平结果准确率只有百分之九十或者百分之九十五,都留有余地。但是你是慕老师的家里人,我就以我的专业经验来实说,这是确诊病例,没有意外和侥幸。虽然很残酷但是是事实。"
  在艾景初说完这些之后,堂姐陷入了沉默。
  艾景初站起来,:“你可以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他知道,有时候做决定是很难的,也有很多客观因素会影响到家属,所以他才不要慕承和夫妇俩在场。
  临走的时候,堂姐对艾景初说:“艾医生,我如果有疑问再联系你好吗?”
  艾景初同意道:“慕老师有我的号码,你可以打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慕老师出场了,因为艾医生才是男主所以对慕老师着墨不多。有对慕老师好奇,又没看过木头其他文的童鞋,可以看网页右侧边框,有一个叫独家记忆的封面,点开就是关于慕老师的故事。
  另外,希望慕老师的出现,不是有惊无喜。
  仓促今天一口气写成的一章,我还没回头看过,所以也许有虫子,也许会有改点小细节。
  ps,艾医生没得过唇腭裂,我知道你们要怎么想,哼!
  谁还要说艾老师台词屈指可数的,回看下这一页艾老师说了多少,哈哈。
  ☆、3——2
  艾景初待慕承和一行人离开后,又回到实验室等两个学生。过了十来分钟,那两个拿论文选题来请他过目的孩子才姗姗来迟,估计两人是相互壮了胆才敢一起来找艾景初。
  忙完后,艾景初本来准备回家睡觉,但是时差仍然倒不过来。昨晚航班延迟,最后半夜才到家,他几乎没合眼,就一早去医院见了慕承和。昨天夜里太冷了,比起前几天降温了不少,他觉得自己有些外感,似乎还有点发烧。艾景初吃了点李阿姨做的东西,上楼躺在自己床上。他看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日期,明天是一月十九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将精神打起来。想到这里,他闭上双眼强迫自己立刻睡着。
  而同一时间的曾鲤正和马依依在准备去东山的行李。
  东山离A市大概两小时高速的车程,路况很好。山上寺庙众多,信徒广博,也是有名的温泉。
  每周五下午,图书馆都会提前闭馆,全体职工参加政治学习。这一次集体活动,馆长就假公济私了一回,节约政治学习的时间,中午通知提前下班,派了车让大家先行动了。马依依则是因为店里突然忙不过来,就让曾鲤随着同事们先走,说她迟一些自己开车去。
  大部队开到东山山腰上的度假酒店的时候,才下午三点多。待工会的吴姐分配好房间,大伙儿就放下行李,拿着装备各自泡温泉去了。曾鲤心里念着马依依,所以时不时都注意手机着有没有来电。
  直到吃晚饭时,马依依才来电话,“我OK啦。终于啊。”
  “你现在在哪儿,要不要等你吃饭?”
  “不用了,你准备好房间等我就行。我刚才已经吃了点东西,现在马上上高速,估计八点到东山收费站吧。”马依依答。
  “哦,那我在山脚下,上山路口那里等你。”
  “别呀,”马依依忙阻止道,“你告诉我到了山下怎么走,我直接开上去不就得了。”
  “不行,太晚了。你一个人开夜车走山路,我不放心。”曾鲤最后斩钉截铁地说。
  同事们吃过了饭,有的约晚上的牌局,有的准备去泡温泉,有的要去看夜景。曾鲤没好打扰谁,就一个人拿着东西准备出门去了。
  游客下山其实很简单,如果没有自驾车,乘观光缆车从山崖上下去,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缆车早上六点到晚上七点营业。曾鲤在前台问了下酒店的工作人员上下山的缆车时刻表后,急急忙忙地赶过去,正好赶在别人快下班之前。
  山下是东山镇的古街。
  说是古街,其实是为了开发旅游而后期现修的。先前几年规划的不怎么好,直到现在也挺混乱,街上跑私车的、为家庭旅馆拉客源的、卖纪念品的、甚至为游客引见得道高僧的都数不胜数。随着夜□临,散了不少人,但是还是剩下一些徘徊在曾鲤左右,时不时地问她要不要请大师开光看面相,要不要住店,要不要坐车上山,也有人骑着摩托车在马路上转来转去揽生意。
  曾鲤先看时间还早,就在镇上最大的一个不足一百平米的日杂百货小超市里逛了逛。她不为买东西,纯粹用来消磨时间,于是从这个角落走到那个角落,又站在货架前把很多商品的成分表读了一遍,直到后来让那个超市里的老板都快以为她是来踩点的了,干脆派了个营业员站在她旁边盯着她。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只得尴尬地捡了两瓶水,拿去收银台付款。
  等曾鲤拿着那两瓶水出门去,才觉得自己买了个最糟糕的东西。她本来没带包,为了方便就拿了些零钱,于是两只手都可以揣在衣服兜里取暖,而现在却不得不在寒风萧萧的夜里一边各拿着一瓶冰凉的矿泉水。如果就这样扔了吧,又觉得太浪费。
  她又回到小镇口,在上山必经路的那个牌坊下等马依依。眼看着人烟越来越稀少,除了停车场收费的保安外,几乎没有了路人,这时,手机响了。
  “小鱼,不好了。”马依依张口就急道。
  “怎么了?”曾鲤问。
  “我姥姥摔了。”
  “要不要紧?”
  “不知道,正送伍颖他们医院呢。我可能要马上调头回去。”
  “那赶紧回去吧。”曾鲤也替她着急起来。
  “啊,伍颖的电话打进来了,不知道接到我姥姥没,是不是情况有变,我先和她说。”马依依说。
  “好!”曾鲤迅速挂掉电话。
  曾鲤独自站在风里,等着马依依的消息。
  过了两分钟,马依依的电话第二次打过来了。
  “怎么样?”曾鲤问。
  “伍颖要了我爸爸的电话,他们先联系,免得我把话传来传去的耽误时间。”
  “那还好。”
  “你一个人行吗?”马依依突然想起曾鲤这边的情况,“你在山脚等我是不是?不如我先来接你,反正我也有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没事,我有几个同事陪着我来的,他们反正上街来玩,一会儿就开车回酒店去。你就别管我了,赶紧找个就近的收费站先调头去医院看看你姥姥。”曾鲤知道她姥姥在马依依心中的地位,便利用刚才那几分钟在心里酝酿好怎么骗她了。
  “真的?”
  “真的。”曾鲤说,“比珍珠还真。”
  马依依假装恼她说,“你下回发誓的时候,能不能换句台词。”
  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