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4-06 03:52      字数:4764
  过了会儿咖啡馆要打烊的时候,马依依的娘找上门来,专程给她送煲好的汤。马妈妈招呼着曾鲤一起吃喝。马妈妈是那种特别能说的老太太,和马依依基本上没什么代沟,一边吃一边说起电视上的偶像剧。曾鲤笑着看她们母女俩热络地聊天,几乎插不上嘴。
  第二天,曾鲤上班时打开论坛,几乎满页都是昨天活动的帖子,还有好多现场照片。过了会儿,发现有一封宁峰的站内私信:曾鲤,过年的时候有个活动,你们单位能不能请个三五天的假。
  她本要问问是什么事情,需要这么久时间,可是仔细再看,他早就下线了,于是作罢。
  过几天正逢孩子们寒假刚刚开始,恰巧是图书馆热闹繁忙的时候,加上二月初便是春节长假,他们这类单位年终述职、总结之类的事情非常多,请假便是难上加难了。
  夜里,伍颖突然跑到家里来,说自己没带钥匙,一会儿还要去医院值班,大冷天没地方去,就只有在曾鲤这里坐会儿。她一会儿要泡澡,一会儿要喝热茶,半点没跟曾鲤客气。洗了澡之后,曾鲤找了件睡袍给她换上。
  两个人一起盘腿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调查里正报道国人滥用抗生素和一生病就爱输液的事情,经过各方面分析,有病人的原因也有医生的原因。
  伍颖愤愤不平地说:“就知道说咱医生不好。你都不知道昨天我就遇见两病人我不给他开输液就给我急的。”
  “还有这种人?”曾鲤问。
  “多着呢。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说你打一针吧,明天再打一针。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不会要输液吧?”
  “他说我忽视他的痛苦,不理解他,不重视他,他病得这么难受,我都不给他输液,就只叫护士打针,打针是过去那个年代的方法了。”
  “男的女的?”
  “男的,四十多岁。我跟他解释了好久,他还就不依,我稍微有点不耐烦了,他还说要投诉我。”曾鲤知道伍颖他们要是被病人投诉的话,月底是要扣奖金的。
  伍颖继续说:“最后我叫护士给他挂了五百毫升生理盐水,把刚才开的针剂打在里面给他输上液,他才安心。你说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曾鲤乐了。
  “关键是,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一模一样德行的。害的我差点一天被投诉两次。“
  曾鲤喝了口水说:“不过,你别说,你们医生里也有缺德的。我们单位那个吴姐,她女儿两个月就是偶尔有点咳嗽,你们院那个医生就给人家开抗生素,要吃一个星期,还说虽然没有肺炎,但是吃点预防也是好的。”
  伍颖张了张嘴,最后说:“现在医院大部分钱是自己解决,不开药不检查就没饭吃。何况人都分好人坏人了,医生也有那样的。”伍颖是个有强烈集体荣誉感的人,平时最不喜谁说他们医院不好,或者医生不好。所以马依依和曾鲤随时都拿点反例出来,磨练磨练她的神经。
  聊完这个话题,两个人又转头看电视去了。
  播广告的时候,曾鲤看了看伍颖。她之后一直没说话,盯着屏幕目不转睛。曾鲤觉得她肯定有心事,包括她毫无征兆地来自己家,说出那些没带钥匙的话,不过是借口。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伍颖和马依依已经要好很多年了,曾鲤在两个人之间根本插不进去。有时候去食堂吃饭,如果刚好空两个座位,那肯定是马依依和伍颖坐一块,曾鲤只能自觉地坐到别的桌去。
  她无数次地想过,要如何讨好马依依或者伍颖,才让她们接纳她。所以,假如她俩要去澡堂洗澡或者去城里逛街,哪怕曾鲤自己压根不想去,那么她也要装着很乐意的样子欣然前往。
  她怕她们更加疏远她,不要她了。
  那个时候的曾鲤那么迫切地想要朋友,可是她不开口,她们也没有细心地注意到她的孤独。
  直到有一天下午,马依依去上美学课,而曾鲤和伍颖在寝室里独处。伍颖冷不丁地问她:“曾鲤,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曾鲤将头从日记本前抬起来,想了想说:“是空气。”
  “空气?”
  “离不开,放不下。吃饭、睡觉、走路、逛街甚至上课都会想起在爱情里的那个人,他现在正在干什么?”十九岁的曾鲤是这么回答的。
  伍颖笑了,“这一点你和依依不一样,她总说我傻。”伍颖当时在网上正和一个网友暧昧不清。
  马依依和曾鲤都确定她是网恋了,而且还是异地的。
  后来,暑假过到一半,伍颖忽然打电话给曾鲤,“我要放点东西在你家,方不方便?”
  “什么东西?”
  “行李。”伍颖回答。
  “你要干嘛?”曾鲤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我要去找他,我要私奔。”伍颖在电话里激动地说,“下周一的火车,我怕被我妈逮到,所以今天趁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就先把行李挪出来。”
  “你……”曾鲤的心突突直跳,“你想好了吗?”
  “我都想到几十年后去了,没冲动。”
  “念书怎么办?好不容易考上,会被学校开除的。”
  “开除他们好了,没念大学也可以成功的人多了,那么什么破临床,我早就不想学了。”随后伍颖又絮絮叨叨地抱怨了许多,接下来,曾鲤就没再劝她了。
  她虽然没起心要私奔过,但是从小也没少想过要离家出走,过了十年混出个样子来再回家。可惜,她从小到大最长的出走不过持续了一天,哪知晚上回家之后老妈压根没发现,甚至还数落了她几句,说她白天不好好在家复习,还出门找同学玩。
  这么转念一想,曾鲤突然佩服起伍颖的勇气来。
  “马依依她怎么说?”曾鲤问。
  “我没敢告诉她。”伍颖回答。
  “为什么?”
  “她家和我家太熟,有丁点风吹草动的就通气了。况且,我要是消失了,我妈肯定第一个来找她,她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了又说漏嘴那就前功尽弃了。再说,我要去E城,依依他们老家就是E城的,如果我真的没找过依依,我妈肯定会排除那个地方。这叫反其道而行之!”伍颖就跟拍谍战片似的,给曾鲤分析地头头是道。
  共享着这个心惊肉跳的秘密后,曾鲤和伍颖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
  伍颖的计划原本很周密,大概是因为她妈有点觉察女儿的异常,所以不得不更加谨慎起来。她趁着早中晚遛狗的当口,把行李衣物一次一次地往外挪,挪出去的东西放在另一条街那个大超市一楼的投币存物箱里,然后晚上曾鲤再去取。
  星期一的早上,伍颖跟伍妈妈说自己出门买卫生巾,然后就甩着两空手,大摇大摆地离家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离家出走这事和艾老师可没有关系……
  直接写完就更上去的可能有虫子。
  ☆、2——3
  伍颖的作战计划比较曲折。她先去E城,独自体会下单飞的生活,然后呆上一个月,等风平浪静后,再去T城与男友汇合。正好,曾鲤在E城还有一个要好的初中同学,毕业后没继续念书,在那边打拼了几年,曾鲤顺道打电话去将伍颖交给她。
  可是,殊不知那一个月如何也不能风平浪静。
  伍颖失踪的那天晚上伍妈妈才看到她留在床上的信,发了疯似的到处找她。和预想中一样,首先接受盘问并且遭殃的就是马依依。可是在双方家长的轰炸式盘问下,马依依只显现出一脸的坦诚和茫然。
  经过几轮调查后,伍颖父母找到了曾鲤这里。说实话,曾鲤如果说自己一点也不害怕是假的,这就是一个大变活人的把戏,要是伍颖出什么意外,帮凶就是她。可是,如今她骑虎难下,只能统统都是一问三不知。
  伍妈妈转而说:“我知道我们管她管的太严,她在网上和那小伙儿谈恋爱,他爸知道后也揍了她好几顿。我都劝过她爸了,女儿大了,自尊心也强了,怎么能说打就打,应该好好沟通。现在不知道她哪儿去了,就说是要自己的生活,要是真去了那小伙儿那儿,我们还放心,如今下落不明的,我们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爷爷奶奶。”说着说着,伍妈妈便潸然泪下,“你们这些同学,要是真有她什么消息就告诉我们,让她回来也好,我们去看看她也好,总之就是只要能有她个信儿就行了,我们不打也不骂,她要怎么就怎么。”
  曾鲤听着有些动容,数次都差点将伍颖的消息脱口而出,可是转念一想起在伍颖面前发的誓,又忍了下去。后来事情的发展,曾鲤也不得而知了。那个时候,她们都太任性太幼稚,没有了解过社会,也没有体会过什么才是挫折,根本无法理解父母的苦心。
  开学了之后,伍颖仍然没有回来。过了几天,伍妈妈来到学校拿着医院证明,低调地替伍颖请了个长假。曾鲤这才如约将事情告诉马依依。马依依当场跳起来,差点没掐死曾鲤。
  待伍颖回来时,已经一学期过半。
  伍爸爸走了些后门,让伍颖在医科系继续念了下去,将家里的一些陈旧家规删改了不少,还保证再也不打她。那个T城的小伙儿,也被伍爸爸接过来,安排了一个工作。两家父母,虽然隔得远,却也时常走动。一切都在朝着伍颖喜闻乐见的方向发展。
  但是到了第二年夏天,伍颖和小伙儿分手了。
  曾鲤说:“以前他们那么反对,你们那么难,又那么远还偏要在一起,现在不反对了,你们怎么反倒这样。”
  伍颖苦笑没答话。
  后来再后来,伍颖结婚的时候,曾鲤又将这段往事说给身旁的艾景初听,结果艾景初简简单单用一句话就替曾鲤分析了下:“这是心理学上说的阻抗。”
  曾鲤追问了半天才知道,艾景初口中的阻抗就是传说中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有心理学家研究,当人的自由受到限制时,会产生不悦,而从事被禁止的行为反而可以消除这种不快。这种事情在爱情上也可以体现,当外界的阻力和干扰越大,那么爱情关系会越稳固。可是,伍颖的父母恰恰反其道而行之,结果事半功倍了。
  当然,这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算更新,只是上一章还有一个尾巴补上。
  下一章会有惊喜。。。
  ☆、3——1
  艾爷爷每天六点多就起床了,所以只要是有空,艾景初也会早早起来陪着爷爷遛弯。在曾鲤跟着伍颖熬到半夜的第二天早晨,艾景初也起得迟了些,出门的时候,保姆李阿姨已经推着艾爷爷去湖边散步了。
  他跑了一圈快回家时,手机响了。
  艾景初放缓脚步,平复了下呼吸,接起电话。
  “艾老师,打扰你了,”电话听筒传出来的是一个平和低缓的男声,“我是物理系的慕承和。”对方大概怕他忘了,特地先自报了下身份。
  “你好。”艾景初说。
  “我们家有个孩子想找你看看。”慕承和解释,“我昨天找了冯院长,他说你才是这方面的专家,让我向你咨询下。又听说你今天要乘飞机出去开会,所以才这么早打扰你。”
  艾景初一边听对方说话,一边停下步子,站在岸边,面朝湖水,之后直截了当地问:“孩子怎么了?”
  “我姐的孩子,还在母亲肚子里,但是现在六个月,B超照出来唇线不完整。”
  艾景初继续问:“中断距离是多大?上牙槽骨有中断吗?是单侧还是双侧?”
  这连续几个问题明显把教物理的老师给难住了,隔行如隔山,电话那一头的慕承和顿了顿,他对此不太懂,妻子交给他这个任务的时候,以为就是一名词,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选择题。
  艾景初看了下腕表,说道:“这样吧,慕老师。我今天是中午的航班,怕来不及和你面谈,但是周三晚上就回来。你要是信得过我,就等到周四一早,我们当面看看。”
  慕承和松了口气,笑着答:“好。谢谢。”随后就挂了电话。
  艾景初看着手机屏幕,想了想,输了几个字,将刚才的号码存进号码薄去。学校年年扩招,校区越修越多,大部分同事几乎都叫不上名字或者根本没见过。他与慕承和也不算陌生,同乘过车,谈过话,而且经常听人提起他,偶尔来看老爷子的那些老部下口中也会谈及此人,只是从未聊过私事。
  星期四一大早,艾景初如约见到了慕承和。慕承和的身后是一个娇小的姑娘,旁边扶着一位大肚子的孕妇。孕妇手里拿着一张B超的检验单。艾景初接过去,仔细地看了一遍,其中一行写着:“右侧上唇连续性中断宽约7mm。”他回头再看了看,送检的抬头,是A大附院的检验报告。
  艾景初抬眸问:“你们家属有什么想法?”
  孕妇一听艾景初的反问,没发出一个字,却先落下泪来。
  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