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更新:2021-03-16 01:04      字数:4756
  李欣又道:“爹想买牛给大哥二弟减轻负担,就拿钱把牛买了吧,大哥二弟可以用多出来的时间做些其他的事。大哥为人稳健,听大嫂说他打木头打得很好,想来是继承了爹手巧的特长。如今木匠手艺很吃香,大哥可以跟一些老师傅探讨探讨,多门手艺也不是坏事。二哥呢有一把子力气,平时打打那种费力气的零工也使得,毕竟二弟妹怀了身子,孩子出生后有嚼用,要养娃需要的钱就更多了。还有就是铭子。铭子读书好,可不能半途而废,他十二岁了,可以考童生试了,让他跟先生说说,推荐他去试一试。”
  李欣嘴巴砸吧着,“还有娘,您脾气啊真不算好,老是要被人气着。以后您别理会那么多,心放宽些,没事儿的时候就采些薄荷泡水喝,能降火气。苦瓜虽然苦了些,但夏天吃着是最好的,也有败火的功效……”
  声音渐闻减低,床上的新嫁娘慢慢沉入了梦乡。
  ☆、第二十三章 李欣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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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宜安宅。
  关家在昨天上下收拾清洗了一番,不过一个大的泥墙屋子,那是真的穷,没啥多余的口粮,更别说多余的家具物什了,也没费多少工夫。老关头换了件逢年过节才会穿的半新衣裳,关明也是特意拾掇了一番,有些局促。
  “阿文呐,你五妹子说那李家姑娘读书识字的……这心气儿是不是会很高啊……”
  关明搓着手来回踱着步,阿秀稍稍打扮了下,水灵灵俏生生地立在那儿,看了眼她大哥说:“大嫂她识文断字,模样也……好看,说话还和和气气的……”
  关文从二弟四弟到李家下聘回来,关明就让他们狠说了一番李家的事情。受关注最多的是与他未来妻子直接接触了的阿秀。自从阿秀说李家姑娘会读书会认字起,全关家就有种类似于“恐慌”的心态,其中以最小的男丁——关止承的反应最为强烈。
  即使阿秀反复说李家姑娘性子很好,也会做活,可关家人都不怎么信,还一度产生了“这门亲结不得”的心思,想让关文再找媒婆重新说和一个。
  关文却觉得,女孩子读书识字,就更明理,也更能跟人讲理些。读的书多,见识就多,不会像村里那些悍妇一样,动不动就在地上打滚耍泼,哭天抹地。他觉得这样的女子更好,读过书的,脸皮薄,相信也不会学村妇破口大骂啥的。
  他爹心里还想着孙氏当着众乡亲的面说他未来儿媳妇是窑姐儿的事儿,有些膈应,又因为知道了李家姑娘认字,怕儿媳妇娶回来后还需要他们供着,于是日日在他面前说叨。关文每次都细细说明白了,李家村的人虽然都知道李家姑娘那段往事,但人家也不是自愿的。况且李家姑娘回来,流言蜚语虽然也有,可并没有人说她勾搭男人行为不检点啥的,想来应该是个好的。
  成亲的大日子,关明仍旧拿着李欣会读书认字的事情说叨。关文已经换上了大红的新郎服,皱了皱眉,对他爹说:“爹,今天儿子娶妻,儿媳妇是什么样子,明天敬茶的时候爹就能看见了。爹一直说她心气儿高,可人都没见着,怎么能这样断定?李家不嫌我们穷,我们聘礼给地薄他们也没说什么。人家家里唯一的女孩子也舍了给我,爹还这般念叨要是让别人传出去了,这不是挖人心肝吗。”
  关明一噎,讪讪地道:“爹这不是担心嘛……”
  “娶回家来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就算不会做家务也可以慢慢学,要是懒,也能慢慢把那毛病纠回来。爹还担心什么?”
  关明叹了口气,老关头一掌拍在儿子背上,声如洪钟,“瞎担心啥!大喜的日子叹啥气?晦气!”
  关明赶紧摆了笑脸,连声催促关文去迎亲。
  李欣早早地被刘氏从床上挖了起来,要给她画妆。李欣死活不肯把那白就惨白,红就血红的粉和胭脂往脸上抹。刘氏瞪她,必须要给她上妆,来回推拒都推不掉,李欣只能任由刘氏给她抹上猴子屁股。
  江氏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进来,端了碗熬得黏稠的粥给她。李欣接过来咕噜噜地喝了,舔了舔唇,“二弟妹有心了。”
  “大姐出嫁,我自然要尽一份心。”
  说话间张氏也进来了,把蹦蹦跳跳的山子和小兜赶了出去,不准他们进新房。张氏乐呵呵地拿了一小包肉干出来,让李欣拿着。“从咱们村去荷花村要走上半天的路,拿着这个路上饿了就吃点儿,这东西能抵饿。”
  李欣忙谢了张氏,接过肉干放进袖笼子里去,朝张氏笑笑。
  李家的女眷都聚在了李欣屋里,娘儿几个说说笑笑的,刘氏笑得最欢畅,言辞之间不乏殷切地表明要李欣嫁过去后尽快怀上孩子生个娃的意思。李欣只是笑,大喜日子也不好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惹她娘不开心,一叠声儿地应着。
  李厚仲的大哥三弟两家人都来了。自李欣回来以后,在刘氏口中颇有些“见死不救”的两家人还从未来看过她。李欣也乐得不去应付,不然又要说一番当年的事如何如何,对不起你但是我们也没办法云云,她还真是不乐意听。李欣对他们没什么恶感,却也没多大好感就是了。不咸不淡地跟人打了招呼,不热情,但礼数也不缺。那两家人都讪讪的,女眷帮着忙活灶间的事情,男人就在屋子外面招呼客人。至于李欣的奶奶,住在李厚伯家的李岳氏打一进屋起就打起了瞌睡,昏昏地躺在床上不起身。刘氏乐得不伺候她,任由着她睡。
  关文来迎亲的时候,还是吓着了好几个小孩儿。
  他倒是收拾了一番,不过脸上的伤疤还是很明显,又长,又狰狞,大老爷们儿看了也会怵,更别说小孩子了。
  刘氏张氏是见过他的,倒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倒是江氏吓了好大一跳,被李二郎扶住了腰,才喘着气儿站停。
  李厚仲不大善交际,面对着这个头一次见面的女婿也不知道该说啥,嘿嘿笑了两声。还是他那个在镇上开铁匠铺子的三弟圆滑些,迎上来跟人打招呼,让把花轿停好,进来吃饭。
  男人们吃着喝着,李欣乖乖坐在床上等,家里的人就只有江氏陪她,刘氏和张氏都得去待客。
  事情进行地很顺利,杨家没人来闹事儿,老天爷也很是给面子,天气晴好,不晒,也不冷,温度适宜。
  等李斐来背她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做好了心理建设。
  从今天起,她就嫁人了。代替原来的李欣孝顺父母,关心家人,如今从一个家庭到另一个家庭,她觉得自己还能做得更好。两个家,维系她一生的幸福。
  李斐背着她出门,脚步稳健。刘氏自她盖上盖头起眼眶子就红了,鼻头也发着酸,但还是忍住没哭。李家村没有让新娘子哭嫁的习俗,但李欣听到旁边刘氏强忍住的呜咽声,还是悬了泪。
  外面敲锣打鼓一阵热闹,待李欣出来后,便渐渐息了音。这是要留下安静的氛围,好让新嫁娘出嫁话别娘家。
  李斐背了李欣到了家院子门口,将她轻轻放了下来。李欣只听到他大哥说,“对我妹妹好点,她受过苦,以后不要让她再受别的苦了。”
  一个沉稳的男音道:“大舅哥放心。”
  接着是他二弟略微大些的声音:“我姐娘家有人的!我姐受了欺负,我们可不依!”
  “臭小子,一边儿去!”
  这是她娘的吼声,略微走了音,是鼻音带的。李欣身子微微一怔,已经闻到她娘身上母亲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泥土香。
  “欣儿,嫁人以后要好好侍奉你公公,还有爷爷,也要好好待你夫君,好好过日子,好好对你夫君的兄弟姐妹,还要好好跟各妯娌处好关系……”
  刘氏一连声几个“好好”,盖头下的李欣泪珠儿禁不住地滴了下来。好在也就那么两三滴,让她给强制止住了。
  “娘,我知道了,都听娘的,好好过日子。”
  刘氏点点头,李铭一把冲上来抱住李欣的腰。十二岁的男孩已经算是个半大小伙子了,这样的举动让人有些吃惊。
  “姐……”李铭闷闷地喊了李欣一声,李欣像以前一样拍拍他的头,“铭儿乖,好好在学堂读书,娘她还等着你给她赚个诰命回来呢。”
  李铭只是不语,沉默了片刻才说:“姐要常回来看看。”
  李欣说好,李铭这才放开她的腰,朝着她笑。
  “闺女快去吧,免得待会儿错过时辰了。”李厚仲闷声说道:“姑爷都等半天了。”
  下一刻,李欣的手被李厚仲拉住,一眨眼间转了手,已经被另一双厚实的大掌给牵住了。
  “姑爷,我把欣姐儿交给你了,好好待她啊。”
  关文的声音近在咫尺,“岳父放心。”
  唢呐声,敲锣声,打鼓声,此起彼伏,李欣被关文牵了手,小小的、细腻的纤手被包裹在那双长了茧的厚实大掌中,身边的男人走路微跛,却丝毫不乱,照顾着她的步伐,走在她身边极其稳当。她所有的犹豫和不安慢慢淡去,鼻尖余下的只剩身侧男子身上的汗味,混合着她娘给她擦的胭脂水粉,却是那么让人心安。
  他们朝着花轿走去,即将开始他们崭新的人生。
  ☆、第二十四章 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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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关家,跨火盆,拜天地,送入洞房,全程李大娘都尽职尽责地陪着,一张老脸乐得开了花。
  关家拿不出钱来大操大办,一切都从简,请的人家也都是平日里交好的,沾亲的请了两桌,带故的请了两桌,余下一桌便是村子里跟关家处地好的了。
  关文以前待过的那个镖局的总镖头也来了,带了镖局兄弟们一起凑的三两银子给他,喝了两口酒,大着舌头说:“阿文呐,我们,我们都承你的情!那次的事儿多亏了你,其他的都甭说了,你以后要有啥事儿,尽管开口,兄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关文笑着道谢,他没喝多少酒,酒都让他二弟四弟帮着挡了。
  来关家做客的人也都知道关文娶的是什么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也不好去闹洞房,吃喝了会儿便纷纷告辞。关明也不多留,招呼着儿子们把人都送走,又催着关文去新房陪新娘子,自己带着儿子女儿收拾这一片狼藉。
  关文进了房,天色已经黑了。床头燃着一对红烛,是刘氏特意放在嫁妆箱子里的,嘱咐关家人成亲那晚一定要燃到天亮。
  透着光,关文看见床炕上坐着的新嫁娘。盖头遮着看不见脸,但她声音很好听,温温柔柔的,让人很舒服。她身子有些娇小,但并不虚弱,被花轿抬着颠了一路也没喊一声苦。腰肢细细的,肩膀平平的,一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静静在那儿坐着,就像一幅画似的。
  没想到他也娶妻了啊。
  关文心里感慨,朝李欣走近,伸手慢慢揭了盖头。
  李欣顶着猴子屁股,低垂着头。她见过关文长什么样,所以并不好奇。可关文没见过李欣,手拽着盖头望着她,脸上柔柔的都是笑意。
  “饿了吗?”
  关文轻声问,李欣自然不矫情,点了点头,“有点儿。”
  听她说了话,关文很高兴,“那我给你弄点儿吃的来。”说着便将盖头放在了一边出了门。
  李欣伸了伸胳膊,活动了下颈子,觉得脸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想打点儿水来洗洗脸。
  站起身才打量了一下这所谓的新房。
  倒并不是新屋子,是旧屋子好好拾掇了一番后改造的。屋子小的很,靠着最里边儿放了张床,床头有个高及人腰的床头柜,床脚边上便是一个大柜子和一个大箱子并列着放着,李欣看出来那大箱子是她娘给她准备的嫁妆,而那大柜子便是那日孙氏闹事的时候关文扛着的那件。
  箱子对过去,是一扇窗户,窗户下便是一个梳妆台似的物件,下放着条凳子,上面还搁着一个首饰盒子。不过台子上没铜镜,倒是搁着一盆水,盆沿上搭了一块巾子。
  李欣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去拿了巾子蘸水清洗脸。等洗好后她才长舒一口气,有功夫来打量这以后要住的地方。
  一个字,小!两个字,真小!
  确实是小啊,放了床、柜子、箱子和梳妆台,剩余的空地还不足十平米。这么小的屋子单身汉住是无所谓的,可多了个媳妇住,也显得太寒酸了些。
  李欣心里挺疑惑的。据说关文跟着人走镖的时候赚了不少,关家那时候经济情况还挺好的,为什么现在还是那么穷?
  想了想李欣也明白了。关家人多,进账少,关家供着六郎读书就已经是笔很大的钱了,更别说家里还有个孙氏那样的人主着内宅这块儿,恐怕私下里昧下了不少银子吧。关文不像是个糊涂的,但鞭长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