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3-16 01:00      字数:4771
  曾经江枫在她心里也是这样一个完美的公子,但她从来都只是淡淡地在旁看着。因为她知道,从她见到邀月看江枫的眼神起,便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和姐姐争。
  她只能在这样一段虚幻的感情里,沉默,痛苦,挣扎。她看着姐姐因为爱情而疯狂,却无人知道她的心里有多苦。直到最后邀月从姑苏回来,对她说:“让我们忘了那个人吧,他没有爱过我,也没有爱过你。”
  原来姐姐知道她爱着江枫。那一次,她颤抖着、紧紧地抱着邀月,长久以来压抑的感情终于得到释放。
  怜星低着头,默默地凝视着自己残废的左手。就在昨天,怜星知道,昨天花满楼已经发现她左手的残疾。其实不光是左手,连她的左足也是畸形残疾的。
  她的心里泛起淡淡的苦涩。这是七岁那年,邀月从桃树上将她推下造成的。她将这些残疾一直隐藏得很好。虽然她从来没有怪过姐姐,但并不表示她心里从不在乎。
  她甚至是自卑的。从前,她曾经想过,如果她不是残废,江枫爱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但是这一切没有如果,江枫从来没有爱过她,她也还是那个残废,再美的广袖流云,及地长裙,也掩盖不了左手与左足的畸形。
  “花满楼,花满楼……”怜星心里默默地叹息着,“为什么你明明看不见,却还是发现了我最不想给人知道的一面?”
  花满楼坐在怜星的对面。车子里很安静,安静到让他微微觉得有些不自在。
  怜星并不是一个过分沉静的人。她不但有着不可描述的智慧,也常常带着孩子般的稚气。她可以陪着他坐着听一整天的雨,也可以不眠不休地照顾新开的花。她像孩子般灵动、活泼、生趣、真诚,总能带给人无限的惊喜。
  花满楼心想,怜星应该又是想到她的姐姐了吧。只有想到她的姐姐,怜星才会如此深沉。
  他并不了解怜星的过去,他只愿自己能帮助她。
  第一次遇到怜星,是在一个大雪飘扬的冬日,她躺在雪地里,被发现时身体已经冰冷刺骨。他听到怜星嘴唇轻颤着,不停地叫着“姐姐”。
  花满楼想,无论是谁,对于怜星都忍不住要生出些怜惜之心。更何况她的惊才绝艳,非常人可比,实在是难得的朋友。
  “陆小凤住在城外的庄园,那里是我家的别院,非常清静。”花满楼慢慢地说道,“西门吹雪也在那里,他们一直在找邀月姑娘。所以你不用担心。”
  怜星蓦地抬起头望着花满楼,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浓重的感情。“花满楼!”怜星轻咬着樱唇,缓缓道:“等找到我的姐姐,我就要离开了……”
  等找到邀月,她就再也没有理由待在花家。就算她和姐姐在这里一无所有,也没有任何理由不离开——说难听点,她现在不过是花家好心收留的孤女。
  花满楼怔了怔,然后微微笑道:“怜星是要回家了?”
  家?怜星淡淡一笑,应了一声。虽然没了移花宫,但有姐姐在,那总算还是个家吧。
  说完,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
  他们一直想着找到怜星的姐姐,却还从来没有想过姐妹重聚之后的事情。
  怜星是个女人,即使生在江湖,也必定不能和男子那样潇洒不羁。她早晚会成家,会有疼爱她的丈夫,还会有很多可爱的孩子……
  多年之后,他们还能像如今这样,相谈甚欢,引为知己?
  想到这,花满楼心里不禁有些失落和发涩。
  怜星静静地望着花满楼。她此刻也不知道花满楼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是在为朋友即将离别而不舍吗?除了友谊,还有没有一点点的特别呢?
  别院,初阳高照,满园浓荫,窄窄的石子路上,风吹木叶,间关鸟语,清净幽绝。
  “这里确实很好。”怜星跟在花满楼身后,忽然悠悠地开口道。两人一路无话,怜星终于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压抑的平静。
  花满楼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默默地对着怜星。
  怜星凝视着他的眼睛。花满楼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不是空洞如死物般。相反,她可以看到那如墨玉般的眼睛里有一种“神”,就好像全世界都是黑暗的,他的世界依旧光明。
  花满楼道:“怜星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和你姐姐住在这里……”
  怜星听后整个人怔住。只听花满楼接着道:“我不知道你们家发生了什么变故,若一时没有想好去处,可以放心地暂住此地。”
  怜星轻轻地叹了一声,缓缓道:“等找到姐姐,我自然全听她的安排。若没有找到,我,我也想离开了……”
  “为什么?”花满楼微微蹙眉,道:“难道你,你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
  怜星摇了摇头,道:“没有。而且别人的话,我从来都不在乎的。”
  花满楼沉默地点了点头。花家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但难防别人多想,连他的父亲和哥哥嫂嫂们,每看到他都笑得别有深意。更有流言蜚语,竟然说他,说花满楼要成亲了。
  成亲……花满楼想到这,心突然跳漏了一拍。男女之间,两情相悦,结为夫妇,自然可以一生一世在一起。但是成亲……
  他还没有想过成亲。成家立业是每个男人的责任,但直到现在,花满楼还没有成亲。或许是没有找到那个相守一生的人,或许是更喜欢现在这样平静安宁的生活,或许是……
  他曾在一个花开的黄昏,遇到一个美丽聪慧的女子,她像燕子般轻轻地掠过他的心田。他也曾遇到过一个勇敢又直率的姑娘,她的感情热烈又真挚。
  但最后,谁也没有留在谁的生命里。花满楼的爱情,好像永远是渺远的。
  “花,满楼?”怜星看着花满楼出神,轻轻地唤道。
  花满楼淡淡地化作一笑,道:“快走吧,陆小凤应该就在等我们。”
  水榭楼阁,荷塘如碧,风中有淡淡的荷叶的清香。陆小凤斜靠在阑干上,轻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和舒服。
  “真想不到,你竟然有这样的奇遇。”陆小凤悠悠道:“如果你不是西门吹雪,我都以为你在骗我了!”
  “我从来没有说过谎话。”西门吹雪缓缓道。
  “我知道。”陆小凤咧嘴笑道,“你说过,你诚于人。所以你的话,我比老实和尚的话还要相信。”
  西门吹雪回过身,淡淡地笑了笑。明媚的阳光下,他长身直立,白衣飘飘,潇然若神。
  看得陆小凤有些晃眼。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陆小凤沉思道:“邀月,怜星……姐姐已经美绝人寰了,妹妹不知道有多漂亮呢?”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不是喜欢邀月吗?”
  “嗯?”陆小凤讶异地抬起头,却见西门吹雪严肃地凝视着自己。陆小凤笑笑,道:“我随便说说而已。”
  “陆小凤!”西门吹雪盯着陆小凤,肃声道:“你要记住,邀月怜星都是很危险的女人。”
  陆小凤靠在阑干上,也很严肃地望着西门吹雪,道:“你很了解她们?”
  西门吹雪一愣,道:“她们就是那样的人,尤其是邀月。”他的语声忽然顿了顿,缓缓道:“邀月还受过情伤……”
  江枫和邀月,谁也说不清是谁的错,或许相遇的开始就注定了错误的结局。
  “你如果真喜欢她,就不要再想着其他心思。”西门吹雪冷冷道。
  陆小凤微微而笑,沉声道:“西门吹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在乎一个人。”
  西门吹雪冷眼以对。
  陆小凤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抬眼望着澄澈的蓝天,大声呼道:“吃醋啦,吃醋啦,我这个好朋友都要吃醋啦!”
  “什么吃醋了?”忽然间一个亲切温和的语声从不远处传来。陆小凤一个激灵,立刻站了起来,一眼便望见花满楼领着一个宫装云锦的女子,迎面缓缓走来。
  “怜星,你就是怜星?”陆小凤愣愣地问道,全世界只看到了怜星一个人。
  怜星望着有点傻愣的陆小凤,怎么也想不到这就是花满楼口中足智多谋的人,只得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皎若秋月,明如星辉。难怪西门吹雪会说你们姐妹是危险的女人了!”陆小凤忽然悠悠地叹息道。
  怜星蓦地望向一旁静默不语的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也转过头,淡淡地望着怜星。
  他们其实都是为了同一个人而来。
  两人再次会面,还没有开口相问,却见陆小凤忽然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
  “花满楼,我这是在吃你的醋啊!”陆小凤贼兮兮地笑道。
  50☆、乱马惊魂
  花满楼神色平静;只淡淡地回道:“我们是为寻找邀月姑娘来的。”
  陆小凤顿觉无趣,放开了搭在花满楼肩膀上的手,坐下来听花满楼讲话。
  待了花满楼说完南宫夫人带来的消息;四下里悄然无声。沉默的陆小凤,沉默的西门吹雪,只有莲叶田田,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
  怜星看了看陆小凤,又望了望西门吹雪,迟疑道:“你们……”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这是怜星要问的,但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花满楼;花满楼带着沉思之色,轻轻地摇了摇头。
  沉默了很久,陆小凤忽然又起身,走过去站在西门吹雪的身旁。西门吹雪长身玉立,正凝思远望。
  陆小凤轻轻地拍了拍西门吹雪的肩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当年你和独孤一鹤的那场决战,不知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西门吹雪慢慢地侧过头,静默地对着陆小凤。
  陆小凤轻松地笑笑,又回过身缓缓道:“要想知道邀月姑娘更多的消息,我们不若去问问南宫夫人,石秀雪……”
  南宫夫人并不在花府,也没有陪在她的丈夫身边。城外渡头,桃花已随流水去,只有杨柳拂岸,依旧青青。
  南宫夫人站在河边,身后是四个美丽的少女,白玉罗衫,长发如云;四个英俊的少年,紫罗衫,束金冠,腰悬长剑,剑鞘上的宝石闪闪发光。
  南宫世家,历经江湖数百年,依然维持着这样的体面。
  南宫夫人的神色很平静,只是那双明如秋水的眸子,淡淡的就像笼了一层雾,一层纱,似在沉思。
  清风徐来,河面上波光粼粼,如繁星在天。一艘大船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劈波斩浪,飞快驶来。船桅上旌旗迎风招展,绣着斗大的“峨眉”二字。
  “师兄!”南宫夫人终于笑了一笑,向着舟头独立的男子大声呼道。
  舟头站着的正是现任峨眉派的掌门张英风。他微微颔首,忽然凌空一跃,已然轻轻地站到南宫夫人面前。
  “师妹!”张英风微笑着,如玉树临风,神采飞扬,“想不到你会亲自来接我们。”
  南宫夫人嫣然笑道:“许久不见,我甚是想念师兄呢,所以亲自来了。”
  张英风点了点头,然后回过身看着从船上一一下来的众弟子,肃声道:“快来见过你们师叔。”
  以司徒姐妹为首,众峨眉派弟子走上前来,向南宫夫人行礼道:“见过师叔。”
  南宫夫人笑了一笑,道:“想不到司徒姐妹几个都长这么大了,恍然间竟像看到了自己过去的样子。”
  那美如春花的娇颜,澄澈纯美的笑容,流盼生辉的清眸,对江湖充满了期待,对未来无限憧憬。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南宫夫人轻叹着。谁还能想起当年风光无限的峨眉掌门独孤一鹤,谁还能记起美丽动人的峨眉四秀?一切,转眼成空。
  张英风凝视着她,感叹道:“师妹出嫁这么几年,人稳重了些,却也多愁善感了一点。”
  南宫夫人笑笑,道:“还是叫我秀雪吧,我喜欢被你们这么叫着。”
  石秀雪和张英风坐在马车上。马车飞驰,车内的气氛却有些凝重。
  张英风收起手中的信笺,肃声道:“我在长安已经会过那个邀月。秀真放她走,倒是省了一大麻烦。”
  石秀雪沉吟道:“我还在花家见到了那个怜星,如果没错,她应该就是邀月的妹妹了。看起来,她们姐妹不但和西门吹雪有交情,和花满楼的关系也很非比寻常。”
  “花满楼?这我倒很意外……”张英风忽然抬起头看了石秀雪一眼,道:“本来花家老爷的寿宴,你不必来的。”
  石秀雪笑道:“听说西门吹雪也会到花家,我怎么能不见见他呢?”她虽笑着,眼神看起来却恨不得立刻杀了西门吹雪,“如果不是他坏事,师姐也不会畏于流言,远走他乡……”
  张英风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姻缘天定,终究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过三年了,她应该回峨眉看看了。”
  石秀雪颔首道:“我已经吩咐了门下的人,令他们留意师姐的下落。”
  张英风沉默地点了点头,忽然道:“南宫流云怎么样?”
  石秀雪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