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卡车      更新:2021-03-16 00:35      字数:4885
  掌门?!
  南宫煌双眼瞪大,虽然有些意外,却又立刻了然。
  掌门果然在这里……
  只见此时徐长卿双手背后,星辉映着那出神的目光,正默默地望着经库,半晌之后,方有些犹豫似的缓步走了进去。
  南宫煌正想悄悄跟上。下一个瞬间,却不想见到此刻经库门口出现一个更为健壮的人影,观其行踪,鬼鬼祟祟,悄声无息地先他一步跟在掌门身后。
  高大威猛,褐色花服,长发浓密。
  “啊呀!”南宫煌看清楚那人,低调地一拍大腿,居然是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雷元戈!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想到那雷元戈那怪异的举止,答非所问的言语,加上此时敌我不明的行迹,不得不让南宫煌更加戒备和疑惑,微微思忖,也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寂寂的空山幽谷,唯听见风声与蝉鸣,惹得螳螂们一个个地去捕。
  只是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虽然目的不明,但看这阵势,却着实有些荒诞和神秘。
  南宫煌心里小九九多,玩跟踪也不忘给自己找后路:万一掌门发现了他,他便可以说看到有人跟踪掌门,因为不放心才跟进来的。想好说辞,就算被发现,也不用太过担心。
  于是,他便放心地走入经库。
  尘封般的书香,混着细小的微粒,沿着鼻尖一起钻入了肺腑。
  南宫煌用力皱了皱发痒的鼻子,忍住没打喷嚏。
  眼看这一楼黑漆漆的,并没有点灯,反而自楼梯的方向隐隐泛出微弱的烛光。看样子,他们俩应该都在二楼。
  瞧这小心翼翼的气氛,南宫煌不由得有些好笑:自从出了地脉这个事件之后,他好像一直都在做贼似的。微微一哂,正要移步,却不经意地瞥见不远处的书架旁静静躺着一本书,可能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南宫煌随手捡起,正想放回书架,却无意间,或者说是冥冥中的注定,让他借着窗外星光月色,看清了书名。
  “《蜀山仙剑志壬辰年记》……”南宫煌抚摸着泛黄的墨迹喃喃自语,忽而变得兴奋起来,“壬辰年……正好是我出生的那一年!”
  他微微一怔,便赶紧翻开,双手微颤,带着莫名的期待与不安。
  “在这里……”南宫煌翻了几页,眼睛一亮,终于看到一行字。
  他眉头微皱,全神贯注、一字一句地默声读道:“据报东北妖气大盛,和阳长老携弟子廿余人前往石村探察,见昔日女弟子丝缎身亡,其夫尸身被一妖虏走。此妖倏忽来去,未与交手,其妖气甚似年前出逃锁妖塔之狼妖赤炎,然其貌不同且年内锁妖塔并无异状,故是否真为赤炎则不可考。丝缎遗一子,交于弟子常纪抚养。诸般因果,浑不可解,悬而成疑。
  丝缎遗一子,交于弟子常纪抚养……
  “这个……是我?”南宫煌恍然大悟,眉头却皱的更紧。
  诸般因果,浑不可解,悬而成疑。
  “那我娘叫丝缎,我爹是谁?那个赤炎为什么要杀我爹娘?我娘为什么离开蜀山?还有……这个石村到底在哪里……”
  语焉不详的文字,模棱两可的言语,反而让人疑团更多。
  他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却再也找不到别的发现。
  “……一年前出逃锁妖塔之赤炎,唔……”他掩卷沉思,往前推算,便自顾自地翻找旁边的书,“一年前是辛卯年,那辛卯年应该有记载,我找找……”。
  谁知,蜀山年记挨个排下来都有,偏偏少了辛卯年年记。
  南宫煌疑惑,正想重新查找一边,却忽的听到楼上“嘎吱”一声轻响,带动着一层也跟着轻微地震了震,在这安静地连呼吸都可听见的经库里,显得分外清晰。
  犹豫了一下,原本的好奇心,加上此时的猜想,终究驱使他将书轻轻放回,更加小心地走了上去。
  烛光闪烁,每走上一阶便更亮一分,南宫煌的心跳也更快一分。
  谁知道最后一个台阶迈上,雷元戈高大昏暗的身影却先一步映入眼帘。
  南宫煌仔细瞧着。只见他此时默默站着,双眼牢牢地锁着伏在案旁挑灯夜读的徐长卿,炯炯有神的眸光在烛火之下更显诡谲,竟透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杀机。
  南宫煌从未见过他这副表情,倒抽一口凉气,又急忙掩住了嘴。
  谁知这一下还是把人惊动了,只不过不是徐长卿,而是雷元戈。
  诡异发亮的眼光瞬间盯住了他。南宫煌打了个机灵,心虚地比划个息声的手势。正要使个眼色,却不想此时耳边传来徐长卿困惑而又急切的自言自语。
  “十九年前,紫萱与我力斗逃出锁妖塔的狼妖赤炎……”伴随着“哗哗”翻书声,他顿了顿,声音悠悠然,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那时它突然变身,功力并未增加但样貌大变,很是奇怪……但最终还是被我们投入了锁妖塔。同时,丝缎失踪……一年后有了孩子。一妖杀死她夫妇,又虏走她丈夫的尸身,这妖又疑似赤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翻书声变得凌乱,徐长卿的语气也更加着急,“赤炎是怎么从锁妖塔中出来的?又为什么要杀丝缎夫妇……”声音因迫切而放大,充斥着十分安静的经库。
  透过这语气让人隐隐察觉,虽是同样的疑问,却相比之南宫煌更加千万倍的在意。南宫煌身携五灵轮仙力,听得清清楚楚,也更加不解。
  当时当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徐长卿极力地回想。
  那夜,五灵空转,流光黯然。
  那夜,蓝焰焚身,红瞳噬人。
  那夜,幽幽般恰似银河的蓝光,将近乎力竭的狼妖瞬间变得功力大进。
  蓝光?!
  为什么会突然有蓝光?
  幽然安宁,却隐含着无穷无尽的大地能量,同时凝聚着、灌注着源源不断的水灵之力。
  与那狼妖身上的蓝焰,竟是那般地如出一辙!
  “难道说……紫萱!”静默了许久,忽听得徐长卿恍然大悟的声音响起,却带着沙哑般的悲恸,“难道说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我中火毒,你替我解毒而有了肌肤之亲,这一切都是你精心的安排?紫萱啊……”
  如烟往事,悔恨的追忆,顷刻间均化为此时此刻落寞的悲切与寂寥。
  “紫萱,你何苦如此?我何德何能,令你如此?”徐长卿悠悠叹息,任是看不到他此时的面目,也能想象得到,那因无能为力而痛苦凄凉的表情。
  梦中佳人,爱恨嗔痴,任是三世的纠缠,也已经飘渺虚无,乘风远去。掌门的道袍,庄严华丽,深深掩住了内心与日俱增的孤寂。
  “这十几年……我有心凭吊,却连一处坟茔也没有,有心追随而去,却又不知去向何方。”徐长卿哽咽了一下,声音愈发的空洞,仿佛对世间的一切毫不在意,“眼下蜀山又是一劫,待此劫过后,我立即振衣求去,再不理会尘事了……”
  长叹一声,万念俱灰般的颓唐,“心已厌倦,身却不得不浸染红尘,紫萱……何苦将你修为给我呢?修仙非我愿,蜀山壮大亦非我现在所愿,年至半百才知心中真愿,半生皆错啊!……紫萱,纵然你能谅解我,我自己又怎能不悔?”
  南宫煌倚在书架后面默默地听着。
  他从未见过掌门如此。
  悲哀,落寞,无奈,悔恨,厌倦……
  平时的高高在上,不苟言笑,均与此时的他形成了颠覆性的反差。
  即使他也听过蜀山弟子口传的八卦,也不免被这绝望的情绪所感染,不胜欷殻А?br />
  低低轻叹,不受控制地从口中溢出。
  虽然低不可闻,却惊动了此时的徐长卿。
  南宫煌心猛地一沉,慌忙捂住嘴巴,但已经于事无补。
  “谁?!”只感觉徐长卿霍地站起,厉声中传来秘密被人窥视的恼怒,透着从未有过的威胁与狠戾。南宫煌顿时感到如芒在背。
  “出来!再不出来,休怪我无情!”
  苦笑了一下,南宫煌沮丧地晃了晃脑袋,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掌门!是我。”他对着徐长卿拱手施礼。
  徐长卿见到是他,神情稍稍一愣,脸色渐渐缓和,“是你啊……”他轻轻抬手,就要扶他身。
  南宫煌顺势抬头,原本尴尬的表情,却在看到掌门的同时,瞬间化为了错愕与惊恐。只感觉一股寒气自脚底腾升而上。
  此时徐长卿的身后,正漂浮着一具高大而空灵的身体,诡谲的双瞳泛着紫透寒芒;缓缓伸出的一只手,放射出如蛛网般纠缠的幽光,天罗地网一般地向掌门席卷而来……
  这阵势,像极了追魂索命的幽冥阴司。
  21)宿命长留自嗟叹
  徐长卿眸光一凛,却并不回头。
  下一个眨眼间,南宫煌只听“彭”的一声,高大的身影便有如掷出的飞石一般,重重地摔在地上,震得好些书卷纷纷落地。
  “唔……”雷元戈闷哼了一声,低头捂着伤处,如此人高马大的模样却被这般轻易击落,着实狼狈不堪。
  十九年前,掌门徐长卿便已是当时蜀山掌门的得意弟子,又得了仙缘,蜀山功夫早已出神入化。这一招,南宫煌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他心里默默一叹,还是跑上去将雷元戈扶了起来。
  “喂!你还好吧?”他懒懒地问道。
  “还好。”雷元戈站起身,讷讷地点头。
  “你认识他?”徐长卿看着他俩,眉峰微拢,神情又恢复一贯的威严。
  “是,他是我朋友。”南宫煌只得点点头,比起偷听掌门的心事被发觉,自己带上山的人袭击掌门倒令他更加尴尬和无措。
  徐长卿眼底眸光流动,静静地看了二人半晌。终于还是微微抬手,释放出一道含着治愈之力的蓝光,轻轻地流入雷元戈被打伤的地方。
  “谢。”雷元戈对上他探究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南宫煌微微讶异,本来以为雷元戈对他已经够惜字如金了,没想到面对掌门只剩一个字了。
  “为何突然对我出手?”徐长卿声音淡淡,警觉不减。
  雷元戈看了南宫煌一眼,回答道:“我以为你要伤他。”
  “你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笨!”一旁的南宫煌逮着机会,手忙脚乱地数落道:“他是徐长卿徐掌门,蜀山掌门,怎么可能会伤我?”
  徐长卿眼神变了变,继续道:“一直跟踪我的人是你?”
  “是。”雷元戈也不否认。
  “你想干嘛啊?”南宫煌继续指手画脚,夸张似的放大声音,“不是告诉过你蜀山规矩很大,不要乱说乱动吗?”
  “你没说过。”雷元戈望着他,无辜地摇了摇头。
  “阁下跟踪我意欲何为?”徐长卿注意力却没被转移,犀利的眼神直逼雷元戈。
  “你不是普通人。”雷元戈定定地看着他,并不直面回答。
  “阁下也不是。”徐长卿微微勾起一边的嘴角,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皱了皱眉头,“我们以前见过?”
  “没有。”雷元戈摇头。
  “喂!”南宫煌大声嚷嚷道:“你好奇心也未免太强了吧,掌门不是普通人又怎样,这是蜀山耶,蜀山掌门当然不是普通人啦!”
  那二人的眼神一个无辜,一个莫测,几番对话,均是惜字如金,却话中有话,显得南宫煌的聒噪倒颇为不合时宜。
  “我不知道。”雷元戈继续摇头。
  徐长卿默默地看着他俩许久,终究是点了点头,对雷元戈拱了拱手:“抱歉,误伤阁下。”随即转头对南宫煌道:“南宫,你带他下去,找人为他疗伤。”
  “是!”南宫煌微微施礼,如释重负地拉起雷元戈。
  临走前,雷元戈对上徐长卿若有深意的目光,简单地留下两个字:“抱歉。”
  “怎么谢我?”一出经库,南宫煌便一把拦住雷元戈,邀功似的问道。
  “谢什么?”雷元戈眨了下眼睛。
  “少装蒜!”南宫煌不上当,质问般地指着他,语气却掩不住得意,“给我说实话,到底为什么跟踪掌门?”
  “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