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卡车      更新:2021-03-16 00:35      字数:4837
  可是任凭他如何天花乱坠,无奈雷元戈就像是座山,再怎么侃天侃地,他都能一一屏蔽;而他开口闭口所关心的,除了天气却只有一件事:掌门在哪。
  南宫煌摸不着头脑,只当他是仰慕掌门威名。只是他这副木讷的德行……
  南宫煌懒懒地应付了几句,最后打发他先去找常纪了。
  四周寂静,只剩下南宫煌一人。他突然有股寂寞的感觉,这下,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走了。
  南宫煌晃晃有些疼脑袋,往无极阁的方向走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
  “爹!我回来了!”
  宁静祥和的房间内,乍然响起了开门声,随之而来便是南宫煌兴奋的叫声,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喜悦。
  南宫煌搬了张凳子坐下,如期看到等候在家的常纪,心中一暖,连日来由于奔波而绷紧的心弦也跟着松弛下来。他抬头看着常纪和蔼的脸,随口问道:“刚刚我朋友过来了,你见到没?”
  “见到了,见到了,爹已经安排他在客房住下了。”常纪点点头,继而眉头一皱,又摇摇头,声音透着中年长辈常有的牢骚,“他可不太爱说话,问他三句他就答一句,可急死爹了。爹问你,这次顺利吗?”
  “他就那个样子,别管他。”南宫煌无所谓地摊开双手,想到自己想来巧言善变,每每都能把温慧气得个白里透红,却独独被那看似木讷的雷元戈噎得说不出半句。
  他甩甩头,决定不去想这些堵心的事。想到刚才向徐长卿复命的情况,随即精神一震,兴高采烈地放慢语速:“这次事情非——常——顺利!我就说嘛!”他眯起眼睛志气满满,“我就是上天派来做大事的人。”
  “是吗?”常纪总算展开笑颜,轻轻捋须颔首:“好,好,你不知道爹有多担心。”
  “爹你就是没长进……”南宫煌小声嘟囔着摇摇头,又忆起什么似的,继续道:“小时候我跟杂耍班子学艺,才出去大半年,你就担心得要死,现在我这么大了,不过出去这么几天,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拿起桌上的瓷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地呷了一口。
  “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常纪嗔怒道,看着他一副小孩心性的模样,神色又是关心,又是无奈,只得跟着坐下,顺着他的话茬翻起旧账,“你还好意思提那次的事?你一声不吭就跑了,你知道爹有多着急?”
  “谁叫爹不教我仙术呢?”南宫煌偏头“哼”了一声,语气仍旧听得出有些许赌气,“我被那些小道士瞧不起,只好自己偷学点他们不会的东西……”
  常纪听罢,眸光一暗,将浓浓的担忧与无奈深锁于眉心,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过了一阵,常纪转移话题,看着几日下来因历练而变得愈发健壮的儿子,目光柔和,轻声问道:“这次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好烦哪~~”南宫煌却不满地摆了摆手,五官一皱,全然没有刚才应对徐长卿那一副精神高亢的样子,“刚跟掌门说过一遍,我已经口干舌燥了,现在爹又问,就不会心疼心疼我吗?”他语气埋怨中带着撒娇,仿佛常纪这么问不是出于关心,而是给他增加了负担。
  对待外人,人总是谦和有礼中透着疏远的客气;但是面对亲近的人,卸下防御,无需伪装,也唯有这时,才能呈现真实的自己。
  只是,这往往会辜负那真切的关心。
  常纪神色难掩失落,却配合地点点头,“好,爹不问。”
  一室静谧,唯有微弱的烛火时不时地窜动,映着二人忽明忽暗的脸,均是各怀心事。
  “爹……”许久过后,南宫煌突然再次唤起常纪,欲言又止。
  “什么事?”
  “我到底多大岁数啊?”南宫煌困惑地看着常纪,抛出心底的疑问。
  此时问起这个问题着实有些荒诞,毕竟,人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从前他不是没好奇过,也不是没问过,但不知为什么,十几年下来常纪总有办法给他忽悠过去,久而久之,他也就将这茬渐渐淡忘了。
  思及此,南宫煌更加狐疑,想起在里蜀山遇到星璇的事,又怕常纪问东问西,便随口编了个理由:“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人家想跟我拜把子,可是我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只好回绝人家了。”他状似无奈地摇摇头,好像为此颇为可惜。
  “你十八岁。”常纪沉吟了一下,终于淡淡道。
  “准吗?”南宫煌双眉一挑,瞪大了眼睛,“我觉得我不止耶!那些十八岁的小道士比我幼稚多了。”随即又想起自己被收养的身份,更加好奇地追问道:“是我亲娘告诉你的,还是他们留了字条在我身上?我爹娘是什么人?他们怎么死的?”本来只想问个年龄,但这回常纪难得肯漏口风,心底一连串的疑窦不由得跟着抛出来。
  常纪不答反问:“怎么又想到问这个?”
  “小时候我问,爹你说等我长大了再告诉我,现在我都十八了,还不够大?”南宫煌像个耍无赖的小孩,双手一摊,夸张的话语中透着威胁,“你可别说等我娶了媳妇再告诉我,人家娶媳妇都要合八字,我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哪有人肯嫁。”
  “那位温姑娘一直和你在一起?”常纪挑了挑眉。
  南宫煌急的直跳脚,却不知这动作像极了温慧生气时的样子,“爹你别岔开话题,这招是我用剩下的……”
  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带着自暴自弃的落寞:“再说人家是王爷千金,爹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哦?!她爹是王爷?”常纪见他接茬,又想起温慧的言谈举止,欣喜地摇摇头,只是难掩欲盖弥彰的粉饰之意:“真想不到,那姑娘大大方方的,一点架子也没有,我看着就喜欢”
  “爹!”南宫煌却不再上当,“随便你怎么拖延,反正我今天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常纪静默了许久,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出了部分实情:原来,十八年前,他收养了南宫煌,但那时南宫煌的亲身爹娘都已经去世。于是,他也只能大致出判断南宫煌是满月的年纪,却也无法推断出具体的八字。
  只是,当南宫煌再次追问有关爹娘的具体是什么样的人时,常纪却又开始语焉不详。
  “我和你爹……也是素不相识,”常纪摇了摇头,语速缓慢,“那时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过世,这你让爹怎么说?”
  “那爹你总知道他们的服饰样貌,也能判断出他们身份啊!”南宫煌不满地发着牢骚,看着常纪这样,也未必问得出来什么。突然,他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用力一拍脑袋:“对了!他们葬在哪里,我要去拜祭一下。”
  “他们……”常纪面色哀伤,搬出了大人糊弄小孩时常用的理由:“葬在很远的地方……”
  不料,南宫煌却也有正当理由反驳。他自信地拍了拍胸脯,道:“远没关系,我会御剑飞行,你告诉我就好。”
  常纪越发的无奈,静静地看着他,黯然地摇头叹息:“爹养你这么大,待你如同亲生,你为何要这样伤爹的心?”
  “……这又怎么了……”南宫煌愣了一下,看着常纪失落的模样,心里一酸,却也摸不着头脑,只能缓和了语气安抚道:“爹你就是婆婆妈妈的,我拜祭自己亲爹娘,又不是不要爹了……”
  “等地脉事件解决后,我同你一起去。”常纪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爹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南宫煌喜出望外,高兴地拍手欢呼。
  常纪舒了口气,以为这回算是安全度过了,却不想,这“惊喜”一个接着一个,之后,还有更大的消息等待着他。
  南宫煌这一路似乎收获颇丰,此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喃喃道:“……我十八岁,那……不是属狗的啊?”
  “跟属狗又有什么关系?”常纪不明他为何有此一问。
  “我用师父给的五灵轮,能变成一条狗……哎呀,不是狗,是狼,很威武的!”南宫煌想起温慧当时目瞪口呆的样子,得意地继续道:“……殊明仙人说,师父一派的法术就是这样的,可我为什么变成狼而不是别的东西呢?”
  他仰头自顾自地思考着,却没注意到常纪此时的表情。
  双眼圆睁,常纪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难看,仿佛惊恐至极。这消息像是比回答他的身世还要棘手百倍千倍,常纪怔怔地僵在原地,一时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20)更忆当年初相见
  夜深沉,万籁寂。
  天淡银河垂地。
  一阵说话声打破了静谧。
  “早点回来啊!”
  “知道啦!知道啦!”
  南宫煌望着蜀山的夜景,无声地叹了口气。只是吸入的燥热空气,不仅驱不散阴霾,还更添了烦闷的情绪。
  这不是他第一次借着“禳星”的名义逃离常纪的絮叨。但这一次,他心里除了不耐和烦躁,还隐隐多了份微妙的探究。
  蜀山的夜,空旷幽谧,与往日并无二致。只是,这情景情景,“景”总能因人的不同心情而跟着变换莫测。
  如今,漆黑夜藏身影,朦胧月也迷踪。
  连日来曲折地脉之行,福祸相依之下,终能顺利归来。只是,好不容易回到了蜀山,屁颠屁颠地将天大的好消息喜滋滋地汇报给掌门和老爹,却不想一个态度不冷不热,一个更是泼尽冷水,浇熄了原本心中满满的自信与豪情。
  扫兴至极,却又带着道不明的莫测。
  回想起常纪听说他变狼时的表情,那是南宫煌从未见过的惊恐,同以往纯粹担忧子女安危的父母之心不尽相同。
  明明自己解释了,借助殊明仙人的法术狼身便可以自如变换,但常纪依然吓得脸色煞白,对自己继续跟进地脉的事更是百般阻挠。这一路的历练,自己的修为、武功都大为精进,这难道不该是当爹的对自己儿子的希望吗?
  逼着他固步自封、裹足不前,难道只是为了那虚无的“安全”?
  他虽从小在蜀山长大,但对这里的感情,却没有家乡般的眷恋,反而时刻透着寄人篱下的自卑。自以为,凭他的悟性,早已超越了许多蜀山弟子;但多年以来,却眼巴巴地看着在他看来,一个又一个资质平平的人被收为入室弟子,自己却依然游离于蜀山之外,还要时刻饱受冷眼和嘲讽。
  南宫煌虽是整日嘻嘻哈哈,但心里不是没有疑惑和不平的。
  溯其根源,恐怕是跟那老爹三箴其口、蜀山长老们欲言又止、徐长卿掌门闭口不言的身世之谜脱不开干系!
  不仅如此,这几天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见到许许多多的事,像殊明嘴角那缕疏淡不明的笑意,星璇那似近还疏的态度,都让他愈发地困惑。
  “我的事情,掌门一定也知道!”遥望着着无极阁那星辉之下方正的剪影,终究是少年人的愤愤与不甘战胜了落寞,南宫煌拳头握紧,眼神坚定,像是下了重大决心,又像是在跟谁赌气,闷闷道:“你们都瞒着我,我自己去找!”
  脚步加快,循着东侧经库的方向跑去。
  经库藏着蜀山的重要历史文献,白天听掌门提起过要去查找地脉资料,也多多少少提醒了他。
  “不过我除夕夜打的卦一定是准的……”脚步稍稍一顿,自言自语声又起,“地中有山,谦;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说的不就是我现在做的事吗?还有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象曰:劳谦君子,万民服也……”说到这里,南宫煌原本微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望着那假山后面渐行渐近的小楼,语气透出期待般的兴奋,“这事情做成功了,便〃万民服也〃,一定不会错的!”
  他总有极好的自愈能力,“嘿嘿”一笑,迈开腿就要冲过去。
  不料,刚挪一步,便隐隐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也站在经库门口。
  道袍委地,长发披肩,于暗夜中隐隐泛着蓝光,即使辨不清面目,也能远远被那威严的气势所震慑。
  掌门?!
  南宫煌双眼瞪大,虽然有些意外,却又立刻了然。
  掌门果然在这里……
  只见此时徐长卿双手背后,星辉映着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