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节
作者:这就是结局      更新:2021-02-17 09:47      字数:5038
  就要离开,湛国公府的老公爷乃是先帝时期都得用的将军材料,反正一大家子都在这里,先将徐佩东放回去,也不过是将人从一个窝里挪到另一个窝里而已——归根到底,这两个窝都在自己手上不是吗?既然这样,那便完全没有叫湛国公府心生疙瘩的道理。
  但她又想起了徐善然。
  那天短短的交锋之下,她对徐善然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现在任何与湛国公府相关的事情,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徐善然,想对方是不是又有了什么阴谋诡计。
  周祭酒还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的,他看着周后神色变换不定,略略一想,也多少想了个苗头,他选了个方向问周后:“娘娘,老臣问上一句,如果拿住湛国公府的人真的对邵风节有重大的影响,那么得利最多的是哪一位?”
  周后不解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当然是陛下。”
  “按说老臣不该说这句话,毕竟夫妻乃是一体,但陛下与娘娘是否真是一体呢?”
  周后脸色微变:“父亲,您……”
  周祭酒便悄声直言:“娘娘,太子也大了,是时候换个名号了。”
  周后心脏狂跳,她本来停止颤抖的手再一次剧烈颤抖起来,拿着一旁的茶杯喝了好几口茶,才将自己嗓子眼的咳嗽给压下去:“这、这是父亲您的意思还是?”
  周祭酒看着周后,缓缓摇了下头。
  这是大半朝臣的意思。
  自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明德帝在位三年都干了什么事情?先是阴谋诡计踏上皇位,接着大肆采选填充后宫,其中无数个耿直的大臣要他将注意暂且放到千疮百孔的国家上来,有几个说的,他就打死几个。最后终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而哪怕到了这个地步,明德帝又干了什么呢?
  明德帝开始杀人。
  宛如疯子一般的杀人。
  在这样纲常混乱的时候,有多少人会拿着身家性命去容忍一个疯子?哪怕这个疯子目前还是国家的主人?
  他们悄悄商议着,互相讨论着,很快得出了一个框架之内最符合他们利益的结果。
  正好明德帝近年身体越虚,已经不耐处理事务,而太子名分早定又年富力强,正是当仁不让,手挽山河的时候!
  ******
  徐佩东悄无声息地从宫廷里回到湛国公府之中。
  林世宣已死,朝中的大人各有各的思量,各有各的眼光落处,再无人发现徐善然的不对劲,也无人觉得有非将徐佩东留在宫中、留在眼皮子底下的必要。
  再接着就是浩浩荡荡的南狩队伍的集合与出发。
  跟着徐善然的很多人,包括宁舞鹤与何守,都觉得徐善然此刻应该要着手准备逃离的事项了,但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她忽然就像是真正的闺阁少女、豪门新妇那样,一言一行都跟着父兄,连外男都不见几次,毫无任何逾越之处。
  如长龙一般的队伍将京城远远地抛到了身后。
  在离开京城的第一时刻,徐善然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城门紧紧闭合,城墙上的士兵拿着武器,或者松松垮垮地站着,或者呆若木鸡地站着,就和城市中所有的百姓一样麻木。
  这座城守不住了。
  不管来的是红日军,还是邵劲的队伍,还是其他任何一个号天王号大王的军阀。
  这座城都一定守不住了。
  南狩的行进并不轻松,因为人员的冗杂,加上从上到下一抓一把的大人物,队伍就注定不能像是急行军那样轻车从简,而带了很多不必要的东西。
  比如说某个宠妃的梳妆匣,比如说某个贵妇的私房衣衫与首饰,还比如说某个文人墨客小心妥帖塞在箱子里的前朝书画。
  但人多了,车子自然也多了。
  一开始的两天,众人说说笑笑,也不算难熬。
  而从第三天开始,前方突然出现了敌人的痕迹,整个队伍的气氛就变得严肃了。
  第四天,敌人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只在左胳膊处绑了一条红条的,正是将要进攻京城的红日军。
  队伍不可避免地骚乱起来。
  第一波的人被护卫着明德帝南下的军士杀死了。
  但这用处并不大,第一批死了,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一批一批的红日军就像是割不完的韭菜,从四面八方如同狼群一样群起而上!
  队伍的等级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德帝与他的一众嫔妃还走在最前头,但那些掌握着武器的、掌握着战斗力量的将军或者个人——哪怕就是一个小小的队长,也敢走到名门闺秀面前胡言乱语,这在承平时期如何能够见到?
  而徐善然所在的湛国公府,虽然因为地位还算是高,并且还算是有用,暂时不曾被人冲撞,但毕竟他们归根到底还是一些人质,因此总有无数的人跃跃欲试地想要试探自己能不能吃下这块肥肉。
  在这样的暗潮汹涌之下,很快就有一颗棋子被摆上台面。
  那是一个装着军服的校尉,不过□□品的芝麻官,走到徐佩东面前人五人六地要求搜查——说明德帝因为队伍怎么走都不能摆脱追兵大发雷霆,要求彻查众人,看是否有人私通外敌。
  这是这些军士敛财的惯常手段了,徐佩东疼得心头滴血,但还是将那好好收着前人画卷的箱子打开,示意对方带回去慢慢检查。
  校尉一看就不耐烦了:“打量着你爷爷不识字是不是!一堆破字要我怎么看啊!”
  徐佩东:“……”
  旁边的何氏连忙上前,叫丫头抬出一个小匣子来,对着校尉悄悄打开了一下,只见里头宝光射出,盛满了五光十色的宝石!
  校尉眼睛立刻一亮,但很快,这样的亮光就转道了何氏身上,他用目光上下扫视了何氏一番,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其中含义正常之人都会明白。
  何氏羞愤欲死,徐佩东也忍不住握起拳头。
  这个时候,在帐篷中的湛国公府众人都走了出来,徐善然立时迈步上前,何氏回头一看,忙说:“你出来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徐善然并不说话,她脚下的步伐更快,堪堪来到何氏身旁的时候,收在袖中的左手照着校尉的脖颈一扬,锋锐的匕首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时刻直接刺入那人的喉中!
  那校尉仰面就倒,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手柄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泽。
  徐善然轻蔑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死人,转对何氏温言细语:“母亲,我扶你回去。”
  俱都石化了的徐佩东与何氏与湛国公府众人:“……”
  夫妻两在徐善然的安抚下回到了帐篷之中,其余人面面相觑,无法面对血腥之事,迟疑地四散开来了,但也有一些人留下来看动向。
  只见那属于湛国公府的帘子安静片刻,突然又被掀起,这次出来的是徐佩东身旁的总管,只见他支使着两个小厮将这地上的校尉大大方方的,一路拖拽到扎营中埋锅造饭的位置,接着两人将那尸体照地上一丢,发出好大的响声。
  这些伙夫面面相觑,半晌,伙头上来迟疑地问:“几位大人这是……”
  “最近不是粮食告急,正给你们送东西来了。”湛国公府的大总管笑道。
  “这,这……”
  大总管泰然自若说:“猪狗不如之辈,正适合被人生啖活吞。若有闲暇,不妨做一盘人羹给我们送去。”他看着眼前这些汗流脊背的人再笑说,“我是跟在徐老公爷身旁的,你们要送的是湛国公府的帐篷,可别送错了。”
  这些厨子当然不敢当真在校尉身上割肉剔骨,做出一盘人羹给湛国公府送去。
  好在这晚上之后,湛国公府中人也并未回来找麻烦。
  校尉一事,乍看上去便波澜不惊的过去了。
  但不过翌日,在红日军再次出现在队伍跟前,冲击队伍的时候,湛国公府徐四老爷的马车不知怎么的,轮子突然断了轴,马车登时歪歪斜斜地停在战场之上不动了,红日军已经四面包围长蛇,将这长蛇切割成好些个部分,但好在来的红日军虽多,真正分散了之后却只是三五一群人,各家人都慌忙着自己逃跑,没来得及顾徐佩东一家。
  而在湛国公府之中,徐三老爷是庶出,走在徐佩东之后,这辆马车停也不停,反借着徐佩东马车的遮掩快速跟上大队伍。
  而走在最前的老国公也知道了后头发生的情况,只见这载着人的马车稍停了一下,接着调转马头,朝徐佩东这里反跑回来!
  徐佩凤的车子比老国公的车子慢上一拍,徐佩凤也是在看见老国公的动向之后才回头发现徐佩东的情况,当下他也叫道:“调转马车,回去!”
  “老爷,来不及了!”叫喊出来的除了驾马的车夫之外,还有徐佩东的妻子杨氏!
  杨氏尖叫道:“老爷,追兵在后头,我们赶回去帮不了人反而送了自己啊!你不想想我们也想想我们膝下的两个孩子!我们可以等,快叫他们下马车跑过来!”
  这个时候徐佩凤哪里有精神好饿杨氏争吵,他怒道:“回去!谁再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杀了谁!”
  车夫不敢违逆,在众人齐齐赶向前方的时候艰难掉头,朝着徐佩东马车的位置驶去。
  红日军的马匹不多,来回几个冲刺,乘着马车骑着马的人都已经跑了,马车坏了靠双脚赶路的,除非几个幸运的,其他都被杀了。而因为徐佩东马车的车轴断裂,回到徐佩东身旁的老公爷与徐佩东,都被红日军团团围住,生擒活捉。
  众人都下了马车,何氏脸色苍白惊慌,徐佩凤与徐佩东的神色也是铁青的,杨氏带着孩子们在哭,只有老国公与像极了老国公的徐善然不动声色。
  南狩的人们连最后一点影子都不见了,车轮按压地面,马蹄踢踢踏踏的声音本该逐渐远去。但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一道隆隆的响声自远方传来。
  几个留在这里守着徐善然等人的红日军心生疑惑,正要派人往那声音方向的方向探索,就见一百亲军骑着快马赶到,他们银色的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手头的弯刀反射着血色的痕迹。
  他们飞快前来,分散又会合,以五倍的人数控制住了围着徐善然的红日军。
  徐善然的唇角闪过细微的笑意。
  该走的人已经走了,该回的人也已经回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的事情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掌轻轻合住,指尖探进荷包之中,将之前每每悄悄送给红日军的写有南狩队伍动向的纸条,彻底销毁。
  ******
  邵劲是在红日军即将到达京城,开始进攻的京师的那一天忽然接到徐善然传递出来的消息的。
  虽然事前也通过各种渠道知道徐善然现在还好,但等真正接到了对方亲手所写的纸条,邵劲还是真正发自心底地松了一口气。
  悬在心头的时候消失之后,那些写在纸上的墨字就能够被理解了。
  徐善然传递出来的信件上主要写了三件事,第一是报个平安,第二是将京郊的那条小路告诉邵劲,第三则是将自己逃脱的计划也简略地提了一提。
  邵劲将徐善然写来的信从头看到了尾巴,心情就像是做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忽快忽慢,接着他也没有将信件藏起来,而是交给同样关注这件事的任成林和双胞胎看看。
  有关于湛国公府与沐阳侯府先后脱困的计划算是这信中比较详细的部分了,双胞胎等看清楚之后,心头上上下下的,好似稍微放下了心,又好似更担忧了。
  片刻后,何鸣忽然请战说:“大人,从夫人指出的这条小路上看,我们很有可能悄悄穿过红日军的防线,出现在京城之后,既然这样,我请带一千人前往京师之后,接回夫人与众位亲眷。”
  邵劲看了何鸣一眼,他想了好一会,因为前前后后的可能性都想到了,所以话出口时再无转圜余地:“不,这信从开始写到现在,已经有十来天了,善善带着一百精锐没有错,但前后两批人汇聚在一起,目标太大,红日军不可能不长眼睛放过这一队人。尤其不可能在皇帝逃脱之后还放过这条留下来的大鱼。”
  “从最坏的角度考虑,善善和大家或许已经被红日军控制住了。”
  “那——”何鸣有点焦急。
  “我亲自去。”邵劲一锤定音,“我带三千人去,我看在小路应也有两人并肩的宽度,你们在这里守着,那新造出来的六门神机炮,我带走三门,留下来三门。”
  说道“神机炮”,在座的几个人都微吸了一口气,接着,没有人再说出反对的话语,西北军飞快的运转起来,不过两个时辰之后,邵劲已经带着三千人与三门神机炮,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