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1-02-27 01:38      字数:4781
  这几日回去想了很久,她才弄明白,到底哪里有问题。
  “世子那日呈现给我的布局,我回去想过了,怕是达不到世子的目的。”阿丑近日渐渐放手生意,淮南有何思峻,他做得风生水起,永和堂在淮南已经不见踪影了。至于京城,她有所控制,没想一开始就做那么大,因而并不用全力。所以有念心看着,加上钱之璋,也就够了。
  每每和徐奶奶说到钱之璋,阿丑总唏嘘不已。徐奶奶也是见过钱之璋的,也明白阿丑叹息他被钱府教坏了,如今从头历练,虽然近来很有进益,可到底耽误了这许多年。眼见着弟弟都中了进士,他还在从伙计做起。
  欲速则不达,只能一步步来。
  所以她现在看起来很是悠闲,但实则整颗心都扑在朝政上。前世没碰过政治,这辈子也没人教她,她不得不自己琢磨。
  夏翌辰牡丹宴露出的两条线,有两个目的,实际上都是一个目的。
  打击昭贵妃,和阻拦慕天卓,不是一样的吗?
  可是他真的能达到目的吗?
  “世子,您这样追查线索,是大理寺或者刑部的做法,不是搞政治斗争的做法。”阿丑坦然直言。
  夏翌辰倒是没心没肺没什么反应,桃花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惊讶的人,是太子慕天弘。
  “阿丑姑娘能否详说?”慕天弘态度诚恳。
  “识人、办事、查案、斗争,这些林林总总合起来才叫治国。”这也算阿丑最近的心得体会,读了几本起居录,也有了自己的看法,但也不免惋惜,有人教太子读书,有人教太子习武,却没有人教太子治国,虽然现在的皇上估计自己也没弄明白。
  ☆、153 救治
  阿丑继续解释:“治大国如烹小鲜,煎炒蒸煮炸,不是每种食材都用一种烹饪方式,想要酥脆用炸,想要细嫩用清蒸。世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先要看想达到什么效果。”
  “福建几府闹事的案子,太子殿下只要做好两个目的,就可以功德圆满了,”阿丑帮慕天弘分析,“第一,趁机抓到四王爷的把柄,把四王爷斗下去;第二,安抚民众,务必使福建一带民心归一。”
  俞则轩虚摇折扇,忍不住对阿丑高看一眼。
  她永远会审时度势。
  阿丑转头看着夏翌辰:“世子,你有两个致命的问题。”
  “愿闻其详。”夏翌辰不紧不慢道。
  慕天弘看着他慢条斯理毫不在意的态度,不禁有些担心——他要是和阿丑姑娘杠上怎么办?人家毕竟是姑娘家,就算说话不怎么留情面,也……
  未等他想完,阿丑对夏翌辰说:“我要是吏部的人,我肯定推荐世子去大理寺。世子的查案手段,我虽不算了如指掌,但我知道你十分厉害。可惜,现在是政治斗争,不是查案。你母亲静宬长公主殿下设计昭贵妃那一手就很漂亮。斗,靠的不只是真凭实据。有时候,在皇上面前留个疑影,挥之不去,整天想着,才最令人头疼!”
  夏翌辰明白她在说什么,不过还是有几分意外,他怎么知道昭贵妃那件事,是母亲的主意?
  而阿丑深深知道,静宬长公主利用的根本就是昭贵妃没有戒心,还有皇上的疑心。
  这件事之后,昭贵妃会防着她吗?肯定会。但是也不敢肯定是静宬长公主。因此她还是安全的。
  “有时候借刀杀人也很重要。是,我们知道四王爷的人参与了闹事,那又如何,纠出来多困难?我随便说个主意——何必查证据,直接在这些闹事的人里散播四王爷的谣言,让他们群起而攻之。那四王爷是抵抗,还是不抵抗呢?抵抗。伤了百姓,怎么交代?不抵抗,引颈自戮?”
  夏翌辰拍手叫好:“我就喜欢这样叫人两难,进退维谷。”
  阿丑面纱下嗔了夏翌辰一眼:这人就是胡闹!
  慕天弘是个沉得住气的,也没说什么,依旧是虚心认真的表情:“那么格局,又从何而来?”
  “容清澜有个致命弱点。”阿丑微笑,却没有说下去。
  几人面面相觑,只有太子慕天弘回答了:“是情。若有情。便不能心无旁骛,做不到公正不阿。”
  只是在阿丑看来,心无旁骛很重要,公正不阿……在权力斗争中没有公正,但慕天弘能保持赤子之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所以。她便不劝了。
  但关于格局,还要继续说下去。
  “一宅一院,不足为惧。天下格局,才是逐鹿之地。”阿丑说得谦恭,因此并不给人跋扈高傲的感觉,“控制朝廷,控制民心,最重要。”
  东宫陷入一片静默,几度夏风吹来,温暖湿润。
  墨家家大业大,生意遍布大乾,甚至有些店还开在了西域。但规模都不大。这些年北方诛邪和大乾一直关系紧张,西域诸国处在双方中间,也成了不太安稳的地方。
  因此墨家也算得上“狡兔三窟”。为方便墨家人照料生意,许多大地方都有墨家的别院。
  京城建业自当如是。
  阿丑收回诊脉的手,有些担忧地看着一旁来回走动的墨玄:“他外伤太重,我没有把握,就算治好了,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也不好说。”
  墨玄平静如古井,毫无波澜的面孔也不由染上几分忧色:“姑娘尽力就好,且看他造化如何吧!”
  阿丑一面写了方子让丫鬟下去煎药,一面又要了草药亲自捣碎帮床上的男子覆上。
  那人,正是当初在谯郡,她和墨玄一同救下的,那个要伸冤的人。
  而此时,她也没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墨玄急冲冲找来,就赶忙下手医治了。
  阿丑用手背抹了抹额角的汗水,重重叹息:“这天太热,他身上那么重的伤,很容易发炎的。拿些烈酒来!”
  手上工具有限,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
  大半日过去了,将近黄昏,阿丑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墨玄迎上去问:“怎么样?”
  “我能做的都做了,墨公子,就看他造化了。”阿丑微微低头,愧疚不已。
  “既然都做了,便没什么遗憾了。”墨玄安慰道,但语气其实有些生硬。
  阿丑寻思着:大约他不经常安慰人,所以才如此不自然。
  但是,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究竟发生了什么?
  “墨公子,当初此人被你收留后,又发生了什么?”阿丑问道。
  墨玄摇头:“后来他养好了身子,执意要去衙门。我问他究竟何事,大约出于不够信任,或者又是怕把我牵连在内,不肯说。我劝过他三思后行,可是终究没有听。”
  “那后来去了衙门呢?”阿丑急急追问。
  “后来我差人去看他是否安然无恙,可是却没找到他的踪迹。”墨玄有些叹息。
  阿丑默然:大约是被人盯上了,或者其他什么,总之不是好事。
  墨玄继续解释:“后来在滁州,他身负重伤,逃到开安客栈,我的人才再一次救了他。”
  阿丑深吸一口气:“来龙去脉,或许也只有等他醒了才能清楚。”
  “你辛苦大半日,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墨玄淡淡关切。
  阿丑点了头,什么也没说,由墨玄送往别院大门。
  差不多到门口时,就听见鞭炮声欢呼声不断,十分热闹。
  建业的墨家别院地理位置还不错,是以有喜事从门前过并不惊奇。但是听那声音,规模不小,绝不会是小户人家的喜事。
  “也不知谁今日成亲,倒是个好日子。”阿丑笑言。
  墨玄微微颔首,没有答话。
  走到大门口,只见迎亲队伍从大街上走过,阿丑瞥了几眼,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今日,原来是丁举文的好日子。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表情算不上喜悦,却很正,显得这个新郎官严肃恭敬。
  阿丑双手交握在身前,平静地看着送亲的队伍过去。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喜乐和鞭炮,没有人不识相地在这时候讲话。
  但是声音过后,墨玄就开口了:“阿丑姑娘,你……”
  阿丑微微侧头,看向目光追随送亲队伍而去,一脸平静,却因不知该怎么说而嘴角微微抽搐的墨玄。
  “墨公子想说什么?”阿丑语气自然平和。
  墨玄听了,却放下一半的心来。
  他知道阿丑不喜欢说谎话,甚至有时候都不会掩盖什么,十分敢作敢当。
  而如今,她的语气,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但是墨玄还是担心:“阿丑姑娘,丁大人的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不为了什么,就为了自己。”
  阿丑可以理解墨玄的想法。且不说古代,就拿现代来说,寻常人看见之前告吹的那位找了一个新的而且比自己条件好的,多少会觉得膈应。只是可惜的是,她从来没有打算过和丁举文在一起。那么,一个不相干的人找了一位比自己条件好的,那又有什么相干呢?
  “墨公子,其实他不再执著于我,我很欣慰,”阿丑真诚地说,“曾经他的心意,是我的压力。因为我什么都不能给他,他所需要的,什么都不能。所以,如今看到他成亲,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墨玄转头看着阿丑的面纱,平静无波的漆黑眸子有些朦胧,就像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
  许久,他才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也许我真的多此一举了,你不是普通人,你很有主见。但是,阿丑姑娘,不要放弃自己。”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郑重。
  阿丑感激。墨玄,知道她,宽解她,也在鼓励她。
  “墨公子放心,我不会,走到今天,我的每一步都在努力,我不会放弃自己!”阿丑坚定的语气让墨玄放心。
  天边,红霞一片,那是喜庆的色彩。
  装饰一新的丁府,俞则轩拉着夏翌辰坐下:“你今晚就把脾气收起来,不来这宴席,不看看四王党的人,日后怎么博弈下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不是兵法白痴,我不用说教你也明白。”
  “你自己留意就行了,拉着我算什么。”夏翌辰说的散漫,可桃花眼带了深深的厌恶。他看不惯丁举文的为人,特别是当了状元以后的丁举文。
  你投靠谁,又扯上阿丑干什么,当初还和我说那样一番挑衅的话,又是什么鬼意思?
  若你如果真的喜欢阿丑,你却娶了礼部侍郎家的千金,这对你娶的人太不公平!他母亲不就得到了那样的对待,那不是作孽又是什么?
  夏翌辰攥紧了拳头。
  若你恨阿丑,那就更不应该了。她之所以拒绝你,难道不是为你考虑过?你不感念她的好意,反而恨她,你到底是糊涂还是心胸狭窄?
  若说丁举文对她不是爱也不是恨,他打死也不相信。
  ☆、154 关心
  想到此,夏翌辰重重一拍桌子。
  好在现场比较热闹,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只是他附近的人纷纷望过来,惊愕而不解。
  俞则轩赶忙帮着打圆场:“没事,没事……”一边暗自抹了把汗。
  幸好夏翌辰素来是个纨绔形象,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奇怪……
  果然,大家瞥了两眼,见是夏翌辰,也没那么奇怪了,转回头继续方才的事情。
  而夏翌辰却受了俞则轩的训斥:“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好歹给自己给昱王府留点面子!”
  夏翌辰笑着哼了一声,语气里却是冷冰冰的。
  俞则轩叹息一声:“罢了,免得你再闯祸,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还有血杀,够用了!”
  谁知夏翌辰等得就是这句话,一听俞则轩这么说,立即站起身,头也不回,一溜烟跑了。只留下懊恼不已的俞则轩。
  而阿丑深深知道,静宬长公主利用的根本就是昭贵妃没有戒心,还有皇上的疑心。
  这件事之后,昭贵妃会防着她吗?肯定会,但是也不敢肯定是静宬长公主。因此她还是安全的。
  “有时候借刀杀人也很重要。是,我们知道四王爷的人参与了闹事,那又如何,纠出来多困难?我随便说个主意——何必查证据,直接在这些闹事的人里散播四王爷的谣言,让他们群起而攻之。那四王爷是抵抗。还是不抵抗呢?抵抗,伤了百姓,怎么交代?不抵抗,引颈自戮?”
  夏翌辰拍手叫好:“我就喜欢这样叫人两难,进退维谷。”
  阿丑面纱下嗔了夏翌辰一眼:这人就是胡闹!
  慕天弘是个沉得住气的,也没说什么,依旧是虚心认真的表情:“那么格局。又从何而来?”
  “容清澜有个致命弱点。”阿丑微笑,却没有说下去。
  几人面面相觑,只有太子慕天弘回答了:“是情。若有情,便不能心无旁骛,做不到公正不阿。”
  只是在阿丑看来,心无旁骛很重要,公正不阿……在权力斗争中没有公正,但慕天弘能保持赤子之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