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1-02-27 01:37      字数:4772
  可怜兮兮的模样。
  阿丑心知他所言不虚,再者,他们还能杀了她不成,就是嫌麻烦。只不过人家专门来请,不去也说不过去,于是一挥手:“你这家伙,嘴倒机灵。带路吧!”
  薛氏医馆很快到了,临近黄昏,求医的人比白日少了许多。阿丑穿过中堂,来到后院,却并非白日的厅堂,而是一处院落。
  走进院中,只见海棠盛开,一片旖丽红云。树下,白胡子老者坐于石凳上,面前一壶香茗茶意悠然。
  阿丑挑眉:这架势,是要喝茶谈心?
  “小姑娘,”白胡子老者伸手指了指对面座位,“坐!”
  阿丑也不多言,沉默地坐于对面。
  白胡子老者呵呵一笑:“今日你的方子,确实是好方子。”没有激赏赞扬,也不再轻视蔑然,完全中规中矩的叙事罢了。
  阿丑不做应答,只问:“老先生找阿丑何事?”
  “你这丫头也算宠辱不惊,真是老朽除了老朽的徒儿以外,见过的禀赋最佳之人。可惜了!”白胡子老者感慨。
  可惜?这倒有趣了:“阿丑糊涂,不知有何可惜之处。”
  “可惜,就可惜在你是女儿身,否则若再好生雕琢一番,定能成医之大材!”白胡子老者捋着胡子,看向天边夕光。
  阿丑不以为然:“女儿身又何如,于我而言无甚分别。不过。老先生说这么多,到底是想说什么呢?阿丑直视他双眸,欲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白胡子老者笑容慈祥中带了几分沉稳睿智:“小姑娘,你这年纪能有这般成就,不简单呀,敢问令师是何高人?”
  阿丑勾起唇角:又一个查户口的,不过也是人之常情。
  她一边摇头一边说:“我自能说话时便学医,医术皆是家中口口相传。然而稍年长,父母俱亡,唯剩奶奶相依为命。”这说辞她早先便已想好。遇人询问方不至于前后不一。
  白胡子老者似乎有些惊诧。他问过薛家的人。知道阿丑的情况,但她来谯郡之前的过往却无人知晓。
  “姑娘是何方人士?”白胡子老者追问。“我之前受过伤,许多事都记不得了,只知道自小便少见人。”阿丑语气平淡却不平静。冷淡中有些怅然。
  白胡子老者思忖:少见人,用药与世人不同,大约是隐世高人之后。可惜惨遭罹难,宗族不复存焉!
  这样想来,他不免怜惜起阿丑,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失去依靠独自谋生。。。。。。
  “阿丑姑娘,若非我们所学不是一脉,老朽有意收你为徒。只是从你用药来看。若再跟着我学些别门医理,反倒庞杂了,对你日后没有益处,所以我也不再多此一举。”白胡子老者神色认真。
  收徒弟?阿丑有几分愕然,不过正如老者所言。庞杂了对她没有益处,她也打算把中国几千年的医道走到黑。但是,既然人家这样说了,还是要客气几句。
  “多谢老先生好意,阿丑亦明白,庞杂了反而不好。我所得家学不多,却是这辈子唯一的念想了,故而说什么也不会放弃。”阿丑说到此,清澈的双眸染上些许潮意。唯有她的思想和知识,来自于原本的那个世界。父亲、爷爷、纪氏药业,她所学的望闻问切,已经成了唯一的念想。。。。。。
  白胡子老者见她微露戚戚之意,不免叹息:“白天我话有些重,也是不了解你的缘故。后来看你一直以来的用药,才明白只是宗派不同,而看你的方子也给我很大启发。若有空,常来薛氏医馆坐坐,老朽一定备上茗茶静候!”
  “老先生谬赞,”阿丑心知,人家年纪摆在这,还是得谦虚一点,“有机会向老先生讨教,是阿丑的荣幸。”
  “日后叫我阳老即可,医道中人都这么称呼我。”阳老捋着胡子笑眯眯地说。
  阿丑点头:“多谢阳老!”
  只是此时的她并不知晓,阳老在医界的名望。
  天色渐晚,阿丑告辞离去,走到中堂,忽听得有人细语:“清单都送过去了?是那几味药吧?”
  阿丑连忙往旁边一闪,躲进花丛中。
  “放心,知母已经截下了,就等过两日告缺。”另一个声音说。
  “好,再多来几回,他们也该消停了。”阿丑兀自惊疑:知母?有谁也在囤货?而且还截货?莫非是永和堂?而薛家。。。。。。难道薛家是永和堂身后的一大势力?
  心思翻转过后,阿丑决定静观其变:要确定他们背后错综的关系,只需要看这次永和堂的反应。知母一事,只有她和薛家知道,如果永和堂未雨绸缪了,那就是薛家在通风报信!
  倘若薛家真的参与其中,这一局就实在剪不断理还乱了。。。。。。
  翌日,赵三嫂生辰,阿丑送了对银镯子,其余几个平素来往得勤的也送了礼,不过是娘们之间交情。
  赵三嫂倒是喜欢那对银镯子,当即带上了,还十分夸赞了一番。
  两日后,三月二十七,阿丑和佟宁信来到谯郡城赶集,就发现药材生意的局势,变化翻天覆地。
  金银花开始上市,但如今最缺的是知母。知母价格飞涨不说,拿着大把银子还不定能买到。永和堂每日限量,而唯二有知母售卖的另一家店,百济药铺也有样学样,每日限量。
  此时阿丑已经肯定,永和堂的事,薛家百分百在掺和。不过说来薛家掌控半个谯郡,永和堂想占领谯郡市场,医药不分家,怎可能不分薛家一杯羹?
  “阿丑,你说好端端一个产药的地儿,咋今个没知母,明个少通草,后日又不知缺啥子了。”佟宁信挠头,半是无奈半是疑。
  “是呀,好端端一个药都,”阿丑叹息,“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产再多药也到不了百姓手上。你看,提价,缺药,几家药商的斗争,最后吃亏的还是百姓。”
  自古便是如此,行业间争斗,被夹在中间利益受损的都是消费者。自然价格战例外,价格战一开始的确会有利于消费者,用更便宜的价格购买东西。但长此以往,商家会以降低产品质量降低成本,以获取更低的价格,这样吃亏的还是消费者。
  “我们先去百济药铺看看情况吧!”阿丑提议。
  佟宁信欢喜地点头:“好,俺去给四哥买甜糕!”
  百济药铺门外角落里,佟宁智捧着甜糕边啃边说:“本来不限量的,掌柜的看到永和堂限量,才有样学样。”
  “你们掌柜的反应很快,永和堂限量你们不限,你们的知母肯定很快售罄。到时候永和堂肯定更加肆无忌惮,知母的价格只会更高,”阿丑先是赞许,后是冷笑,“每次都用这种伎俩,他不腻我都腻了!”
  佟宁信不明所以,只知道永和堂在做坏事:“那现在俺们咋办?”
  “继续耗着呗!人小力微,除了耗着还有别的法子?”阿丑摇摇头。
  正说着,只见街边卖簪子的摊上出现一对熟悉的母女。
  “你看这簪子咋样?”周婶子拿起一只凤钗,想在周灵巧头上比划。
  周灵巧面无表情地拂下她娘的手:“嫁衣头饰薛家都送来了,还折腾这些劳什子做啥子!”
  周婶子放下凤钗一插腰:“薛家是薛家的,嫁人的东西,又不是平日戴的。这一路上说啥子你都摇头摆手,这么素净嫁过去,嫁妆都装不满箱子,他们不轻视你才怪呢!”说着要自作主张付钱。
  周灵巧一声冷笑:“你买的这些东西,怕是连薛家一个丫鬟的头面都不如,没得丢人现眼!”
  “你!你这丫头咋说话的呀?啊?你过去是做姨奶奶的,瞧你这几日没精打彩的模样,还拿个丫鬟也当回事了!”周婶子趾高气昂地数落自己闺女。
  “不过是做妾,还是做第九房妾。做妾很值得你骄傲吗?你是个什么身份,人家早就掂量清楚了,买几根破簪子就能抬头做人了?瞎忙活!”周灵巧转身就走。
  “你还反了你!没嫁过去就这德行,嫁过去还记不记爹娘了!”周婶子火气直往上窜。
  周灵巧停住脚步一偏头:“爹娘?那时你和爹咋说的?你说俺嫁过去是好事,就当闺女卖了,那聘礼的钱也值当了!聘礼值多少你当俺不知道,如今你也好意思买这种成色的东西给俺充数?”
  阿丑有些怔愣地看着在街上毫无顾忌吵起来的母女:这是,为了钱要窝里反了?
  ☆、073 灾祸
  听完闺女的话,周婶子的脸腾一下子红了,指着周灵巧的手指微微颤动:“你咋听到俺和你爹说的话,你啥时候听来的!”
  周灵巧面露嘲讽:“你自己敢说,倒还怕人听了去。左右一家子人,隔壁屋的话有的是机会听。你自己要买啥子便买给自己吧,俺没心思陪你闹腾!”她说完扭头径自离去。
  街上早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此时看这长得还算标致的姑娘说走就走,都以为再没戏可看了。谁知突然间一声怒喝,令全场惊住。
  “站住!”周婶子带着满腔怒气大喝。
  周灵巧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周婶子气极,三步并两步跑来,抓着周灵巧胳膊向自己方向猛转,一个清脆的巴掌就这般打下去:“不知好歹的东西!就想着你自己,想过俺和你爹,想过你弟弟没!”
  周灵巧捂着脸呜咽出声:“想着你们,想着你们就该把自个卖了不成?那你想过俺没?”她越说哭得越凶,一张俏脸煞白煞白,眼睛和鼻子却哭得通红。这一红一白的对比,看着耍擦钊送锵А?br />
  这番话于周婶子而言更似火上浇油,她再度伸手,眼见着又是一掌要打下去,却被人拑制住手臂。
  阿丑强行按下周婶子的手,淡淡一笑,在她耳边低语:“周婶子,周姐姐已经是薛家的人了,你这般当街教训,置薛家颜面何在?”
  周婶子把手重重一甩:“再如何她也是俺闺女,俺咋不得教训了,你又插哪门子的手?给俺让开!”她说得毫不客气,吊高的三角眼圆瞪,凶得发狠。
  阿丑心中颇有些感慨:古代就是这规矩,家暴这种概念历来没有,父母打骂子女乃天经地义,官府都管不得。就算如今把那墙头草捕快请来也无用。
  说实在话,这对母女她厌恶的很,如今看他们窝里斗,除了拍手称好,她还多了一丝隐忧:这般堂而皇之地吵起来,双方似乎把颜面*都抛下不顾了。也是,周婶子这脸皮堪比城墙的物种,哪会在乎*颜面?关键在于,争吵过程中,要是扯出周灵巧的心上人丁举文。然后再扯出她这个炮灰。那可完了!周家人不要脸。她要呀!
  故而如今她也不再袖手旁观,否则到时殃及池鱼,那就是她幸灾乐祸的报应了。
  “我管不着,薛家难道管不着吗?还是说。让我请薛二公子过来,看看他心尖上的人被打成什么模样?”阿丑继续低声细语,像威胁又像忠告,叫人难以辩清。
  周婶子冷哼一声,扭头正要离去,却听得阿丑再度低语:“周婶子,其实呀,说你聪明,你就是小聪明。大智慧远远不及。你说你现在不好好待你女儿,到时候过门了,她记了仇,在薛府得了好的也不会给你不是?可惜呀可惜,你闺女早把你记恨上了。到时候你就是穷死,她也不会管了,自做她的人上人去!”
  阿丑这番话可不是白说,她就是在挑拨这两母女的关系。怀疑的种子一旦在这种小心眼的人心里埋下,日后生根发芽,就能长成劈山裂石的参天大树了!这两母女互相掐得凶,才不会把关注点总放在她身上。
  周婶子疑惑地瞪一眼阿丑,也不做应答,气恼地拍手走人。
  “散了吧,都散了啊!”阿丑将看戏的人吆喝散了。
  周灵巧还站在原地,眼泪已经风干,红得像核桃的双眸早就看不出形状。她直直看着阿丑,许久才蹦出一句话:“你以为你今日帮俺解围,俺就会感激你不成。阿丑,俺会恨你一辈子!”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发狠,指甲已经嵌入皮肉,映出斑斑血痕。
  阿丑叹息一声,双手一摊:“我解围,可不是帮你,所以没承望你感激。至于你的恨,哎,何苦呢,放手也是一辈子,掐紧也是一辈子。我倒是劝你,先好好想想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吧!”说来说去,都是周灵巧有个周婶子这样的娘,把孩子教成这样,最后还要卖了,可怜可叹呀!
  “哼,俺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周灵巧攥紧拳头,从阿丑身边走过,“今日痛苦,来日俺会百倍报复在你身上,你等着瞧!”
  微风从阿丑身边拂过,淡香之中带了一丝血腥气味,弱得几乎让人忽略,却于回神时敲打在心弦上,久久难以平静。
  “阿丑,你没事吧?”佟宁信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
  “我没事,哎……”她摇摇头,一声长叹。
  四月初二,正是周灵巧出阁的日子。
  随着温疟得到控制,知母价格也渐渐回落,人们似乎不再热衷于疾病和药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