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26 23:59      字数:4876
  方兴拍拍他的肩膀:“朋友是老的好。千古真理。我很感谢你。”
  “心到神知。”
  “咱们坐一会儿?”方兴率先坐下,“就在刚才,我还对李帅说,你是科学家,你一辈子的成就大小,完全取决于你最好的‘一手棋》有多好。比方牛顿发明了三大定律、爱因斯坦发明了相对论、你发明了KG。如果你这‘一手棋》足够好,那么你以后一事无成也不要紧。而我,一名干部,一生的成就大小,完全取决于我最臭的‘一手棋》有多臭。”
  他老实地说:“我有些跟不上了。”
  “既然你把我当朋友,我也对你交个心。官场是什么?是对抗。你的位置,我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你干掉。一旦你出了错,只要这个错误足够大,比方贪污受贿、比方玩忽职守,给国家造成巨大的损失。那么不管你以前作出了多大的贡献,你都将万劫不复。”
  “你这是?”
  “请让我说完。所以,这些人的监督,要比你们检察院、纪律检查委员会监督的力度大得多。说实在的,我没有一天不三省吾身的!甚至三省都不止。”
  “我好像记得你跟我说,你最敬畏的是天上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
  “是康德说的,但是我的心声。”
  “高检有一句名言:不要听一个人怎么说,而要看他怎么做。有些事情,我希望得到你进一步的解释。”周鞍钢开始最后的努力。
  “尽管问。”
  “按道理说,我完全可以把你约到我的办公室里谈话。我之所以约到这,完全是出于友谊。”
  方兴不无嘲讽地说:“你可谓用心良苦。”
  他加重语气说:“应该说是仁至义尽。”
  方兴不高兴地说:“我不喜欢这个词。”
  “医生最大的功用,不是告诉你,你的身体非常好。而是告诉你得了什么病,该如何治。”
  方兴顺着他的话说:“医生是唯物的,你得了病,最大牌的医生说你没病也没有用。权力部门却不同,他说你能干你就被提拔了,说你有罪你就会被判刑。唯心得很。我承认,我的工作有缺点、有错误。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他见他全面防守,一点儿认错的意思都没有,便说:“犯罪和过失的主要差别,在于犯罪是明知、故意!”说完,便声称有事,欲离开。
  “我插队的时候,时兴农业学大寨。大寨有些口头禅,很有意思:‘村看村,户看户,社员看的是党支部》。还有一句,叫做‘打铁先得本身硬》。”方兴说着站起来,“前些时候去世的诗人卞之琳有首诗:你在桥上看风景,楼上的人在看你。”
  周鞍钢并没有仔细琢磨这话的意思:“你有车,我也有,各走各的吧。”
  对于李帅见林恕的要求,秦芳一口回绝。说她完全可以代表。
  李帅讽刺道:“你怎么又代表起他来了?不是你我方才是最紧密的同盟吗?”
  “我是中介。中介的关键,就是不能让供需双方见上面。你想想,你们一旦接触上了,不就把我短路掉了?就算你不甩,林恕也许会甩。我不能不防。”
  “我必须见到林恕。这是一桩上亿的买卖,不能随便。你是媒人,我承认媒人很重要。但再重要的媒人,也不能代替新郎官入洞房啊?”
  她不屑地说:“看来你是真的把我当成中介了。我告诉你,你有配方,林恕有渠道。但是我有样品!”
  “样品?”他笑了,“样品在宁夕手里,我和她在一起好多年了!”
  她与他打赌:“你要是从她那里弄出样品,我将林恕交给你后,退出这场交易。”
  “我很想赌,但实在赌不起。这不是别的,这是我若干年的心血,这是一个亿的金钱,这还是未来。”
  “知道就好。”
  他重新制定规则:“那咱们就和前苏联、美国一样,来一个军备竞赛?看谁先把样品弄出来。”
  “我是女人,不喜欢国际政治。但我怎么也觉着军备竞赛是美国的一个花招。”
  “你确实不懂国际政治。”
  “前苏联的国力不如美国,和美国比赛,就和我跟王军霞比长跑一样,最先垮掉的一定是我。”
  “可你别忘了,宁夕她对我有感情。”他觉得分量不够,又加上,“是爱情,有什么比爱情的力量更大?”
  她不屑地说:“爱情?中学生的词汇。别人也许有,但你一定没有。”
  “我有没有不重要,只要能使宁夕认为有就行。”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一遛就知道!”
  方兴的电话,被丁尼设定为很特殊的铃声。所以一响,她立刻从麦建身边坐起,低声说:“是方兴。”
  “爱谁谁!”方兴对麦建,一点威慑也没有,他侧身睡去。
  方兴的命令很简单:在别墅的办公桌上,有他修改后的检举信。马上给政法委罗副书记送去,并且让他务必在中午十二点之前,让市委陈永康书记看到。
  丁尼放下电话后,赶紧叫醒麦建,穿衣服下楼。
  戴平私人电脑中的代码,被贺新辉破译出来,全部为秘密账户,且分布在以色列、巴拿马、俄罗斯等十多个国家。
  “第三次中东战争时,以色列精心策划,发动突袭,首要目标就是摧毁埃及的空军。第一个目标,自然是机场。机场上,有很多设施:飞机、油罐等等等等,第一次攻击的目标应该是什么呢?”
  那红不假思索地说:“飞机。”
  徐刚说:“油罐。油罐一炸,飞机也就炸了。”
  周鞍钢问苏群:“苏局长怎么看?”
  苏群知道一定是个圈套,不肯钻:“领导怎么看,我就怎么看。”
  “跑道。首先炸毁跑道。跑道一毁,一切都成了囊中之物、瓮中之鳖。”周鞍钢说。
  “您的意思账号是跑道?”
  周鞍钢点头:“然也。”
  “然也什么?”苏群不以为然地说,“这么多账号,这么多国家。只有把他们抓起来,才是正途。”
  “这些账户都是通过互联网开设的,有些只是一个空账户,钱还没有进去。倘若犯罪嫌疑人不承认,就不好收场了。”
  苏群不同意:“我有事实作为依据。再说,一旦逮捕他们,不愁审不出口供来。”
  “事实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证据构成的。”周鞍钢实在是太了解方兴了,“再说,对付方兴这样的人,你必须考虑到在零口供的情况下起诉他。”
  苏群质问道:“这些人跑了又当如何?”
  他肯定地说:“他们绝对跑不了!”
  苏群问他的“绝对”何来?
  “有人问一位登山家:你为什么总去这些危险的地方?登山家回答道:因为山在那里。”周鞍钢讲完故事讲道理,“同理可证,只要钱还在这里、配方还在这里,他们就不会跑。一个也不会跑。”
  全场静默中,一直在旁听的贺新辉不无胆怯地说自己有一个办法:“通过网络,与反洗钱的国际组织金融特别工作委员会联系。”周鞍钢赶紧问能否联系上。他不很肯定地说:“应该能。”
  那红不满地问他:“什么叫做应该能?”
  周鞍钢赶紧说:“别吓着你先生。”
  贺新辉背对那红,面对周鞍钢说:“我知道网址,就是没和他们联系过。”
  那红插嘴道:“你怎么不联系?”
  “谁没事和反洗钱组织联系。”贺新辉见周鞍钢赞同,胆就壮了,“周局长,你这电脑能上网吗?”
  那红不满地说:“废话!不能上网还能叫电脑?”
  因为方兴说他今晚不回别墅了,所以丁尼和麦建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来,然后开车走了。等他们的汽车开走后,躲在大树后面的方兴才现身,冷冷地看着汽车的尾灯消失后,从树后推出了一辆大功率的摩托车,发动着后驶向别墅后面。
  张琴很高兴地在给儿子收拾书包,同时唱着歌:“背起小书包,我去上学校。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周鞍钢在悦耳的歌声中问:“你上小学的时候一定特别高兴吧?”
  张琴诧异地问:“当然高兴!”
  “说老实话,我可不愿意上学。我宁肯在院子里玩儿。”
  张琴借力地说:“所以你才生出这么一个破儿子来。”
  “破儿子?你有几个?”
  “几个?一个就够我呛。你不想想,一个七万》》”
  他的脑海里顿时响起方兴的声音:“村看村,户看户,社员看的是党支部”、“打铁先得本身硬”、“你在桥上看风景,楼上的人在看你。”
  她看他发呆,便问:“你怎么啦?”
  他严肃地问:“你的钱怎么来的?”
  她愣了一下后说:“挣的啊?”
  “二十万的本钱,半个月就挣七万,那股票市场不全都是人了?”
  她已经呆了:“原本就不少人。”
  “你买的是什么股?”
  “医药板块中的一些股票。”她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什么?”
  “主要是隆德股份。”她喃喃地说。
  高策将举报周鞍钢的材料看完,默默地还给市委书记陈永康:“有名有姓,大概是真的。”
  陈永康有些恼怒地问:“这就是你推荐的干部?”
  高策认为一定是周鞍钢的家属的作为,他不知情。
  “知道不知道,都是他的责任!”陈永康稍顿,平静一下心情说,“你给我讲讲,这集合竞价是怎么回事?”
  高策很简单地讲解:“股票市场每天开盘前,买方和卖方都把自己期望的价钱报出。如果吻合,就成交了。”
  陈永康的脑子当然很快:“张琴报十块,这个鼎立基金就用十块钱买下?”
  高策点头。
  陈永康又有些恼怒地问:“如果报二十块,他们就用二十块买下?”
  “不能超过前一天收盘价的百分之十。”
  “面对面交易?”
  “电脑统计。”高策见陈永康脸色略有松弛,便趁机说,“我找周鞍钢谈谈?”
  陈永康拍板:“让纪委去办吧。”
  周鞍钢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夜里睡得很香。张琴却一夜没睡,但却一动不敢动地躺在床上假寐。天一亮,就起来给儿子做了一顿精致的早餐。然后给自己收拾了一些衣物,放在一个编织袋里。
  周鞍钢起来时,周小擎已经走了。他匆匆吃完早饭,对张琴说:“咱们走吧。”
  她拿起包,走到门口,又折回去,把一张全家福放进包里。见他纳闷,便说:“我怕是回不来了。将来想你们两个的时候,好看看。”
  他一下子明白了,昨晚与张琴商量好,去检察院把问题说清楚:“你把检察部门看成什么了?”他欲把她的包拿过来,“你这不过是个错误。用高检的话说,叫做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
  她也知道自己的事情不大,但她担心丈夫的政敌,利用此事小题大做。
  “哪来的政敌?我的敌人,都是人民公敌!”他把她的包夺过来,扔到沙发上,“要是坐牢,我跟你一起。”
  周鞍钢领着张琴一进高策办公室的门,高策就笑了。周鞍钢问他笑什么。他说:“这很像古戏中的一个场面:儿子闯了祸,母亲领着他去赔罪。”
  他也笑了:“高检莫非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要是真有这个本领,检察院有上几个人就够了。我只不过看这个格局像。说吧,有什么事?”高策让两个人坐下,又亲自倒茶。
  他很简略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高策听完之后,好久没有说话。不要说张琴,就是周鞍钢也有些不安起来。最后他站起来,走到周鞍钢面前:“说句实在话,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你确实是一位成熟的干部。”
  他赶紧站起来:“我很惭愧,对家属的教育不够。”
  “张琴也是初涉股市,别人告诉她这种方法,她就用了。完全蒙在鼓里。”
  “可是我对她说,凡是有太好的事,一定要三思。天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他诚恳地说,“但无论如何,这事的主要责任在我。”
  “在很多人千方百计利用权力寻找好处的时候,你能够有这样清醒的头脑,实在是难能可贵。”高策坐回办公桌前,讲述了检举信的事,“这下子,我可以向永康书记交差了。”
  “我知道您不能告诉我,检举信是谁写的。我只问是否出自隆德系?”他知道,没有姓名的举报,是不会引起市委书记的重视的。见高策虽然不置可否,但是满脸微笑,便一拍桌子站起来,“这下拼图算是全了!”
  高策不理解拼图的含意。
  “破任何案子,都像拼图游戏,要一块一块地拼。隆德这张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