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26 23:58      字数:4824
  方兴问第二个是什么。
  “他喜欢航海,自己有一个游艇,准备申请一个牌照,去周游世界。我们没有这个条件,只好用下棋来打发余生了。”
  “如果祝副省长愿意,可以到隆德来当顾问,”方兴此话,不过是一个试探气球。隆德确实是一个庞然大物,但却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庞然大物。从来那一天起,他就制定了两年内离升的计划。
  “你这是应酬话。就算我愿意,政策也不允许。再者说,到时候你也不在隆德了。”
  方兴静静地听,一言不发。
  “经委施主任明年就要退休了。到时候,如果条件成熟,你去吧。”
  “经委是您分管的部门,您看合适,我就去。”这个消息,省委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在祝启昕来宁水之前就已经透露给他了,并说他乃后备人选之一。但这个人情,必须记在祝启昕的账上。
  “经委确实是我分管。可干部问题我管不了,我只有建议权。所以,我要提醒你两件事:第一不能出事;第二要有业绩。”
  方兴频频点头。
  祝启昕仰靠在沙发上:“围棋如人生,奥妙无穷。这民被吏围、吏被官围、官被大臣围、大臣被皇帝围、皇帝被天地围、天地被宇宙围,围来围去,没有穷尽。”
  方兴恭维道:“祝副省长总是能够微言大义。”
  周鞍钢与高策在沿江的林荫道上散步。高策看看手表说:“走够定额了吧?”
  “没有。”
  他停住:“我看够了。”
  周鞍钢拉住他:“我说没够就没够。”
  高策无奈,只得往前走。
  “昨天老嫂子见了我就说,老高肯定在办公室坐了——天。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他的衣服胳膊上两个弯、膝盖上两个弯,一看就是一天没动地方。”
  高策无奈且幸福地笑笑:“女人总是从小处着眼:有什么办法呢?隆德集团前董事长于建欣的案子马上就要起诉了。这个案子过于庞杂,要把它办成铁案不容易。”
  “起诉处的老刘跟我说过好几次,你们反贪的就像做菜的大师傅,风光、出名、热热闹闹。而我们起诉的就像打杂的,专门替你们打扫战场。我说,检察官从严格意义上讲,就是政府的律师。从这个角度说,我们反贪局的不过是马前卒而已。”
  “真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来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比喻。”
  “隆德集团的财产构成过于复杂了,复杂就容易出事,我好像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见高策站住,就再度拉他,“您别又站住了,边走边说。走路是最好的运动,因为人走了好几千年了,整个人体结构就是围绕着走路这个中心建立起来的,像保龄球。”他做了一个很夸张的投掷保龄球的动作,“还有高尔夫。”他接着做了一个挥杆动作,“这些动作,都是根据运动的需要,而不是人体的需要设计的。很多运动员有伤,就是这个道理。”
  “几个月之后,我想坐办公室、坐汽车,也没得坐了。到时候,光剩下走了。”
  “到时候,我陪您走。”
  “虽然我知道你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但我不怀疑你的诚意,不过你不可能有时间。怎么样?对我这个位置有没有想法。”
  “要说没有,那是假的。”
  “我就喜欢你说实话这一点。你具备这个资历,而且你不会出经济问题,生活作风问题,应该也不会出。”
  “不是应该不会出,而是绝对不会出。”
  高策指点道:“你要注意的就是周边的关系。”
  “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临阵磨枪也不管用。让我当,我就好好当,不让当,我就好好当我的反贪局长。呈金子在什么地方都会发光。”对于自己的缺点,周鞍钢很清楚,他以办事为唯一日的,所以经常越出“二百里领海”,侵入别人的领地,并且不止一次遭到反击。他也常常提醒自己,但是事到临头,总是情不自禁。用高策的话来说,是“改也难”。
  “这话应该别人来说才对。”
  “我这个人,总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认识一位作家,作品写得不错,可就是引不起关注,我于是请教一位评论家。你猜他怎么说。”
  周鞍钢老实地回答:“猜不着。我要是能猜着了,就不干这活儿了。”
  “他说此作家确实不错,但就是说得太多,人清楚。我反问,莫非不好吗?他说,好是好,可这样就没给我们评论家留下余地。我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周鞍钢笑着说:“这道理其实我懂。您没发现,每次我给您打报告的时候,都故意留下一些破绽,好让您修改?”
  “算了吧。你每次都干巴巴地几根骨头,连穿靴戴帽都不会。有些时候,我的批示要比内文还多。”
  “准叫我遇到了您这样的好领导子呢?”周鞍钢笑着说。
  假设李帅的房间原来是一片寒山瘦水的话,那宁夕就是春风。虽然不过数日,已经满眼温馨之绿意。
  李帅在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饭。”
  宁夕很幸福地看着李帅在吃:“我明知你说的是假话,但还是挺高兴的。”
  “真话。除了我妈做的饭,你做的最好吃。你从哪里学来的这手淮扬菜手艺?”观察人,必须从细微处着眼。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欧阳修能从猫的瞳孔,看出乃是“正午之牡丹”的道理。
  “书本上呗!我就像作试验一样,一步一步地严格按照配方做。”
  “以前你最讨厌做饭。认为吃饱了就行,没必要瞎耽误时间。我记得你的菜谱一共是六样:白菜炒肉、肉炒白菜,炒白菜、炒肉、汤里有菜、菜里有汤。”他扳着手指头在数。
  “也没有那么不堪。”
  “现在你怎么转变了观念?”
  “我从一本书上看到,要征服一个男人,必须通过他的胃。”
  他眉毛一挑:“你想征服我?”
  她赶紧解释:“不是你们男人所谓的征服。”
  他举起酒杯:“这还差不多。”
  她与之碰杯:“我就喜欢你身上这股霸气。”
  他笑着反问:“只有霸气?”
  “还有帅气、才气。”
  他得意地一口干掉杯中酒。
  李帅住宅对面,有一座三十层的高楼。在二十九层的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秦芳在用一架德国远红外望远镜观察李帅的房间。望远镜性能绝佳,加上李帅的房间没有拉窗帘,故而一切清晰可见:李帅正与宁夕在沙发上亲热。她用带蓝牙耳机的移动电话与麦建说话:“看来你的一个亿和我的一千万泡汤了。”
  麦建不紧不慢地反问:“怎么?”
  “你希望我占领的位置,已经被人占领了。”
  麦建忙问此话何意。
  “他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女人。”
  “也许是只鸡。”
  “我要是连鸡和正常女人都认不出来,还敢接你这活儿?”她调整焦距。镜头落在宁夕乱扔在一旁的衣服、首饰上,“你见过有鸡穿夏奈尔内衣,戴钻石首饰的吗?”
  “假的吧?”
  “流光溢彩的钻石,我认不出来就不是女人了,”
  麦建鼓励道:“努力寻找,总有机会。”
  “一名女记者,在结识了一位著名的足球教练之后,从她原来供职的足球周刊,跳槽到一足球报社。这个行动致使周刊的销量锐臧。周刊的主编急了,赶紧派一个比她更年轻、学历更高、更漂亮的女记者去采访这位教练。但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麦建不耐烦地况:“有事滥事,不要啰嗦!”
  “因为这个位置是唯一的位置。一旦被占据,后来的人再优秀也没有用。”
  麦建不屑地说:“你要是这么说,就太不了解男人了。”
  “我知道很多男人会喜欢很多女人,但在一个阶段,他只会喜欢一个女人。”
  麦建强调道:“接近李帅的办法不止一个,不要只把自己当成女人。”
  秦芳似有所悟。
  别的人思考重大问题时,总喜欢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方兴却不同,他只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这些年来他调动了不少单位,但只要这个办公室属于他,他的思维就充满活力。
  方兴的先天条件相当不错,父亲是——位老红军,官至大区副职。他自己在军队里就人了党,提了干,然后被推荐上了大学,也就是所谓的工农兵学员:按说,这是一个不被认可的学历,但很快就被他优秀的后续学历给取代了:美国斯坦福大学公共行政管理硕士学位。这到任何地方,都是响当当的。
  有了这些,应该仕途顺畅。如果不是在临江市任常务副市长时,发生了那场污染事件,他此刻恐怕已经在省长位置上了。
  当时,路过临江市的一艘货船发生了事故,船上的苯泄漏到江水中,他虽不是学工程的,但也知道苯是有毒物质;在英国,一千磅以上的苯,无论运输还是存放必须申报。但他认为,这不过是路过的船,泄漏的量也不大,船方申报不过数十公斤,即使翻上几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一日让媒体知道,就会引起轩然大波,起码沿江一带要停水。水是工业、生活的生命,一旦叫停,必是一场大灾难。因此,他下令封锁了消息。
  当然,他通过协调,让属于国家电网公司主管的临江水库,加大流量到平时的三倍,这样苯就会很快地被稀释。
  事情原本就这么顺利地过去了。可不知道怎么被临江大学的一位教授知道了。在人大会上突然发难,把事情原原本本地捅了出来。
  这种事情轮到别人身上,撤职是一定的。但他只是到了隆德集团公司当总裁而已。用他朋友的话说:“这是因为你的质量大。”
  质量大的物体,可能不会被质量小的物体击毁,但无疑会影响它的速度。
  他是个知己的人——知己比知彼要难得多——明白在政治上,一旦染上污点,很难升到更高的位置上去。在官场角逐中,你比别人优秀,不能保证你胜出;但你比别人的错误多,就一定失败。
  初来隆德集团公司,他甚至对祝启昕怀有—种感激之情——感激之情在常人很普通,但在官场上却是不常见的。搞政治的人,如果被感情蒙住眼睛,无异于自戕。但一个月的调研之后,他立刻明白了祝启昕的用意:祝从来把隆德当作自己的领地,在于建欣当政时期,确实也是如此。偌大一个隆德,被你一下我一下,搞的摇摇欲坠。当然,从表面上看,还是金碧辉煌的。祝之所以要他来,不过是维持这虚假的繁荣而已。
  既然参加游戏,就必须遵守游戏规则。他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当然,不过是表面上的,并不真正地伤筋动骨。与此同时,制定了——个两年离开隆德的计划。
  正因为如此,他才把经委主任这个位置看得很重。虽说经委主任也是正厅职,但却是早涝保收的政府官员。闹好了,人大、政协的副职还是有希望的。为官不到省部级,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风尘俗吏。
  殷鉴不远,千万不能出事。悠悠万事,唯此为大!想到这,他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雪茄烟点燃。
  夕阳从阔大的落地窗中流泻在墙上一张很大的列宾《伏尔加河畔的纤夫》的油画复制品上,这是一幅林恕最喜欢的油画。但此刻的他,虽然面朝着它,但目光是散乱的,根本就不在油画上。
  副经理进入,他看到这副景象,没敢说话。
  但林恕已经发现了他的到来,头也不回地说:“有事?”
  副经理恭敬地说:“汇丰银行的那笔款子已经到期了。”
  “知道了。”林恕长期为官,加上对现代经济并不熟悉,来港之后几次投资都失败了。两千万元,从消费层面上说,够一辈子的。但要经商、办实业,不过是沧海一粟,近两年来,他不得不靠银行贷款维持。
  “问题是他们要到法院起诉咱们。”副经理认为必须把话说透。
  “知道了。”
  副经理识趣地准备退出。
  “不要走。”他回过头来,走到写字台前。见副经理自动跟过来,他拿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递给副经理,“你去菲律宾找毛瓜先生,拿到钱转到咱们的账上,把汇丰的债还上。”
  副经理在接过信的同时,望了林恕一眼。
  “你知道毛瓜先生是做什么的吧?”
  “菲律宾最著名的赌场老板。”
  “岂止是非律宾,我看在整个东南亚,他也是数一数二的。东南亚金融危机之后,百业凋零,唯独他的行情不跌反涨,你知道为什么吗?”
  副经理答说不知道,
  “那你知道这笔借款的利息是多少吗?”
  副经理也说不知道。
  他赞扬道:“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