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冥王      更新:2021-02-26 23:35      字数:4820
  又一个汉子问:“什么美差?是进县城?”
  沙哑嗓音的汉子说:“哎,你小子。进城算屁美差,是家庆哥去了趟抚松药材铺……”
  吉家庆突然说:“噤声!不该说就别瞎说,要是博银海当家那会儿,你小子的舌头就得割了喂狗!现如今外当家的厚道,就是你小子祖宗积德了,还不快睡!”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33)
  另一个汉子说:“你小子嘴太糟,哪天惹了祸就知道厉害了。外当家的厚道,内当家的可饶不了你。”
  沙哑嗓音的汉子就哑声了。
  可是谢布丁却听到了。谢布丁满心疑虑,想找沙哑嗓音的汉子问清楚,可是又迟疑,心想,抚松药材铺有三家,不会是董家吧?
  谢布丁就带着满心疑惑,在第二天问佟九儿。
  佟九儿听完说:“什么事也没有,吉家庆只是去三家药铺打听商量种药材的事儿……”
  谢布丁是在一个下雨天回谢家屯的。谢布丁回到谢家屯,正赶上谢布丁的大姐和姐夫从抚松县城回娘家探望父母。这小两口在抚松县城里做熟皮货的生意。这小两口和谢大户老两口正说笑呢,谢布丁进屋了。
  老少两口子都闭了嘴。谢布丁打了招呼坐下,就看见大姐又笑,笑得一脸花,像摔开了的西瓜。爸、妈、大姐夫也在笑。
  谢布丁问:“笑什么?”
  大姐就笑得打嗝了。
  谢大户说:“小王八犊子董平安叫人给阉了。”
  谢布丁一惊,问:“阉了?为什么?”
  谢大户说:“管他为什么!反正董平安叫一个人在半夜从被窝拉出来,一刀割了‘棒槌’去,只剩两个蛋晃悠在裆里。”
  谢布丁就想,会不会是佟九儿叫吉家庆去做了董平安?
  她大姐却说:“不是这个样子,是董平安勾搭了一个暗娼,叫暗娼的另一个汉子撞上了,就把董平安阉了。反正是阉了,咱家的仇也算报了,是不是二妹?”
  谢布丁脑袋里就乱了,这种恨一下子不存在了,心想,董平安这辈子算完了,是谁做的呢?是佟九儿?还是谢达山?准是谢达山!谢布丁的心就打鼓了……
  谢布丁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谢达山的。是谢达山扒谢布丁衣服的时候,还是把谢布丁推到外面拥抱老北风的时候?还是谢达山用雪揉谢布丁全身的时候?好像都不是。是谢达山放谢布丁走的时候?是挨了林虎子一拳的时候?是董平安要谢布丁滚的时候?好像是了,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谢布丁心里有了谢达山。是不是谢达山做的?谢布丁一想到这儿就坐不住了。
  谢布丁回屋从屋里往外看雨。正看雨的时候,谢布丁就看到穿着蓑衣骑着马的林虎子慢悠悠地晃来了。
  谢布丁迎上去,说:“虎子哥带我去一趟磨盘岭。”
  林虎子听清了,也愣了。林虎子是条汉子,林虎子一个半月没见到谢布丁了,林虎子就来了,来了的林虎子就说:“行,什么时候去?”
  谢布丁说:“现在。”
  谢布丁就在爸、妈、姐、姐夫迎出来的时候,跳上林虎子的马背,钻到蓑衣里面,抱住了林虎子的腰。
  林虎子就软了,坐不住马鞍,要往马下出溜。
  谢布丁说:“虎子哥你要是要我,我就给你,可是我不能嫁给你。”
  林虎子稳住了神儿,用力一夹马肚子就向磨盘岭赶路。
  谢布丁问:“虎子哥,你怎么不说话?”
  林虎子说:“不愿做我媳妇的女人,白给我也不要。”
  谢布丁就趴在林虎子背上哭了,哭着说:“你做我亲哥哥!”
  林虎子的泪水就和雨水成亲了,林虎子很爽快,说:“你是我的亲妹子……”
  在谢达山听到谢布丁被婆家赶回了娘家,谢达山变了个人。谢达山赶走了睡觉打呼噜的朱小腰,又解散了兄弟,叫木铁驴带着兄弟去投崔豹子,崔豹子在桦甸一带控制了大金沟,正需要人手。谢达山就独自在磨盘岭当了猎户,谢达山当了猎户不是因为张知渔饶了他一命,也不是林虎子的恶作剧,却是因为爱上了谢布丁。
  在这个飞雨的日子里,谢达山出去猎了只野兔,扒了皮开了膛整个儿丢到锅里煮。谢达山就瞅着舔着锅底儿的火苗儿又出了神,谢达山又冲动起来,又想去谢家屯看眼谢布丁。谢达山去过多次,但一次也没看到。越看不到谢达山越担心越思念,思念到揪心的时候,谢达山就用火烧自己的手指,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烧,越痛心里才能越痛快。在熬不住的时候,谢达山又偷偷溜到谢家屯,这一次谢达山看到了立在院子里像棵小草似的谢布丁。谢达山想冲过去说他不做胡子了,谢布丁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个什么。可是谢达山没有勇气,谢达山的勇气从看到谢布丁的那一刻里就溜走了。当谢达山又看到了林虎子和谢大户,谢达山明白了,谢达山眼前发黑,叹口气就走了。谢达山也不想离开磨盘岭。因为磨盘岭上在谢达山嗅来,除了匪气还有一股味儿,就是谢布丁身上的清香。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34)
  谢达山望着厅堂外的雨,雨有股清清爽爽的气味儿。谢达山脱光了衣服,就走入了雨中。雨越发大了,似乎在帮助谢达山冲刷去满身匪气。就在这个时候,林虎子带着谢布丁来了。林虎子首先看到向天仰着脖子光着身子的谢达山,林虎子勒住喘着粗气的马,抱下了发呆的谢布丁,林虎子在谢布丁额头上亲了一嘴。林虎子跃上马背走了,走时狠狠地抽了马屁股。马长嘶一声,蹄声才开始震响。
  谢达山从雨中扭过头,眼珠就像一对青蛙眼了。谢达山向谢布丁跑去,谢布丁向上迎并伸出两臂渴望那一抱,谢达山突然啊了一嗓子,扭头像只兔子一样向山里逃窜,白花花的屁股在雨中扭摇几摇就消失了。
  谢布丁追过去,追到了厅堂里。谢布丁看到谢达山脱下的那堆衣服和支在厅堂中间的一个铁锅,锅下的火已经燃烧出锅底儿向四下里缩伸。谢布丁就过去把柴往锅底下送,锅里咕咕嘟嘟的声音正响,谢布丁掀起锅盖就看到了那只兔子。
  谢布丁就大声喊:“我回到家里了。”
  谢布丁听到了声音,是穿衣服的急促声,谢布丁低着头,一会儿听不到声音了。谢布丁说:“我是白虎星,我能害男人,你要我吗?”
  谢布丁身后就撞过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这辈子、下辈子我都要你!”
  谢布丁扭头就扑过去,和谢达山使劲挤在一起了。两个人互相瞅着哭嚎,那泪水吓走了雨水。
  一个说:“雨停了。”
  一个说:“太阳出来了。”
  两个人就都笑了。
  谢布丁问:“是你给我报了仇了吗,阉了董平安?”
  谢达山笑着就问:“你听谁说的?”
  谢布丁就说了知道的经过。
  谢达山说:“甭管是谁做的,都和咱们没关系了。”谢达山想,佟九儿、佟九儿,佟九儿还是当年的佟九儿,我谢达山欠你个人情!
  谢布丁和谢达山度过了一个蜜里调油的蜜月。
  谢达山说:他犁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谢布丁说:她征服了一个真正的汉子。
  谢达山是挂着六支短枪背着谢布丁,在一个热天来到谢家屯的。谢达山见了谢大户就跪下,说:“我叫谢达山,我没爸没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爸爸了。”
  谢大户只有两个女儿却没儿子,当即张大了嘴巴。谢大户扬头看天,天上的白云在翻着跟斗调戏空气,谢大户又看女儿谢布丁,谢布丁咬着唇在笑,谢大户的媳妇就用嘴巴一呶一呶地打眼色。
  谢大户就喊:“谁敢说谢家没儿子?”
  谢大户的媳妇听了愣了。
  谢大户又喊:“谁敢来欺负谢家没儿子!”
  谢布丁也愣了,惊诧的眼珠望着谢大户。
  谢大户眼泪滚出来了,大着嗓子喊:“谢家有个挂着六把枪的儿子!儿子呀,谢达山这名字好啊!”
  谢大户的媳妇忙上前拉起谢达山,满脸挂着泪说:“二丫头命好,妈去给你做好吃的,你和你爸唠嗑。来,二丫头帮妈一手……”
  谢达山手里拿着锄头锄地,一不小心割去了一棵苞米苗的脑袋,谢达山瞅着锄头发愣。
  谢大户在旁擦汗瞧了一眼,说:“儿呀,歇一歇喝点儿水,爸和你说件事。”
  谢达山说:“爸,你说。”
  谢布丁递给谢达山一条汗巾,叫谢达山擦汗,笑着说:“你像是拿不动锄头,心里烦闷是不是?”
  谢达山说:“锄头比枪重。”
  谢达山瞅着碰损了一个角儿的锄头,又说:“早晚得把它摆弄顺溜了,像整枪一样地整顺溜。”
  谢大户说:“十年也出不了个庄稼把式。儿呀,你再想想还能做什么?真要什么也做不成也不要紧,你就去打猎,别憋闷坏了就成。你慢慢学着农经,靠地吃饭,这地里的收成三辈子也饿不死人。你说怎么样?”
  谢达山仔细想,自己除了玩命、拉绺子、占山头还能做什么?
  第三章 人斗、兽斗、性斗(35)
  谢布丁说:“搭帮几个人进山伐木,像虎子哥那样也能活得滋润。”
  谢达山说:“我不跟林虎子抢生意,林虎子是佟家湾的人,我也不想靠道上的兄弟。”
  谢布丁又出了个主意:“那像张知渔那样垦田呢?”
  谢布丁就看着谢达山笑了。谢布丁说:“爸,咱们也垦田立新屯,将来呀,也和佟家湾争个高下。”
  谢大户也抓着胡子笑,说:“凭我儿的本事不下于张知渔呢,儿呀,这样行?”
  谢达山却说:“爸,有一样事各屯都没人做,我想做。”
  谢大户和谢布丁一起问:“是什么?是什么活路?”
  谢达山说:“开铁匠铺。”
  谢布丁说:“是那个呀,打铁,多累!”
  谢大户理解地说:“打铁是汉子做的事,你做吧,咱的屯就慢慢发达着吧……”
  过了不久,谢达山的铁匠铺就开张了。但生意不好,是没人敢做谢达山的生意。谢达山时时想,过多久这些王八犊子才能忘了我是山大王呢?谢达山心里没底,好在佟家湾的四个粮屯的铁器在张知渔的授意下都在谢达山这里做,谢达山的心也就慢慢平静了……
  林虎子无法面对叫路小妹的媳妇,林虎子把路小妹领进屋里。林虎子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有事儿,我去抚松县接外当家的,外当家沿途拜山头呢。我去了也得多陪几天,过个三五十天再回来。我求外当家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呢,就先在这屋里待着。”
  路小妹红着的脸就白了,坐在炕边的身子抖动了,低着头泪水就砸在鞋面上了。那是小巧的针线走得很精巧的鞋,虽缝补了好几处补丁,但洗刷得干干净净地泛着白色。泪水一砸上去,鞋面上就是一个带锯齿的湿太阳,泛着白色的鞋面布上的颜色就深了些。
  林虎子心软,看不得女人哭,尤其看不得放不出哭声的女人哭。林虎子正朝门外走,在关屋门的时候,看到了一滴一滴的泪水砸在鞋面上。林虎子就收了脚,眼珠直愣愣地望着小巧的鞋面上的湿太阳在增多,最后就都湿了,没有湿太阳了。
  林虎子说:“屋子里什么都有,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乌大嫂还会给你送。你不用愁,柜子里还有30块龙洋,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还很瘦,多吃好的才对,可你哭什么?”
  路小妹的双肩就上下颤了,乒乓的泪珠越发砸得快了,可还是不出声地闷哭。林虎子就把屋门关上在屋里走,直走得尘土飞扬。
  路小妹站起来,从缸里舀了水弯下腰用小手一把一把地把水往地上洒,泪水也往地上洒。
  林虎子一把就把路小妹手中的木盆夺下来丢到地上,木盆滚了几个滚。路小妹吓得头往下缩,双肩往上耸,腰就弓起来,说:“我错了,求你甭打!甭打!”就往屋角靠。
  林虎子就呆了,心里一下一下地翻滚,心想,这么可怜个小人,谁能忍心揍她。
  林虎子就说:“我不打你,我真得走了,你甭哭了好不好?”又往外走。
  路小妹一步挡在门口跪下了,说:“大哥你收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
  林虎子发急了,双手抓住路小妹的手臂往上一提。林虎子眼珠却鼓起来了,路小妹两条手臂的白皮上尽是一道一道的伤痕,林虎子一眼就看出是被人用鞭子抽的。
  林虎子就问:“你这些伤是谁打的?”
  路小妹说:“婆家人。”
  林虎子又问:“怎么这么狠心打你?是你做错了事了?”
  路小妹说:“嗯,我去县城赶集,我头一回去赶集我什么也不懂,我肚子痛。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