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孤悟      更新:2021-02-26 22:07      字数:5150
  为他其实是去看他的女儿,一大帮随员还要跟他一起去,小人鱼微笑着摇她
  的头。她比任何人更知道王子的心思。
  “我必须坐船去那里,”他对小人鱼说,“我必须去看看这位美丽的公
  主,我的双亲要我这么做;但是他们并不强迫我把她作为我的新娘带回家。
  我不可能爱她;她不像神庙那位美丽姑娘,而你像她。如果我不得不选择一
  位新娘的话,我情愿选你,我的哑巴弃妞,你有那么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说着他吻她鲜红的嘴唇,抚弄她波动的长发,把头靠在她的心口上,而她在
  梦想着人的幸福和不灭的灵魂。“你不怕海,我的哑小妞。”当他们站在那
  艘华丽大船的甲板上时他说,这船正把他们送到邻国的国王那里去。接着他
  跟她讲风暴,讲平静的海,讲他们底下深水里那些奇怪的鱼,讲潜水的人曾
  在那里看见的东西;她对他的话微笑着,因为她比任何人更知道在海底有什
  么奇妙的东西。
  等到船上所有的人都睡了,只有船舵旁边有一个人在掌舵的时候,她独
  自坐在月下的甲板上,透过清澈的海水往底下看。她觉得她能辨认出她父亲
  的城堡,在它顶上,她的老祖母头戴银冠,正透过激流凝视着船底。这时候
  她的姐姐们游到波浪上来,悲哀地看着她,绞着她们雪白的手。她向她们招
  手,微笑,想告诉她们她有多么快乐幸福;但是船上的侍者过来了,她的姐
  姐们连忙潜下去,侍者还以为自己看到的只是海水的泡沫。
  第二天早晨,船驶进了王子前来拜访的国王的美丽城市的港口。教堂敲
  响了钟,许多高塔上吹响了号角,兵士们举起飘扬的旗子和闪亮的刺刀排列
  在他们经过的石路两旁。天天像过节;舞会、宴会一个接着一个不断。
  但是公主还没有露脸。人们说她在一个寺院里受教育,在那里学习各种
  王家美德。最后她来了。小人鱼一直急于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很美,这时候不
  得不承认,她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更完美的形象。她的皮肤细嫩,在她的
  黑色氏睫毛下面,含笑的蓝眼睛闪着诚挚和纯洁的目光。
  “正是你,”王子说,“当我像死了一样躺在海滩上的时候,是你救了
  我的性命。”他说着把他这位涨红了脸的姑娘搂在怀里。“噢,我太幸福了,”
  他对小人鱼说,“我最向往的愿望实现了。你会为我的幸福感到高兴的,因
  为你对我的爱是巨大的和忠诚的。”
  小人鱼吻他的手,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已经碎了。他举行婚礼后的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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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将带给她死亡,她会变成海上的泡沫。所有教堂的钟响起来,报信人骑
  着马在全城宣布王子订婚的喜讯。在每个祭坛上的贵重银灯里燃烧着香油。
  当新郎和新娘挽着手接受主教的祝福时,司祭们摇着香炉。穿绸衣戴金饰的
  小人鱼捧着新娘的拖纱;但是她的耳朵听不见欢乐的音乐,她的眼睛看不到
  神圣的仪式;她只想着自己就在眼前的死亡之夜,想着她在世界上已经失去
  的一切。当晚新郎和新娘上了船;礼炮齐鸣,旗帜飘扬,在船中央已经搭起
  一个紫色和金色的华丽帐篷。它里面有漂亮雅致的垫子,供新婚夫妇在这里
  度过良宵。顺风鼓起了船帆,船轻快地开走,平稳地驶在风平浪静的大海上。
  天黑时无数彩灯点亮,水手们在甲板上兴高采烈地跳舞。小人鱼不禁想起她
  第一次到海面上来,当时已经见过类似的欢乐场面;她也参加进去跳舞,她
  像追逐猎物的燕子那样在空中盘旋,所有在场的人全都惊讶地为她喝彩。她
  以前还从来没有跳得这样优美过。她娇嫩的脚只觉得像被锋利的刀割着,但
  是她不在乎;她的心正经受着比这更厉害的刺痛。她知道这已经是最后一个
  晚上她能看到王子,为了他,她抛弃了亲人和家,交出了她美丽的嗓子;为
  了他,她天天忍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而他却一无所知。这已经是最后一个
  晚上她能和他一起呼吸同样的空气,凝视星空和深海;一个没有思想或者梦
  的永恒之夜正在等着她;她没有灵魂,如今她永远也不能得到一个灵魂了。
  一直到半夜过去了很久,船上依然一片欢腾;她和其他人一起大笑,跳舞,
  然而死的念头存在她心中。王子吻他美丽的新娘,而她抚摸他乌亮的头发,
  直到他们手挽手走进豪华的帐篷。这时候船上的一切静下来了;唯一醒着的
  掌舵人站在船舵旁边。小人鱼把她的雪白双臂靠在船边上,看着东方,等待
  着早晨的第一道霞光,等待着将带给她死亡的黎明第一缕阳光。她突然看到
  她的几个姐姐从波涛中浮出来;她们和她自己一样面色苍白;然而她们的美
  丽长发不再在风中飘舞,它们被剪掉了。
  “我们把我们的头发给了女巫,”她们说,“这是为了救你,使你今夜
  不死。她给了我们一把刀;现在我们把刀给你,你看,它是非常锋利的。在
  太阳出来以前,你必须把它扎进王子的心脏,当热血落到你那双脚上时,它
  们将重新合在一起变成一条鱼尾巴,这样你就可以重新成为人鱼,回到我们
  那里去享尽你的三百年寿命,然后才死去变成海上咸的泡沫。赶紧吧,日出
  前不是他死就是你死。我们的老祖母是那样地为了你伤心,她悲痛得白发都
  掉下来了,就像我们的头发给女巫剪掉下来那样。刺死王子回来吧,赶快;
  你没看见天空最早的红光吗?过几分钟太阳就要出来了,那时你就非死不
  可。”接着她们忧伤地深深叹着气,沉到波浪下面去了。
  小人鱼掀开帐篷的深红色帘子,看到美丽的新娘把头枕在王子的胸口
  上。她弯身吻了一下王子美丽的眉头,接着去看天空,那上面红色的曙光正
  在越来越亮;接着她看那把锋利的刀;接着她把眼睛盯住了王子,王子正在
  梦中喃喃叫着新娘的名字。她存在于他的脑子里,刀在小人鱼的手里抖动:
  接着她把刀从手中远远地扔到波浪里;在它落下的地方海水变红了,溅起来
  的水滴看去像是血。她向王子再投去恋恋不舍的、迷迷糊糊的一眼,接着从
  船上跳进了大海,心想她的身体正在化为泡沫。太阳升到波浪上面,它的温
  暖光线落到小人鱼那冰冷的泡沫上,小人鱼却没有感觉到她在死去。她看到
  明亮的太阳,看到在她周围飘浮着的千百个透明的美丽人形;透过她们,她
  能够看见那条船的白帆和天空上的红色云朵;她们的话像音乐般悦耳,但是
  太轻飘了,人的耳朵听不见,就如同人的眼睛看不见她们一样。小人鱼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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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也有她们那样的一个身体,同时离开泡沫升起来,越升越高。“我在哪
  里?”她问道,她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和跟她在一起的那些人的声音一样,
  没有人间音乐能够模仿它。
  “在天空的女儿之间,”其中一个回答说,“人鱼是没有不灭灵魂的,
  也没有办法得到一个不灭灵魂,除非她赢得一个凡人的爱情。她永恒的存在
  要依靠别人的力量。但是天空的女儿,她们虽然也没有不灭的灵魂,却能够
  通过善行为自己创造一个。我们飞到炎热的地方,使散布疫病毁灭人类的闷
  热空气凉快下来。我们带去花香,散播健康和康复。当我们尽了我们的力量,
  做上三百年所有这种好事以后,我们就能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分享人类的
  幸福。你,可怜的小人鱼,曾经试图用你的整个心去做我们所正在做的事;
  你受过苦,坚持下来了,用你的善行使自己升到了精灵的世界;现在,用同
  样的方式努力三百年以后,你就可以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了。”
  小人鱼向太阳抬起她增添了光辉的眼睛,感觉到它们——这还是第一次
  ——充满了泪水。在她离开了王子的那条船上人们在来来去去,喧闹异常;
  她看见王子和他美丽的新娘在寻找她;他们悲哀地凝视着珍珠般的浪花,好
  像知道她已经投身到波涛中去了。看不见的小人鱼吻了一下那位新娘的前
  额,吹拂了一下王子,接着就和其他天空的孩子一起乘上一朵玫瑰色的云,
  升到太空去了。
  “三百年以后我们就可以升入天国,”她说,“我们甚至可能更早一点
  到达那里,”她的一个同伴轻轻地说。“我们看不见,可以进入人们的家,
  那里有孩子,如果每天我们能找到一个好孩子,他给他的父母带来欢乐,值
  得他们爱他,那么,我们的考验时间就可以缩短。孩子不知道,我们飞过他
  的房间时对他的好品行高兴地微笑,因为这样我们就能在我们的三百年中减
  去一年。不过我们如果看到一个顽皮孩子,或者一个坏孩子,我们就会流下
  伤心的眼泪,那么,由于每一滴眼泪,我们的考验时间就得加上一天!”
  (任溶溶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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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小鸭
  ●[丹]安徒生
  乡间这时候正是可爱的夏天天气,黄澄澄的小麦,绿油油的燕麦,加上
  牧场上的干草垛,看上去真是美极了。鹤鸟迈着它红色的长腿踱来踱去,叽
  里咕噜说着埃及话,这是它从它妈妈那里学来的。麦地和牧场被大树林包围
  着,树林中有些深水塘。在这儿乡间走走实在是叫人心旷神怕的。就在这儿
  一处阳光照到的地方,有一座舒适的旧农宅,它紧靠着一条深水河,从农宅
  到河边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牛旁的大叶子。叶子都长得很高,那些最高的,小
  孩甚至可以直着腰站在它们底下。这地方荒凉得像是在密林中央。就在这样
  一个幽静舒服的所在,一只母鸭正蹲在她的窝里等着她的小鸭子孵出来,她
  孵得已经开始不耐烦,因为小鸭子出壳要很长时间,又难得有谁来看看她。
  其他鸭子都宁愿在河里游水,而不愿意爬上滑溜溜的河岸,蹲在牛蒡叶子底
  下跟她聊天。不过到最后,一个蛋壳终于裂开了,接着又是一个,一个接一
  个,从每个蛋壳里出来一只活生生的小鸭子,抬起头来叫:“叽叽,叽叽。”
  “嘎嘎,嘎嘎,”母鸭说,于是他们也跟着尽可能像样地嘎嘎叫,朝周围绿
  色的大叶子东张西望。鸭妈妈让他们看个够,因为绿色对眼睛有好处。“世
  界多么大呀!”小鸭子们看到,现在他们的天地比蛋壳里的大多了,一只小
  鸭子说。“你们以为这就是整个世界吗?”鸭妈妈问道,“等你们看到花园
  就知道了,它伸展到老远老远的地方,一直伸展到牧师的地里去,不过连我
  自己也不敢去那么远。你们全都出来了吗?”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我得
  说,还没有,最大的那个蛋还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不知道还得等多久。我真
  是厌烦透了。”她说着又在窝里蹲下来。
  “你好,孵得怎么样啊?”一只来看她的老母鸭问道。
  “有一个蛋还没有孵出来,”母鸭说,“它不肯裂开。可是看看其他那
  些吧,他们不是你见到过的最漂亮的小鸭子吗?他们像透了他们的爸爸。那
  家伙太坏了,一次也没来看过我。”
  “让我来看看那个不肯裂开的蛋,”老母鸭说,“我觉得它毫无疑问是
  个吐绶鸡的蛋。有一次我上了当,也孵过几个这种蛋,我为那些小家伙受够
  了罪和苦恼了一通,他们竟然见水就怕。我又是好好地说又是嘎嘎嘎地叫,
  但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一点没法子让他们大着胆子下水。让我来看看这蛋
  吧。没错,这是一个吐绶鸡的蛋;听我的话吧,让它去算了,你就教其他的
  小鸭子去游水。”
  “我想我还是再孵一会儿,”母鸭说,“我都已经孵了那么久,再孵几
  天也没什么。”
  “那就随你的便吧。”老母鸭说着,走了。
  “那大蛋终于还是裂开了,一只小东西爬了出来,叫着:“叽叽,叽叽。”
  他长得又大又丑。母鸭看着他说:“他大极了,一点不像其他的小鸭子。我
  倒纳闷,他会不会真是一只吐绶鸡。不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