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26 20:39      字数:4784
  “从根上说是这样,为过好日子,为大伙一起过好日子。可是有两条,你们得经常叨念着一一第一,别忘了你们是咋变富足的
  “这个你放心。我们再窝囊,好坏还分得开;就是啥样,也忘不了大兄弟你过去对我们的好处。”
  “嫂子,这一条你就弄错了。你们过上了富足的日子,不是我,或是哪一个人对你们的好处。是社会主义这条道路,带给你们的好处。不论走到哪一步,可干万不能忘了社会主义这条道路!〃
  “我们哪一步没往这条道上迈脚呢?〃
  “这个,咱们以后详细讲吧。我再说第二条。要知道,眼下的日子好像富足了,并没有顶了天,比起咱们要奔的那个大目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要是没走到这一步就打坠儿,停住,那就太危险了。眼下的富足,没有扎下根子,遇上一点风雨,照徉还会翻回苦海火坑里去。所以说,你们得跟着大伙儿,一个心眼儿往前奔。”
  “我们压根儿没有三心二意过! 〃
  “要能这样,就太好了口事实上呢,我看你们已经变了! ”郑素芝已经撩起门帘子,那意思好像说:恢要走就快走吧,用不着多呷嗦啦!
  高大泉临出门口的时候,又用加重的语气,嘱咐郑素芝一句;“嫂子,你是个明白人,你对久宽哥迈啥步、走啥道儿,可起着挺大作用。我希望你别学过去的钱彩凤,也别学今天的陈秀花
  “。.。.〃
  郑素芝有点火了:“她们是啥人,我是啥人?我凭啥学她们了”高大泉说:“对,钱彩凤那时候一脑袋资本主义思想;陈秀花,到今天,那脑袋让资本主义的东西塞得一点缝儿都没有。你应当比她们好。我希望你能够像小龙妈对待我那样,对待久宽
  哥
  ; ; 小
  郑素芝冷笑一下:“我可没那本事。
  人家不是大积极分子
  嘛!〃
  高大泉说:“她的本事倒不大,就是有股子一心向上的革命精神一一因为咱们关系不一般,都知底,我才举她这个例子一一我们都应该永远地捏到一块儿,你帮我、我帮你地往前奔,谁也别掉了队,谁也别跌到沟里坑里去。还有,咱们大伙儿谁也别忘记过去的苦,更别忘记过去恨我们、害我们的坏人。他们可没有变成面慈心善的活神补’i ,得小心呀!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几句心里话。你跟久宽哥一块儿,好好地掂掂分量吧! 〃
  支部书记把肺腑之言吐出之后,虽然精神方面的痛苦并没有解除,倒也轻松了许多。于是,他告别了这个变了样的人,离开了这个变了样的小屋和门楼;
  郑素芝站在堂屋那猪头肉锅的腾腾热气里,两眼盯着高大泉的身影走出大门,既没有想到叫出躲藏在西屋的男人,也忘了看灶里的火和锅里的猪头,竟然站在那儿,发起呆来。她想把高大泉的来意猜透,可惜又猜不透。她知道,高大泉是个大忙人,这次回村以后,却抓杀猪的事儿,又管分肉的事儿,还清帐目、查仓库,连饭都顾不上吃口刚才,这么个忙人,带着一脸汗水,专门跑到这儿来找邓久宽,说了那几句话,怎么又随随便便地走了呢?
  这两天,男人总是气火火地跟她叨念那个分猪头的事情.她从随声附合开始,发展到也动了火气,完全出于责怪高大泉偏向别人,而薄待了自己的一种不满情绪。她不会把高大泉对邓家的、蔚址全部扔在脖子后边,_更不会对高大泉产生真正的怨恨。她有什么理由怨恨高大泉呢?假如没有高大泉这样一个好心人,土改以后的那一段,好多人家的艰难日子,咋能度过来?芳草地能有今戈吗?邓家大小五日人,能有令天吗岔为了穷哥们硬起翅膀,保佗土改分的财产,过上好日子,高大泉不要说自己的家,连自己的性命都舍出来了。这是她一辈子都要记下的恩情。她希望
  高大泉永远跟过去那样,像亲兄弟一般对待男人邓久宽,担心高大泉对男人邓久宽的情感发生变化,因此,她对高大泉的一举一动也就特别留神、特别敏感。当她从那个“猪头事件”看出她所担心的苗头果然出现的时候,说她生气,不如说她委屈,更不如说她更加担心害怕了。她焦急地等了两天,等待高大泉找到门上来,坐到炕头上,做一番解释,宽宽他们的心。这祥,一说一笑,烟消雾散,大家全痛快。可是,她白等了。高大泉一直没有登门,好像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好像他没有伤害过邓久宽;听说,在支委扩大会上,高大泉还指牛说马地敲打邓久宽,派了邓久宽一身的不是。特别使郑素芝恼怒的,是高大泉还派上朱铁汉,亲自把东方红社的猪含、猪油.送到秦方那个社,跟人家说邓久宽如何如何做事不对。直闹得连学校里的小孩子,都冲着黑牛喊叫邓久宽是“小算盘”,把黑牛都气哭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到底说明谁变心了呢?是高大泉对邓家人变心了,还是邓家人对高大泉变心了?那么,几天之后,把半情闹开了,也放凉了,高大泉又突然跑来找男人邓久宽,还说了那一大篇话,到底为啥呢?是想把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裂缝的交情往一块儿缝呢,还是要往两下里姗呢?郑素芝有.汽摸不到头脑了。
  在西间冷屋里冻得直打哆嗦的邓久宽,听见高大泉走了。又
  忍了一会儿,这才走到堂屋二」习‘
  尸。
  他冲着女人的后背,使劲儿哼了一
  郑素芝转过身,自己也有点拿不定主意地对男人说:“你这
  样躲躲闪闪的不好,快到办公室找他去吧。”
  邓久宽翻白着眼睛说;“我干吗找他数叨一顿去?〃 “有话当面锣对面鼓地敲打敲打,不比憋着强呀?〃
  “我让他把猪头给我送家来,把秦方欠的帐要回来.他答应了吗?〃
  “依我看,他要是能说几句让咱过得去的话,
  也就算了。反正
  猪头咱有了,欠的工也不是咱一家的,何必掏死理呢?〃 邓久宽蹲在灶堂前,用火棍子扒出一点火烤着手,说:“你别梦想天开了。他心里早没我邓久宽了;我再难受,他也不心疼,还想往我那伤口上撒盐面儿… … ”
  郑素芝沉重地说:“这样跟他姗下去,不好吧?〃
  邓久宽说:“啥叫好,啥叫不好?办了喜事儿,过了年,我赶我的大车,躲开他们。我又不指望他给我带个党员的红帽子,我巴结他个啥呀! 〃
  郑素芝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十四全都匆匆忙忙
  小星斗一隐一现,爆竹声时续时断。逆着风在街上走,一忽儿闻到硝烟气,一忽儿又变成煮鸡炖肉的味儿。
  一个人影儿,急匆匆地奔过来,站在正低头慢走、想着心思的高大泉跟前。
  “是支书呀?' '
  “唔。士勤,你咋还没歇着?〃
  “唉,我正抓瞎哪!〃
  “怎么啦?〃
  “找人分猪肉。明儿个见吧。”
  高大泉见周士勤急去的身影,心里打个转。
  周士勤如令是新生农业社的社长。这个新生农业社,基本上是过去那个“竞赛”社的老班底。实行统购统销那年,张金发和冯
  少怀都出了事儿,
  “竞赛”社塌了架子。周忠和朱铁汉两个干部蹲
  在那儿,帮着整顿好久,才算没有让他们散了伙。秦方带出一伙人另办了奋斗社,剩下周士勤他们儿家,又吸收几个日子比较宽绰的户,搭个班子,就成了新生社。去年是他们改组以后的第一年,众人挺齐心,干得蛮不错;在芳草地来说,不论土地的亩产量,还是社员的纯收入,除了东方红社就属新生社。秋后评比的时候,他们也从区里拿到一面奖旗。可是,党支部对这个社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因为张金发还留在社里,像张老八这类的一些社员.对张金发的垮台并没有完全认识清楚,加上周士勤搞集体的思想也没有扎下根子。对这个社掌握好了,能发挥点积极作用,掌握不好的话,很容易闹出问题。党支委会曾经研究过几次,要对它加强领导。
  高大泉这会儿想:听说这个社昨天下午就把猪杀了,怎么到今天还分肉呢?他想着,紧追几步,问周士勤:“你们的猪肉,为啥还没有分下去?' '
  周士勤又停住,说:“我们社的这些人,就是难办事儿。没杀猪那会儿,他们吵嚷着要多吃肉,等杀了,又都压了数目,那么多肉,全都砸在社里了。”
  “你们一共杀了几口呀?〃
  “原来打算跟东方红社一样,不多不少。一听说你们减了数,我也想减,哪料到,事前订下猪头、下水的不答应,还是照数杀的
  “你呀,又把算盘打拧了。东方红社要是按原来的计划杀猪,
  那肉也得分不下去的猪,咋吃得了呢?
  。你们社的人口才及东方红社一半,杀这么多
  周士勤撮着牙花子说:“当时光想到跟东方红社比优越性,
  把这个给忽略了。”
  高大泉说;“往后可不能比这个了。要比社干团结,要比爱国
  增产,要比勤俭节约。你不是列席支委会了吗?〃
  周士勤说:“等我开完会回来,吃过饭,办了点私事,他们早按着原订的数目杀了。这可咋办?' '
  “你想咋打发积下来的肉呢?〃
  “大伙儿又呛呛一个下午,想价钱贱一点儿。”
  “高大泉立刻表态说:“这不行。第一,猪肉一落价,个人占了便宜,集体吃亏,· ,… ”
  周士勤点头说:“是这样。”
  高大泉接着说:“还有,东西再贱,有买得起的户,也有买不起的户,这容易给社员之间制造矛盾… … ”
  周士勤打个愣:“哎呀,这一点儿,我们没有想到。有道理。你快给我出个主意,咋办好呢?〃
  高大泉说.“没啥为难的。把这杀好了的猪收拾好,送到天门镇供销社去就行了。”
  周士勤一拍大腿:“对呀,对呀!这办法好。’,他的神气忽地又一变,“支书,人家供销社收的是活猪,咱这不光杀了,连猪头、下水都没有了,行吗?〃
  高大泉说:“把情况跟人家说清楚,能给点照顾。”周士勤怕到供销社碰了钉子、伤了他的面子,想一下说;“这样吧,我挨户再磕个头,把猪头、下水收上来,补齐了再往供销社送。”
  高大泉笑了:“你可不能这么办。这样要伤害社员的。我给你开个信,让铁汉陪你去一趟,行不行?〃
  周士勤说:“这当然太好了!你这一来,可把我给救了。要不,有的人得埋怨我一年。我马上就找村长订个时间。”
  高大泉说.“他没在家里,到天门镇去了周士勤忽然一拍手:“刚才我听说了。
  他去那儿看对象,对
  吧?〃
  高大泉含笑地点点头I 亏
  周士勤又压着声说:“支书,你可得好好给村长当当参谋,那个亲事指望得上吗?傍年根,我到莲子坑串亲戚,那村有个在北京念大书的人说,陈老师的爸爸不赞成她嫁给庄稼人。为这个、还要把陈老师调回北京去哪。”
  高大泉沉思了一下,说:“这倒可能。不过,这得看陈老师和铁汉他们两个人的心气咋样了。”
  周士勤顺着舌头说:“去年有人一传说这样两个人搞起对象,把村长他妈高兴个啥似的,我就犯嘀咕。这样的事儿,哪有这么容易成功的呀?人家大城市的人,能看上咱们泥腿子?我看哪,不如劝劝村长,可别剃头柜子一头热。像他这样的棒小伙子,又是先进的头面人,在咱农村找个可心的媳妇,还难吗?〃 高大泉听周士勤这样说,没有表示什么。他心里却暗自思忖,觉得今天让朱铁汉去天门镇一趟,完全做对了。两个人正搞着恋爱,总不见面,就算没有人反对,也难多了解.如果成不了,当面谈谈,好说好散,互不耽误。朱铁汉在处理这件私事上,太不抓紧了。也难怪,他担着重职务,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怎么好过多地分心,想自己的婚姻事儿呢?朱铁汉不是那种浅薄的人哪!他们又谈了一些旁的事情,特别是当前那个集中一切财力,准备大闹春耕的事情,才分手。
  高大泉应当回家了。今晚上没有安排会议,正好跟家里人照照面,商量商量过节的事儿。他是在县里参加四干会的时候,决定留下,到党校训练班里学习的,都没有回家看一眼。他身上的绒衣,是在城里买的,脚上的棉鞋,是求跑运输的社员捎去的口他在那里住了一个月,前天回来,一进村就遇上麻烦事儿,接着又开会开到后半夜。他只好在办公室里,跟朱铁汉搭伙睡了。第.二天,他回家吃过两顿饭,只是见到了两个孩子、高二林两口子。媳妇吕瑞芬在副业组当组长,也是从早到晚地忙,两顿饭都没有碰到一块儿。高大泉到副业组走过一趟,跟吕瑞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