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1-02-17 08:19      字数:4740
  千户先不开口,将面前杯中,绿荧荧的竹叶青,一抬首吸了个空尽,方才长啸一声,吐出二个字来:“我等!”
  待到书玉亲自将十六寸大盘的鱼翅送上来时,千户已等得眼也发绿了,不知是急的,还是酒灌的。
  书玉将青花鲤鱼戏水盘放于他面前时,千户看得眼也直了:原来,这盘中唯见一个整翅,翅针不外露,等他用筷子将表面破开,方才见翅肉露出翅针。
  书玉见千户吃得头也抬不起来,手也忙不过来,知道是中意了,却还是特意要问一句:“候爷,觉得怎样?”
  “嗯,啊,哦,唉!”千户说不出完整话来,满嘴满眼的翅针翅肉,别的此刻再无暇顾及。
  待到盘中空空,手中筷子方才放下,候千户接过酒儿及时送上的热毛巾,将手脸擦了个干净,这才长长叹了口气道:“香而且醇,腴而不腻!味美难以言尽也!”
  酒儿咯咯地笑了,心说不早就告诉过你了?
  书玉志得意满,自不待言。
  楼下贵四也吃得自得,小酒儿自斟,小菜儿自取,要吃什么,跟柱子提一句,后头立刻就来,今日原就客人不多,此时尚早,楼下便只得他一人,要什么来什么,先是四个冷碟,贵四便是一壶酒下去了。
  过后送上热菜来,见有炒鱼片、黄焖肉,烩鸭腰,因今儿皮老怪买到了新鲜的山鸡,便也给上了酸菜炒山鸡丝,将个贵四吃得眼直口叹,酒也够了,肚子也撑坏了。
  最后上到蒸酥糕饼,贵四已是吃也吃不下了,只得眼巴巴看着,闻闻香气,实在胃里没地方挪了,不然一定还要下筷子的。
  吃完了千户叫要结账,书玉死活不让,说这是该她请的,若千户强要给钱,就不是与她相交之人了。
  候千户酒也高了,听见书玉这话,乐得身子也摇晃起来,站不稳了。贵四看见上去要扶,不想自己也一样摇摇欲坠,人还没到跟前,脚下就拌了蒜。
  柱子和良儿,二人一前一后将这主仆二人扶稳,喜子门口叫来辆车,说好地址,就要送这二人回去。
  “对了小姐,老夫还有一事相求。今日吃过小姐的鲍翅,实在难以忘怀。回家若是一说,只怕毛娘子就要渴慕得厉害,还望小姐宽厚,改日我叫她来跟小姐学学这手艺,不知小姐可否应允?”候千户醉熏熏地,临上车时竟想起一事来,于是眼望书玉求道。
  书玉大笑,答道:“这有何不可?不过要她用糟货配方来换,我才肯教呢!”
  候千户嘿嘿笑着,只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不想话没说完,脚下一软,人便要向后倒去,吓得柱子喜子手不敢停,随即就将这位老爷塞进车上去了。
  贵四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向书玉们挥了挥手,正要再说些什么,脚下也滑了,赶紧用手撑住车身,人也傻笑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将他也弄上车去,书玉不放心就这样叫人走了,遂命柱子跟车一起去,待这二人到家再回。
  ☆、第百八十一章 刺头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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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柱子回来,书玉正在厨房里忙着做菜,正是中午饭点儿,人人没空,也就没有细问。
  过后忙过这阵子,待吃午饭的客人走后,书玉将门扇儿落下,众人方得空,后头厨房里,也吃上自己的午饭来。
  “柱子你去了,可怎么样?”酒儿嘴里塞了满口的炒面片,倒还有空问得出话来。
  “别提了,笑也笑死了。”柱子回道:“我去时,毛娘子正在门口接着,还带了个丫头,倒长得好个模样。”
  “好个小厮,就记得人家丫头长得好看了不成?”酒儿打趣这半大小子,后者闻言红了脸,忙说长得也是一般,就比酒儿姐姐差远了。
  酒儿得意笑了,无意间撇见喜子背身去偷笑,便又沉下脸来,怒拍了他一下。
  哎呀!喜子大叫一声,酒儿手劲不小,这一巴下去,他又是没有提防的,就险些将手里的碗儿跌了,面儿撒了。
  “酒儿你别只管混他!”书玉见这二人又要闹起来,忙劝解开来,又问柱子:“你只说说看,那毛娘子怎么样?她见千户醉了,可有恼怒?”
  柱子见问这个,忙回道:“那毛娘子先见千户被我扶下来,看样儿便知道醉了,脸上神色便有些不好,不过也没什么说的。过后见贵四也醉了,一身酒气,七歪八倒地下来,乖乖隆里冬,那叫一通好骂!“
  说着柱子就将手中面碗儿丢下,绘声绘色地学将起来:“你个臭小厮烂狗材!老爷要你做什么使的?他醉了也罢了,你怎么也醉了?赶是酒多了没处洒了?就都撒去你这馋嘴不成器的行货子嘴里了?想着贪吃不理事?你错下这个锹撅了!看老爷醒来我说不说!到时候把你这贼奴才,一条棍撵的离门离户!好不好,一通好打赶出去咧!”
  听到最后一句,众人一条声地都笑了,又见柱子捏腔拿调地,将那毛娘子说话行事,学得活灵活现,更是乐不可支,笑了个倒仰不止。
  “只是可怜了贵四了!看这毛娘子倒是跟这老爷跟得好了!连口气风声都一模一样,也就怨不得候老爷偏疼她了!”刘妈妈捏方汗巾儿,将笑出来的眼泪擦擦,又道:“听小姐刚才说起,就连候老爷家里东西放哪儿,也只有她最清楚。说起来,不是个厨娘,竟是个管家呢!”
  书玉点头连说可不是?有她在身边,也算候老爷老来有福了。
  说笑之间,众人吃完饭去,不得片刻闲暇,又开始忙起晚上的菜来。
  东恩馆开张以来,书玉日日是紧盯住帐簿子,晚间睡下后,楼上楼下都听得见她,算盘打得劈啵直响。见生意颇有蒸蒸日上之势, 书玉心头大石方略略放下,亦稍微觉得出轻松来。
  她本意公道交易,因此菜的份量足,货色新鲜。自己是老饕,也就不忍叫别人吃得不好,用料讲究不说,且是精心调理烹饪,且她手艺本就出色,所以做出菜来,凡吃过的无不交口称赞。一传十,十又传百,东恩馆短短一周之内,便在这人口不算太多的小镇上,做出些口碑来。
  这日早起,柱子刚刚将门大开,隔扇儿下去,伸头向头看了看天,见阴阴的,且是西北风嗖嗖直吹,便回头对酒儿道:“酒儿姐姐,看这天怕要下雪!咱们后头炭还有多少?要不要去再买些过来?”
  酒儿说声不必,喜子过来,听见便答道:“确实不必。昨儿我去东平楼送货,小姐特意吩咐我,叫我从城里买了二十篓子回来。我依言收了,都在后头厨下堆着呢。这便有阵子不必再买了。”
  柱子听了咋舌,问道:“喜子哥,怎么买个炭还要去城里?镇上不便宜得多?”
  喜子正要去后头打水来擦桌椅,尚未来得及回话,良儿手里拿了些抹布过来,分给柱子一块,也答道:“你原有所不知。城里卖炭的铺子,是老与东平楼交易的老字号了。自打东家托人带了话后,咱们的炭就都在那儿拿了。价钱便宜不说,货色也是最好的,叫个什么银霜炭。听刘妈妈说,往常小姐府里,这时候也都是用这种货色,最是烧起来热量足,时间久,且尘小灰微。一般人等闲还买不到呢!”
  柱子听了忙忙点头,又不住叹道:“也就是东家看小姐的面儿罢了!要不然,咱们哪得这许多便利?单说起这个来,这镇上就没人能比得过咱们东恩馆了!”
  他这话正说到这里,就听得门外有人不屑地冷哼一声:“是吗?当真这镇上,就没地方比得过你这小小东恩馆了吗?”
  书玉正在厨房里检查今日所需菜料,见皮老怪竟然在这冬日买到了一包黄瓜,不禁大为惊叹,过后听说价格,更是连惊带吓,捂住胸口,差点儿连气也上不来了。
  “好个洞子货!就这么贵?若换成鸡蛋,只怕这屋里也堆不上了!”正说到这里,书玉被惊吓过度的心跳尚未恢复,外头冲进酒儿来,脸色不是脸色,神情不像神情的,口中慌慌张张就叫道:“小姐不好了!外头为了个寻事的!”
  嗯?哦!
  书玉本是背对酒儿站的,闻听其言,缓缓回过身来,却是十足的冷静,神清如玉壶冰,脸上再看不出惊困二字来,眼横秋水,眉扫春山,嘴唇轻启,慢慢吐出二个字来:“带路!”
  酒儿见书玉如此不当回事,镇定自如,本已慌得不知怎样的心情,遂又平复下来,竟也觉得无所谓似的,小心扶过书玉,二人携手,就向前头店堂里走去。
  寻事?刺儿头?哼!
  书玉心里点头,开饭馆的,招待四面来客,哪能不遇见这样的人?话虽如此说,这人来得也太早了些,自己这东恩馆不过才将将开了七八天去,这号人物,就闻风而动了?
  无论如何,自己气势上不可输了!书玉虽有些忐忑,不知将面对何样人物,却又暗中下定决心。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横竖豁出去不服软不认输就完了!想到这里,书玉双拳捏紧,双目带神。
  待走到前面,书玉便见楼下中央,四方桌旁,正坐着一位好汉,望去个也有十来近二十余岁,生得短项挺胸,粗腰阔膀,脸比面盆大三分,身比水桶粗五寸。看上去像个有钱人家公子,只因身上穿戴不同寻常。
  但见这人,头带青绸灰鼠暖帽,面前却怪模怪样地订着一个点翠赤金牡丹花,内嵌大红宝石。身上穿穿藕色花绉绸狐皮袍,腰拴丝绦,,上头还挂了一个于绿翡翠龙圈、金索五件头金剔牙杖,于冬日早起的寒风中,瑟瑟发出冷光来。
  再看脚上,谈青杭绸、杭双龙抱柱夹袜,又是一双天青贡缎、镶白羽毛、二十八层毡底时式镶鞋,大约是感到书玉眼光到得此处,那正高高翘着二朗腿的脚丫,便得意地抖动了起来。
  最后不得不叫人目光带过去的,便是这人手上所带几样金饰,左手大拇指上带了个赤金桶箍式戒指,并绿翡翠扳指,第四指上又带一个赤金桶箍式戒指,两个藕节金间指。左一个右一个的,将书玉的眼也看花了,心想自己也算是见过富家公子就,只就没见过这号人物。
  因皮袄宽大,此人身板又圆又粗,若不经意略略打眼望去,便只见一只青色的圆球,正直直坐在桌边,倒叫人看了奇怪,怎么这样圆不溜俅的东西,倒能坐得这样端正?这不科学!
  “你就是,这里的掌柜?”这人一见书玉过来,不待将她看清楚了,便开口急急说话,书玉这才注意到对方眼睛,好小一双!费老大劲书玉才从那滚圆的球状物上,打探到一对小小绿豆样物件,因见其中放出些鄙夷,而又看不上的意思来,方才明白,这就是眼睛了。
  “我是,客官有何吩咐?”将这人浑身上下打量完了,书玉方才笑眯眯地答道,因要下厨,她总是一身玉色短袄长裤,且是素面天成,不假粉饰,于这冷冷清清的冬日寒柝里,越发显得朗润清华,外妍内秀。
  这圆物不想书玉如此通达豁练,且答得是不卑不亢,一丝儿怕的意思没有,又见书玉走过来,方看清原来是位丰肌腻理,竟体清芬的小女子,当下就愣住了神,张大了口,说不上话来。
  “咳咳!”圆物身后正站个竹竿似的人儿,这时便开口咳嗽了几下,是提醒的意思,想必这便是跟班了。
  说来倒也好笑,坐着的胖似个球,那站下的,却是瘦瘦高高,身上一丝儿脂肪存货也没有。两只红眼边,一副铁锅脸,几根黄胡子,歪戴着瓦楞帽,身上倒是穿了件厚实得很的褐色棉袍,却看去如油篓一般,不知几时攒下的陈年老垢,便在上面通通地被一一展览出来。
  书玉见了此人,早就将双眉紧蹙,星眼微瞋,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号必不是好人!
  ☆、第百八十二章 惹事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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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别听这小娘子娇里娇气,装假哄人,跟她说正经的才是!”这跟班的瘦子就说话了,虽是凑在圆物耳边,说出话来却正巧能传进书玉耳中,想必是做惯这种奚落人的事,功力就看得出,深而厚之。
  那圆物本正见了书玉,有些恍神,被这跟班的提了醒,有些觉悟过来,于是将本已呆住的脸儿复又板起,恶狠狠盯住书玉就道:“看你这样儿,年长不过我吧?你会做菜?你能做菜?你拿得动锅铲子吗?”
  酒儿听见这话很不像样,一时冲动就要上前与人对嘴,书玉怕就是这个,赶紧将她拉去自己身后,不叫她开口。自己却依旧保持微笑,神气静息,仪态婉娴地就回道:“会不会的,客官试过不就自知?小女子嘴上空说,客官想必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