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节
作者:淋雨      更新:2021-02-17 08:19      字数:4739
  刘妈妈放了心,却见几个长随七手八脚地将颜予轩抬下楼来,又送进车里,不觉又对东家生出些怜悯之意来。
  这样的人,小姐也看不中,刘妈妈心想,竟不知她要找个什么样的了。
  头日开张,忙乱自不必说,等到将内外一切收拾干净完毕,众人已是累得打晕,洗手净面之后,一个个东倒西歪地摔在床上,瞬间就听得鼾声一片了。
  书玉独自一个人,灯下坐着,面前摊开着的是帐簿,可她一点要算的意思也没有。豆大的光圈下,她托腮沉思良久。
  毕竟也是累了一天,其实她腰也酸了背也疼了,若不是怕上炕后难以入睡,她早就爬过去了。
  可她知道不行,这会子上去一定是辗转反侧,不能成眠。颜予轩,高易雸,这二人此刻就像是结了伙得要叫她失困,二人携手,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里打转,总是才将这人按下,那个又冒出头来。
  时近三更时,书玉好容易才将自己熬得唯实受不住了,眼皮就要粘于一处了,方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沉重的身体拖到炕上,一倒头栽倒,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起来,呼呼大睡。
  次日,书玉起得迟了,众人忧其辛苦,都不叫醒她,让她睡到日过高杆方才自然醒来好在东恩馆是不做早饭生意的,倒也无多大妨碍。
  刘妈妈,皮氏,老怪等人在厨房里忙着准备今日所需食材,书玉揉着眼睛进来,还有些睡眼惺忪地,却先开口问:“可都齐了?还缺些什么不曾?”
  刘妈妈见其,暗笑,又道:“小姐可算操心了,怕在梦里也忘不掉这小饭馆子呢!”
  皮家娘子也笑道:“可不是说?不过小姐还请放心,我和当家的一早就去集市上,捡那起新鲜中看的菜蔬之类,皆买了来。喜子去乡下拿货时也顺便送了些鸡和蛋来,有几天所用之量呢!这点子小事我们还做得来,小姐睡个懒觉,实在无妨!”
  书玉听着笑了,方才自去更衣梳洗。过后又来,书玉再将泡菜酱料,并酱肉,蜜汁之类细细检查一遍,见昨儿一日果然生意不坏,这些东西消下去不少。
  见日头尚早,书玉就先忙起,多制些泡菜入坛,正手下忙得欢处,突然不就想起一事来,不知昨晚颜予轩如何?今日可要过来?
  想到颜予轩,书玉心里突突直跳,有些怕了的意思。昨日对方突如其来的情感爆发,令她有些招架不住,她不知今后该如何面对此人,尤其是今天,昨日阴影犹存之时。
  酒儿从她身边走过,见其手下略慢,再看其脸色,黛眉微颦,凝坐微思,猜出她几分心思来,于是小声凑近她耳边,道:“小姐,一大早候千户命贵四过来送信,说东家起得极早,起身就回城去了。”
  书玉听后又惊又喜,喜的是此举甚合她心意,惊的是怕颜予轩就此生气,不再来了。
  算了管它呢!书玉将心一横,决定不再想他。反正已经这样了,多想无益,该来的自然会来,无法强求。
  还是将我这小店照料好了,才是正经!书玉望望正忙着洗啊择啊的,里外好几口人,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哟!小店门面不错!隔老远我就看见了,差点不敢认了?这是我那破破烂烂的小楼不是?”
  说话人正是候千户,原来他因开张之日太过热闹,便特意隔天来看,也是给书玉捧捧场的意思。
  “千户来了?”外头正是酒儿和柱子,正是碱水擦拭桌椅板凳,务求一尘不染,见来了个熟悉之人,又是房东,这就笑脸相对,热情地迎上前去。
  “我来看看。听说昨儿你们可实足足地热闹了一整日,将这个小镇都轰动了!多少人传说,这里来了个会做菜的富户,一出手就是不凡。连带贵四也被门里门外叫出去好几次,要问到底我将这小楼赁给了什么人去。”候千户得意地笑,冲酒儿做了个鬼脸,又道:
  “可惜我这个人脾气太过古怪,知道这些人心焦,我偏就不乐意告诉他们。横竖只是嚼舌根子的,叫他们急眼瞎猜去!“
  酒儿大笑起来,皆想这老千户倒是有几分顽皮,老了老了,却是玩笑起来,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千户来了?“书玉早被柱子传话叫了过来,见候千户身穿一领玄色漳缎狐皮袄,外头又罩了件青灰色披风,打扮得甚是精神,正站在楼下店堂中央,四下里打量,眼珠子骨露露转个不休。
  候千户见她过来,转过身来,端端行了个礼,开口道:“曾听洪兄提过,小姐乃翰林世家出身,想不到能申能屈到这个地步!罢了,没得说,我平生便是最佩服不为凡文俗节束缚之人,这种人世上本不多见,不想老夫命好,竟叫我遇上两个!”言毕,抚掌弄须而笑。
  书玉还礼不迭,也道:“千户言重了。小女子也不过是因为生活所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哪有千户说得那样不凡?且拿小女子与洪老爷相提并论,也唯实是高抬了小女子罢!”
  候千户听见这话,却不乐意了:“才说你爽气,怎么倒又扭捏起来了?罢罢,跟我且不必如此讲究,我看入眼的人,再怎样也是好的,若看不入眼,就金山拿来眼前放着,我还只说他是个撅臭了的剩忘八!”
  书玉与酒儿见此说话却有些粗鄙,却是一脸孩子气,认真不让地,皆忍俊不住,背过脸去笑了。
  “对了千户,跟你的贵四哪去了?怎么今儿没见人来?”酒儿于候千户身前体后,打量了一番,不见跟随,有些好奇,遂问道。
  “来了来了!这贵四一身酱色绵袍,急匆匆就从门口冲了进来。
  “你跑哪儿去了?怎么倒比你家老爷到得还慢?”酒儿见其忙乱不堪,忍不住开口奚落道。
  “你知道什么?!”贵四当仁不让,劈头就回了她一句,过后方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红绸子包住的物事,递到候千户面前。
  “找到了?”千户不过张了一眼,不经意地问。
  “嗯,原来老爷记错了,不在那黑漆嵌螺钿山水花卉纹书架上,倒是包得好好地,放在老爷床后头的黄花梨官皮箱里,叫奴才那一通好找。过后毛娘子听见,方才指于我知道,不然奴才还有得迟呢!”贵四边说边将头上热汗摸去,十一月的天气,他倒赶出一身汗来,可见得来得急了。
  “哎,看来我年纪大了,记性竟也平常了。毛娘子是个明白人,我的东西如今也只有她清楚罢了。”千户听见贵四答话,轻轻叹了口气,语中甚是无奈,接着便叫贵四:“把东西给小姐呈上吧!“
  书玉不明其意,接过手来,先将外头包裹皮小心揭去,于是见到,原来里头是一对玉碗。
  ☆、第百八十章 候醉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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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里新开张的,我没什么好送。这是一对云南玉碗,是洪兄从任地带于我的。我想来想去,唯这东西于你最为合适,还请小姐不要客气,就收下吧。“
  言毕,候千户见书玉立刻便有推脱之意,随即加多一句:“若是扭捏不受,倒不似与我相交之人了!“
  听见了千户这里话说,书玉不收也得收了,唯令良儿拿去后头屋里,箱子里收好。
  这里书玉又对贵四道:“叫你受累,今儿不用你,你只管楼下享用,千户到这里就如到了自家一样,我们伺候着,你只管放心就是!”
  贵四一听这话,乐得眼也没了,牙也露了,口中直说不敢不必,身子就不自觉地被柱子推坐在凳子上了。
  千户横他一眼,也笑了,却道:“看这家伙如今也扭捏起来了?好不好的,“话音未落,书玉与酒儿异口同声替他将话说完:”打一通赶出去!”
  大家一起笑了,与是书玉前头领着,酒儿搀扶着,将千户请至了楼上。
  书玉寻间满挂了泼墨山水画的雅间,又见今儿天气冷得厉害,命喜子点个火盆来,地下摆着,香炉里熏着龙涎松香,兰麝蕴飘;柜子上松竹梅花岁寒三友盆景供着,将个候千户伺候得安安稳稳,放眼过处,样样遂心,件件满意,一时也笑得合不拢嘴了。
  “倒没想到,这楼上好个惊人的陈设!小姐眼色就不必说了,难得这样整齐全备的,各色东西都有!说实话,要花不少银子吧?”千户边四下里打量,边不住叫好。
  “这是我们东家拿来的东西,我们哪里有这些?不过依我自己眼色,摆摆弄弄罢了,叫千户见笑了!”书玉见夸,自然要谦虚几句。
  千户点头,又道:“原来这小馆子还有个东家?倒也是,不然你们哪里出得那许多本钱?我听人说起昨儿的热闹,原心里为你们担了些忧,怕入不敷出,既有人出钱,那自然不一样。只不知,你们东家是谁?”
  酒儿快嘴,抢着答道:“不就是昨儿送到千户家里那人喽!东平楼少东家,颜二爷是也!”
  千户大惊,过后方道:“原来是他?我说呢,好好地,怎么半晚送个人来?原来是你们东家,这也罢了。只是他喝得那样,我看了都害怕,只怕他一日也醒不过来。不想倒是起了个极早,我起身时,他人已不见了影儿,唯留下五两银子作谢,倒是将我屋里收拾得极干净,就省了贵四好些事了。”
  酒儿听了,只看书玉,却从其脸上看不出喜怒来,书玉一脸镇定,将话题转向食物上来。
  “千户今儿来得正是时候!昨儿发好的鱼翅紫鲍还有得余下,今儿我就露一手给千户看看,且试我的鲍翅厨艺如何?”
  千户闻言大喜,老饕听见吃没有个不乐的,于是赶着道:“那自然是太好了!你这里也做得也鲍翅?想是小姐手艺又精进了!”
  书玉笑而不答。其实她本不会,前世只吃过小盅鱼翅煲,鲍鱼更是只品过小而又小的,就连紫鲍为何物也不曾见过。
  不过托高易雸的福,除送了不少上好的鲍翅鱼肚之外,更有那海味干货铺子掌柜的,亲自手写一册文书,上头整齐罗列了,如何发制烹饪这些海味珍品,步骤清晰,条理明白,书玉一望之下,便了然于民。
  她是厨艺有些功底的,再见了这个,自然是如虎添翼。昨天发出来一试,果然很好,因此她才显得底气十足。
  “千户只管安心这里等着便是!我保证不叫千户失望!”丢下这句话,书玉便下楼去了,酒儿冲千户一笑:“不必怀疑,千户大人,我家小姐不是凡人,天赋异禀!凡经她手调理的食材,就没见过难吃二字!”
  这话将个候千户的口水也几乎说下来了,于是点头,急切盼望着。
  书玉回到厨房里,便开始专心调弄。首先从大灶口和高汤罐口之间的,一个温水盆里,捡发足后,跟小汤碗一般大小紫膛鲍脯,整齐划一地,挑了四只出来。
  这两个灶口之间的温水盆,便是书玉发制干货的地方。新捡出来的鲍脯呈紫褐色,大约七八分厚,长约二寸,最宽处约一寸多,椭圆形,胖敦敦地的,看上去就有一股子富足壮实的感觉。
  这时皮家娘子已从厨房不间隔二十四小时炖出来的原汁鸡汤里舀出一小锅来,将新的细羊肚手巾丢下去,大火煮透,然后待凉。
  书玉用满浸了鸡汤的手巾,将发好的鲍鱼,分只包紧,放在文火上慢慢烤嫩,接近收干。此时鲍鱼肌里纤维全部放松,自然鲜滑渑润。
  候千户吃得满意之极,他本是牙口已弱,不想书玉的红烧鲍脯,竟不需要加以咀嚼,一入口腔,便可柔溶欲化,且是滑软鲜嫩,吃边里如啖蜂窝豆腐,吃中间圆心,嫩似溶浆,晶莹凝脂色同琥珀一样,可谓绝品也。
  “小姐果然厉害!我算是服了!想必我家毛娘子在此,也一样要说佩服二字!她做菜可算上乘,可也轻易不敢尝试鲍翅,总说发起来麻烦,做起来更是繁琐,易出错,难完美!不想小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领!”
  书玉听见这些夸奖,心里得意自不必说,面上却保持风度,谦虚不已,道:“这没有什么,我也是听人说了,学出来的。只能说,强师出高徒,师者强,方才徒者厉吧!”
  候千户听了自是好奇,又问:“这样说的话,谁是你师傅?”
  书玉便将那海味铺掌柜的名讳说了。候千户听了咋舌,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他家?常听闻他家出得好海味干活,掌柜的更是善于调味,精于烹饪这些东西。不想原来竟是他教的你?这也难怪了!”
  书玉见千户口中虽在开言,手底却也不歇,瞬间就将四只紫鲍消灭得干干净净,于是命酒儿将空盘子撤下,又道:“千户且用些别的小菜,过过嘴!后头还有焖翅子呢!”
  千户先不开口,将面前杯中,绿荧荧的竹叶青,一抬首吸了个空尽,方才长啸一声,吐出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