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1-02-26 20:13      字数:4885
  在《摇篮深处》中的有目的的海上冒险活动。他对一本书的评述——“我对自我感
  觉良好、年轻的美国人在他们自己的像机前故作姿态的做法感到厌恶”——会同托
  马斯·沃尔夫的《瞧着回家路,安吉尔》1929  有关吗?
  劳伦斯对玛丽亚·赫克斯利从伦敦寄来其他书籍也表示感谢:《柯利恩》,对
  此书他没有作什么评论,而关于“布朗宁书”,可能是奥斯伯特·伯德特的《布朗
  宁一家》(1929  年),他发觉“有些丢脸——资产阶级。资产阶级在它的最高水
  准上稍作一点蠕动”。
  其时布鲁斯特离开文斯而回到了班多尔;他勉强离去,期望再次去印度之前返
  回再作逗留。而在那最后几星期中,劳伦斯不断地接待来访者。艾达·劳、伊斯门
  从彭多尔赶来与弗丽达和巴巴拉呆在一起。2 月27  日,艾格·卡恩和他的妻子也
  来了:“我喜欢他。”劳伦斯写信告诉布鲁斯特,“——有一点儿真正的宗教信仰。”
  艾格·卡恩又谈到了在巴黎一家私人美术馆展出劳伦斯画品之事。劳伦斯打电报给
  多萝西·沃伦,叫她保存好警察已归还给她的画品,而不要航运到文斯,而画品卷
  紧放在玛莎·戈登·克劳奇的农民陶器作坊中——这些画品后来被船运到陶斯。弗
  丽达去世后,安吉洛·拉伐格里将大部分画卖给了当地拉福恩达旅馆的老板萨基·
  卡拉维斯,他在那儿将它们展出。
  住在靠近文斯的格拉斯的H ·G ·威尔斯于2 月24  日来探望劳伦斯,并告诉
  劳伦斯他高高兴兴地摆好姿势让雕塑家乔·戴维森塑像,又说劳伦斯应该让戴维森
  “塑”他的头像。威尔斯在他的别墅款待戴维森,建议戴维森马上去文斯为劳伦斯
  塑像:“我进行款待不是为你,而是为他。你一定会将他塑得令人满意。我敢肯定
  他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种虚弱的样子。你能使他振奋起来。”热诚、长着胡须的戴
  维森——小奥古斯塔斯·约翰——第二天早晨携同他的妻子来到了文斯,而取消了
  原先去巴黎的计划。弗丽达迎接他们,送乔·戴维森上楼,那儿他发觉劳伦斯在阳
  光充足的阳台上用午餐。劳伦斯同戴维森聊了起来,最终他抓过粘土塑了起来。他
  问劳伦斯是否塑过模型,劳伦斯说他曾试着用代用粘土,但他怕触到这种材料,怕
  嗅到它的气味。戴维森拿起他用的一些粘土,劳伦斯坐着将粘土抓在手中,他喜欢
  它的凉快和干净。戴维森答应寄给他一些,因为劳伦斯说他喜欢塑小动物。
  1 小时后,劳伦斯在送戴维森下楼用一些午餐的当儿打了一个盹。接着劳伦斯
  穿着他的蓝色的睡衣端坐在床上,雕塑家完成了工作。几天后在巴黎,戴维森对哈
  里·佩恩·惠特尼夫人谈起了劳伦斯病情的严重性,这位富裕的美国妇女说:“你
  不能打电话给劳伦斯夫人或什么人、叫他们不惜代价吗?
  ——她将介入此事。戴维森打电话给在格拉斯的威尔斯,但在那时就是连好心
  的赞赏者的钱也帮助不了劳伦斯。因为对一位经常对人类的愚笨进行挑剔。而不是
  对生活本身进行挑剔的人来说生命到达了终点;一位没有自我怜悯之心、写生活和
  它的崇高及悲哀、并且用无可匹敌的活力来进行写作的男人。
  病情看上去稍有好转后,病魔再度向他袭来。他厌恶起疗养院来了,至2 月20
  日感到他已“在这里相当糟糕——觉得我有点‘感冒’——太难受了。
  这地方什么也没有——我还是呆在博索莱好”。第二天他说:“我这里情况很
  糟很凄惨,如此糟糕的夜晚、咳嗽、心脏、明显地愈加严重的难受。似乎得了流行
  性感冒,但他们说没有。这地方不好——不会久留——我还是住在旅舍里好——惨
  啊。”显然于同一天,“星期五”(2 月21  日〕,他最后一次写信给奥利欧利:
  听说你好转,感到高兴。我不行——相当糟。这地方不适合于我——不会久留,
  或许再一星期。感到沮丧。也许我们会租一所房子呆上一小段时间。
  你能寄我一本初版的《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吗——我要将它送给我的英国医生
  ——他不收费。
  天气糟糕——我又整天躺在床上——感到悲哀。
  至2 月27  日他能写信给埃达·克拉克和厄尔·布鲁斯特,说他“还是老样子”,
  不管怎样“没有恶化”。又说3 月1 日将迁入文斯的一所住舍中,并且有一位从尼
  斯出来的英国护士:“我将会受到更好的照护。”突然准备同穆克基一起去印度的
  布鲁斯特在离开班多尔启程之际收到了他的信。他希望两个月内回来,然后希望去
  看望劳伦斯。
  作为一名作家劳伦斯于动身前不久在疗养院作了最后的努力进行写作。
  他支撑在床上,勾勒着已寄过来的埃利克·吉尔的《艺术刍言和其它随笔》的
  书评。弗丽达说过:“劳伦斯去世前几天写作这篇未完的书评。这本书使他发生了
  兴趣,在许多方面他赞同它的观点。接着他对写作感到疲乏,我劝他别干了。那是
  他写下的最后一篇文章。”所以它能告诉我们许多劳伦斯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所
  思想的和所感觉到的东西。
  正如劳伦斯·克拉克·鲍威尔所指出的:“尽管(劳伦斯)写作这篇文章的时
  候已病入膏盲,但任何人都不能通过阅读而理解它。思路稳定,行文还是那么委婉、
  整齐、流畅”。的确,它有一种人们认为濒临死亡的人力所不及的幽默和生动感—
  —不是一位显然是健康者而即刻死于猝不及防的心脏病意义上的濒临死亡者,而是
  一位受到病魔长期折磨而消瘦下去者意义上的濒临死亡者。这儿我们发觉为了将
  “坏事”从原先的方面摆脱开来,他说吉尔不是一位天生的思想家或天生的作家,
  而是“一位不成熟和粗鲁的业余活动者:粗鲁是唯一之词:令人发狂,就像一位使
  人讨厌而没有教养的工人在小酒店中大吵大嚷——‘大发雷庭’一词也许更加贴切
  ——并且猛击着他的拳头”。
  吉尔甚至也不是一位艺术家,劳伦斯说,而恰恰是一位工匠。但劳伦斯感到吉
  尔许多所说的是有价值的:他的断言,举个例子说,当他在业余时间干他所喜欢的
  工作而在工作时间做要求他做的工作,人处于奴役之中;当他在工作时间做他喜欢
  做的工作而在业余时间做要求他做的工作时,人处于自由之中。这些观察比起他
  “在所有卡尔·马克思或怀特黑德或一打其他统统加起来的哲学家身上”发现的包
  含着更多的智慧。吉尔将他的真理抛向“现代产业主义的牙齿”,即使表达这样的
  真理是徒劳的——这就是“机灵的讨厌鬼们”从未将它们表达出来的原因所在。但
  它才是无用而货真价实的真理。”劳伦斯讨厌吉尔的天主教,尤其是因为他是位皈
  依宗教者:因此愿意“承受着所有的老上帝,看都不看一眼而忍受着苦难,称那叫
  正统的宗教。大的苦难是上帝,小的苦难诸如博爱、贞洁、顺从和谦卑。将它们整
  个地吞咽下去,这样你就是一位道地的天主教徒;将它们舔一舔,看看什么味道,
  这样你就是位使人感到不舒服的新教徒。”这篇文章的结尾一段对闸释劳伦斯恰好
  在他辞世前那些天中的内心世界显得如此重要,所以必须将它完整地援引出来:
  吉尔先生有两种主题:“干得不错”和“漂亮”——或相当“漂亮”。
  他几乎总是诚实、坦率和深刻的,名副其实的预言家,当他讲到干得不错之时。
  他几乎总是厌恶漂亮。为什么,啊,为什么,人们会继续给诸如艺术、漂亮、上帝
  和代表着我们当中深奥的感情状态的词下定义而因此对定义无能为力了吗?为何对
  此费尽心机?“漂亮是绝对的,可爱是相对的”,吉尔先生说。是,是的,但实际
  上怎么样呢?漂亮归漂亮,可爱归可爱,并且假如吉尔先生认为漂亮实在应该有一
  种精妙的道德特征的话,而可爱则仅仅是偶而的,或就美丽来说是对等的——是啊,
  为什么不?但别的人并不在意。
  就劳伦斯所关注的,不管怎样,“别的人”并不在意。赫克斯利一家刚从伦敦
  出来就来到了戛纳;剧目演出进行到了最后一星期。他们于2 月25日抵达,立即去
  看望劳伦斯。曾说过在那最后两年中尽管没有燃料加进去而劳伦斯却像不可思议地
  燃烧下去的一片火焰的赫克斯利立刻看到现在“奇迹结束了,火焰也逐渐熄灭了。”
  他和他妻子呆在戛纳陪伴着劳伦斯度过最后的日子。
  莫兰医生在2 月25  日给戈特勒的信中谈到了一位疗养院医生对劳伦斯进行观
  察的情况:“双肺呈中度严重状态,但它是引起最大焦虑的一般状况;他胃口差,
  并且对治疗不作反应。”已注意到病中的劳伦斯“从未丧失过他的尊严”的弗丽达
  不想晚上让他独自一个人呆着。当她出去时,他会说:“现在在天亮之前我只得打
  几次滑铁卢战役了。”他曾对巴巴拉说:“你妈妈不再关心我了;对我的死亡她感
  到讨厌。”一天晚上弗丽达知道他带着感激和明亮的眼神要她陪着,他把身子转向
  巴巴拉说:“我需要你妈妈不是经常的事,不过今晚我的确要她呆着。”弗丽达试
  着躺在一把长藤椅上,不时地为一颗慰藉人心的星星而去仰望漆黑的天空,但天空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弗丽达在那儿呆了几个晚上,听到黑夜楼中上上下下的咳嗽声,“老的和少的
  咳嗽声”;它就像托马斯·曼《魔山》中千咳的合唱,这本书弗丽达大概没有读过。
  当隔壁房间的小姑娘哭喊:“妈妈,妈妈,我受不了啦!”,弗丽达为劳伦斯稍有
  点耳聋而感到庆幸。
  有时他显得烦燥,一次他对她说:“你睡在这儿对我没好处”。她走出去抹眼
  泪,但待她进来时,他温柔他说:“别介意,你知道我除了你什么也不需要,但有
  时有些事情在我身上表现得比较强烈。”几星期后,弗丽达能写信给宾纳。(3 月
  13  日):“平稳地走到底,他充满生气,我们都在充分利用我们的日子,然后他
  如此壮烈地面对着死亡,如此像一位男子汉,我能帮他到底,谢天谢地。”恰在生
  命临终之际,他只得从疗养院中搬出来,仿佛他不愿意死在那儿。
  总是为劳伦斯不能休息而感到抱歉的莫兰医生说:“给了劳伦斯如此敏锐感觉、
  如此激昂情感的那些特别的素质使得他完全不可能长时间地屈从于有限的疗养院的
  生活方式。”劳伦斯称他在埃德·阿斯特拉疗养院的病是“流行性感冒”。莫兰医
  生已注意到了胸膜炎的复杂性。谈到劳伦斯首次来到埃德·阿斯特拉疗养院而健康
  状况有好转后,莫兰医生说:“不幸的是,几周内一场胸膜炎的侵袭使他突然病情
  复发,而他消瘦的身体无法抵抗得住。特别是他在临终的几天里不愿住在疗养院,
  硬要迁到山庄别墅中。”3 月4 日莫兰医生写信给柯特连斯基:“劳伦斯离开了人
  世,多可怕……我现在希望当初不要催他去文斯,因为我惊恐不安的是我的努力只
  使得他最后的几星期中过得更不舒服。”已故诗人罗伯特·尼科尔斯在一封恰好写
  于劳伦斯去世后的信中说赫克斯利告诉他劳伦斯最后的一次责备,“弗丽达,你害
  死了我”——由一位虚弱的濒临死亡者向他充满活力、健康的伴侣提出的一次不公
  正的责备。
  没有人能替代弗丽达进行这次迁移,3 月1 日(圣大卫节)迁到了罗伯蒙德别
  墅(后来叫奥兰拉别墅),事情就发生在那儿:
  我们准备将他领出护房,租下一所他住的别野……只有这次他让我帮他穿上鞋
  子,别的事他总是自己动手。他走进颤动的出租车来到住舍,躺倒在他临终的床上,
  精疲力竭。我睡在他能望见我的睡椅上。他仍在进食。第二天是星期天。“别离开
  我”,他说,“别走”。所以我就坐在他床边看书,他在读哥伦布的传记。中饭后
  他开始非常难受,一顿茶功夫后他说:“我肯定有热度。我迷迷糊糊的。给我体温
  表。”只有在这次,我看到他痛苦的脸部表情,我哭了起来,他说:“别哭。”一
  种急促、强迫发出的声音。所以我不再哭了。他叫呼在那儿的阿尔德斯和玛丽亚·
  赫克斯利,他第一次痛苦地放声大哭起来。“我现在该要些吗啡,”他对我和我的
  女儿说,而阿尔德斯出去找医生要一些……接着他说:“扶住我,扶住我,我不知
  道我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的手在哪儿……我在什么地方?”然后医生进来给他
  吗啡注射,一会儿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