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竹水冷      更新:2021-02-17 07:41      字数:4739
  谭仲苏从身后迅速拥上来,俩人靠在一起静静地摒着呼吸。屋里的火光从糊着白纸的窗格间及敞开的门缝里漫出来,在皑皑雪面上打泼了一地柔粉,而大雪到处积成了堆,于是就起伏出大片大片的阴影。暖光交织在暮色和阴影中,兑成了漂亮而深暗的紫蓝色。
  抓俩小鬼来娱乐
  暮田田有一点跟她老妈田可心一样,就是生性外向活泼,不太宅得住。虽然和心爱的人在这广阔的二人世界里隐居,说起来是很幸福的事情,可隆冬时节每天的户外活动太少,没多久她就有些待不住了,琢磨着这么憋下去准得憋出病来。
  于是,她开始转起了雪上运动的心思。
  以前还在家的时候,每到冬天,老妈最喜欢玩的雪上项目是tubing,就是她写在《宿债》里林西子陶睿知他们玩的那种雪上滑轮胎活动。老爸宠老妈宠得紧,只要老妈有要求,他就必然要拉上暮田田陪她去玩,好在暮田田也觉得这个活动特别好玩。不过这时候轮胎就别想了,暮田田动了动脑筋,决定试试看能不能用木板滑。
  说干就干,她马上从地府穿越到当世手艺最牛逼的木匠铺子,请他们给打磨出几块轻薄光滑又结实耐压的木板来。
  拿到木板之后,这天一大早,暮田田和谭仲苏就忙活开了。他俩花了半天功夫,把附近一匹雪坡上的积雪都打扫得平整光滑,再去提了几趟水来浇在雪坡上,估计等吃完午饭,准就冻实了。
  美中不足之处在于他们只有两个人,能玩出的花样实在有限。暮田田发了会儿愁,忽然灵光一闪:笨呐,别人来不了,有人来得了啊,而且肯定是召之即来的那种!
  于是,午饭过后,休息了一会儿,暮田田就召来了黑白无常,让这俩小鬼凑数,陪他们一起滑雪板去。
  这滑雪坡和滑雪板都做得相当成功,他们不需要推,就可以超快速地冲到很远的地方去。
  谭仲苏自幼习武,武艺高强,自然不会怕这么点小儿科;而暮田田是从小玩这个长大的,就更是稀松平常了;倒是黑白无常,别看他们是拘魂小鬼,其实可没用了,特别是黑无常,白长了一身标准猛男的健美肤色,居然比白无常还没用,就数他最害怕。中间遇到有沟坎儿的地带,他们会凌空飞起来,呼叫声都被梗得一顿一顿的,而且因为有一层硬实实的冰,要撞到哪儿也会有点儿疼。每次撞到了,黑无常就会可怜兮兮地抱怨:“暮小姐,要不让小的和白白把这雪坡再打磨一遍呗?忒吓人了……”
  暮田田本来就对他和白无常互称“黑黑”“白白”怎么都笑不够,此时更是笑他:“那怎么行?我可是故意把这雪坡凿成这样的,要不多不刺激多没劲啊?黑黑你也太没用了,这都害怕?能怎么着啊?你都是个小鬼头了,难道还怕摔死不成?”
  黑无常哭丧着脸挠挠头:“不是……死不了也会很疼嘛,我到现在为止已经磕到了屁股、膝盖、手肘、肩膀……一二三四五六七,我都等于是中了七伤拳了!”
  暮田田谭仲苏白无常噗的一下齐齐笑弯了腰,暮田田第一个强行捺住笑,板着脸骂他:“我们怎么都没事儿?你还真是——笨……呐!少废话了啊,再疼也得陪我们玩儿,否则就让仲苏真个给你尝尝七伤拳的滋味儿!”
  黑无常万般无奈,也只得哀叹着继续舍命陪君子了。
  不过再多玩了几次,他渐渐的也就不再害怕,也掌握了诀窍,不再轻易地摔出去磕疼自己了,这就开始体会到其中的趣味,随大家一起投入地兴高采烈起来。
  再过了一会儿,他就开始过于进入状态,被谭仲苏批评起来,连带着被批评的还有暮田田。谭仲苏先是说暮田田太咋呼,都还没开始滑呢,她就已经哇啦哇啦一通乱叫,也不知道叫的啥;然后又说黑无常是跟屁虫,一听到暮田田叫就也跟着叫,更不知道叫的啥。
  暮田田倒无所谓,乱叫就乱叫呗,反正是为了造声势嘛。她辩白之余还不忘又欺负一下黑无常:“黑黑,我大惊小怪咋咋呼呼是因为我是女孩子,女孩子才这样,你怎么也这样啊?哎呀,我就说嘛,你跟白白在一起肯定他是攻你是受啦!”
  黑无常顿时被闹了个大红脸。他一方面十分委屈,什么女孩子才这样啊?人家女孩子都是斯斯文文安安静静的好不好?谁像你暮小姐,成天疯疯癫癫没个正形!
  另一方面,他又很窘迫,虽然不知道攻和受是什么,却也隐约猜得出暮田田是在拿他和白白打趣,而且还是那方面的……这还得了?他们两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叫人开这种玩笑啊?以后还见不见人了?不能见人还怎么拘魂啊……
  无奈暮田田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敢怒不敢言,只好吞吞吐吐地对谭仲苏分辩:“什、什么呀,姑爷,您可真是冤枉人家了,人家才、才不是跟风呢!人家真是敏锐地感觉到开始滑了才叫的嘛!”
  这一下,暮田田倒笑得更坏了,故意憋细嗓子娇娇嗲嗲地学他:“人家~才不是呢~才叫的嘛~哈哈哈哈,黑黑,你这小受当得也太敬业了吧!”
  谭仲苏也是腹黑一只,帮着老婆一起欺负人家小受:“黑黑,那这样吧,咱们来试试,看你究竟是敏锐地感觉到开始滑了才叫的呢,还是跟风学的田田!”
  于是,这一回他们四个重新排了位置,让黑无常在最前面,正面朝下,暮田田在最后一个,倒着坐的,他们俩等于是背对着背,中间还隔着白无常和谭仲苏,害得暮田田整个过程都只听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声音,那叫的真是寂寞啊。
  滑到坡底的时候,谭仲苏和白无常一齐损黑无常:“黑黑呀黑黑,你自己这开叫的时机可真是,反应还真是慢啊……”
  当然,这一次黑无常在最前面正面朝下、暮田田在最后面背面朝下的姿势和组合,只是他们整个滑雪板活动中的一种。以前暮田田和老爸老妈他们一起去tubing的时候,大都是老妈想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和组合方式来让大家玩:连成一串坐着或趴着滑,同时又分有正坐倒坐、正趴倒趴、或者有的人正有的人倒、有的人坐有的人趴这样无穷无尽的变化;然后还可以手拉手腿别腿地围成一圈转着滑,当然也还是有坐着趴着、对内对外之分。
  暮田田就把这些现成的花式都照搬过来一一玩过瘾了之后,又想出了新点子,就是让其中一两个人横着躺,其余的人还是像平常那样的纵向。
  在她这个构思的基础上,力气最大的谭仲苏恶作剧地在下滑过程中晃动他前面那个横着躺的人。其他三人中,暮田田胆儿最大,怎么玩都只一味地开心,谭仲苏一乱晃,不管晃的是不是她,她都会故意哇哇大叫制造气氛,然后就感染得黑无常越发害怕,有一次愣是喊得嗓子都破了。
  谭仲苏见状,便要求换位:“瞧你们玩得这么有趣,我可嫉妒得很啦,不如你们来晃晃我?”
  这个要求很合理。不过谭仲苏身高体壮,一身肌肉份量十足,暮田田娇小玲珑,黑白无常两个小鬼则都是骨瘦如柴,谁都没把握能晃得动他,一个个试下来,暮田田和白无常要死要活地拼尽全力,也就能将他略微晃动,而悲催的黑无常,在这个项目上基本又是废人——不对,废鬼一个!
  这么一趟一趟又一趟,每次滑下来之后,又扛起雪板重新往坡顶上走去,其实挺费时的,再加上他们乐在其中怎么也觉得不够,都还没觉得滑了多久呢,天色就已经悄悄地暗了下来。
  当然,他们都还不愿停止,也没人提出今天就到这里吧,可他们没意见,有东西有意见了。
  某一次他们下滑的过程中,忽然发现有一丛棕黄的“草根”呼啦啦一下扑到了黑无常的身上,当下大骇:完了完了,居然草根都被我们掀起来了!
  等滑到坡底,还没容他们开始商量这件事儿呢,就发现什么东西从黑无常的头上垮了下来,搭了他一身。
  定睛一看,原来是他帽子上用粗线拢成一团的小毛球,这会儿一根根全塌开了,就跟动画片似的。
  四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登时冲天一笑乐开了,直笑得快要背过去,在地上扑腾了老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整整一个下午,这二人二鬼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笑的,脸都肿得像两块大馒头,特别是白无常,本来皮肤就好,这会儿粉嫩粉嫩的,活像是细面粉发起来的模子。
  而最要命的后遗症就是,虽然只有黑无常叫过苦,事实上暮田田的屁股也撞坏了,疼得她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坐不下去,是摆出一副标准民工姿势蹲在椅子上的……
  到了第二天,疼的就不仅仅是屁股了。虽然说起来不过是玩儿,可其实也挺锻炼身体的,不说别的,光一次一次扛着雪板爬坡这一项,运动强度就不算低,所以经常练功的谭仲苏固然没事,暮田田却全身上下一块一块地疼,不光如此,还嗜睡,成天困困歪歪的,什么事儿都不想做。
  正好玩过滑雪板之后,次日就又下起大雪来,一连下了好几天都不曾停过,彻底绝了他们户外活动的客观可能性,于是俩人安安心心地躲在家里暖融融地睡大觉吃火锅。
  暮田田虽然不会做饭,却教会了谭仲苏每天喝牛奶。她每隔几天就穿越到一座牧场买一桶鲜奶回来,密密盖好了放在室外,就是天然低温保鲜了。她告诉谭仲苏:“有一个故事里,男主角是个杀手,武艺高强,跟你有得一拼,他就特别爱喝牛奶,每天都喝。女主角是个小女孩儿,他对她可好可好了。”
  谭仲苏用肘子轻轻捅她:“后来呢?”
  暮田田摇摇头,吐吐舌尖笑了:“我不记得了……”
  其实她是不愿再往下说了,因为突然想起《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结局,其实并不是很好啊……
  于是她掩饰地清清嗓子,站起来走开,经过桌子的时候,装出不经意的样子,在桌面上敲了敲。
  笃笃笃,厄运消!
  暮田田玩过滑雪板全身都疼的这几天,谭仲苏更加悉心地照顾她。每天下午,他会给两个人各煮一杯牛奶,按照各自的口味,他的加蜂蜜,她的不加。煮好后他会端到她手边,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叮嘱:“先别喝,放着凉一会儿,烫。”
  暮田田超级喜欢每天的这杯牛奶,热过的牛奶特别香浓甘醇,有一种莫名的童话味道。浓浓酽酽的,弥漫得家里一整天都有一股子暖乎乎的味道,是深冬里才会有的格外舒服的居家感觉。
  谭仲苏第一次煮牛奶的那天,端给暮田田之后,有些紧张地守在一旁看她低头“咕嘟”一声喝了一口,然后抬脸弯起沾了圈奶皮子的嘴唇滑稽地笑,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
  因为实在好喝,她顾不得夸他,就要接着喝第二口,谭仲苏连忙按住她,腻声问:“怎样?夫君对你好吧?”
  她想都不想,恃宠而骄地道:“那不是应该的吗?”
  说着这话,她就自顾自端起杯子又喝起来,耳边听见他哀叹着说了一句:“真是宠坏了呀!”
  不速之客
  说起来,这是暮田田从小到大在纬度最高海拔也最高环境最恶劣保暖设施还最差的地方过过的一个冬天。
  可是,却是有生以来最温暖最幸福的一个冬天啊!
  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夫妻俩,笨拙地摸索着,凑合中又有创新地过冬至、过小年、过大年、过元宵……这让暮田田有一种奇异的仿佛亚当夏娃在伊甸园里无忧无虑的感觉,但她没有把这个故事讲给谭仲苏听。
  虽然亚当夏娃没有被谁拆散,可是故事的后来,也会有阴险的毒蛇啊……
  一直等到三月底,才下了这年的第一场雨,正式宣告了此地雪季的结束。
  再等了一阵子,四下里的积雪渐渐消融,慢慢露出一小块一小块地面来。
  暮田田和谭仲苏开始商量是不是该动身回去了。这是迟早要做的事,但他们既留恋这温情小屋的山中岁月,暮田田也有些担忧同沈铭锴他们的相见,想来总难免会有一番难堪的。虽是总要面对的现实,私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希望越晚来越好。
  这么一来,他们就又耽搁了几天。还没等他们离开,这天晚上,倒有过路人来投宿了。
  是晚已过亥时,谭暮二人方要睡下,忽然听见门上响起笃笃的叩击声。
  他们在这里已住了有半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不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动静,未免吓了一跳。
  暮田田正要去开门,谭仲苏拉住她:“我去。有你在这里,我还真不信来者是鬼,既然是人,还是让我来吧。”
  于是暮田田跟在谭仲苏身后,端着盏灯披衣开门,见门外站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风尘仆仆,眉眼长得颇为土气,也因此而透出一股子浓浓的憨实厚道来。
  他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