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向前      更新:2021-02-25 04:23      字数:4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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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未读过(根本也没机会看到)金应熙〃揭批〃陈寅恪的文章,从《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所引用的一段材料来看:〃金应熙在谈到陈寅恪对历史与现实的感情倾向时,有意识地引用了陈寅恪的一些身世背景,陈先生长于封建大地主的所谓〃书香世家〃,又为名父之子,是在中国封建文化的传统中培养起来的。他的祖父曾赞成新政(羽生按:其实不止赞成,而是推行。帮陈宝箴推行新政的两个主要人物,一是当时任湖南按察使的黄遵宪,另一就是他的儿子三立),陈先生以〃元祐党家〃之子,弱冠远赴异国求学,接受了一套资产阶级的史学方法。〃若剔除当时惯用的那些〃标签〃,只就其揭批的实质内容来说,那也是众所周知的,并非只是至亲友好才得与闻的私隐。论者若据此云是〃出卖〃或〃践踏信赖与私谊〃,则似乎有点〃言重〃了。
  上述一书,以大量的档案文献,写出陈氏晚年悲剧。书中引述,〃基本上〃当属可靠。纵有某些疑点,例如说金善于观察风向,开会时往往准备两份观点截然相反的发言稿,便似难以入信。香港报纸已有读者指出金不是〃奸狡政客型〃的学者《隔洋谈众口铄金》,一九九六年六月二十八日《明报》副刊《岛居新文》专栏之读者来函。。而且,即使是,以金的聪明和特强的记忆力,又何须花此笨功夫耶?中学生的辩论比赛,往往都是临时才抽签决定正反两方,中学生都可以即时发言,金应熙岂有不能之理。但枝节问题,无关宏旨。故我的所感所思,仍是以《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一书提供的材料为依据。
  其实,从陈寅恪的诗文中,也可看出师生决裂的根源。裂痕恐怕是从金应熙一成为共产党员就开始了的。陈有诗云:〃纵有名山藏史稿,传人难遇又如何。〃这是他平生最大遗憾。陈寅恪的史学是〃文化史观〃,马列主义的是〃唯物史观〃,难以调和。陈氏有言:〃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并加说明:〃俗谛在解放前指三民主义,在解放后指马列主义。〃陈寅恪,《对科学院的答复》(一九五三年十二月)。作为共产党员的金应熙,如何能够摆脱马列〃俗谛〃的〃桎梏〃。
  〃俗谛〃恐怕亦不只限于三民主义与马列主义。俗谛,佛家语。大乘佛法可分胜义谛(真谛)与世俗谛(俗谛),〃谛〃,梵文Satya的意译,指真实无谬的道理。依二谛中道的义理,价值判断、道德进路,等等,均属〃世俗谛〃。佛教把主张〃有常恒不变之事物〃的见解,叫做〃常见〃,把主张〃现象灭了就不再生起〃的见解,叫做〃断见〃,都是错误的。对任何有关价值判断的任何答案,都容易使人误入歧途。依此理念,三民主义、马列主义固然是俗谛,孔孟之道亦是俗谛。一切足以造成思想桎梏的无不是俗谛。陈氏精通佛学,我想他说的俗谛当是指大乘佛教所言的〃世俗谛〃。他特别提出三民主义和马列主义,只系针对〃时弊〃而已。他对科学院说:〃(我)在宣统三年时就在瑞士读过《资本论》原文。但我认为不能先存马列主义的见解再研究学术。〃陈氏认为〃研究学术,最主要的是具有自由的主意和独立的精神〃。
  这个见解和中共曾一度提倡过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倒颇有相通之处。如果只把马列主义作为百家中的一家,并非〃独尊马列〃的话,我想应是无悖于陈寅恪的治学精神的(他本人纵贬马列,但决非认为马列毫无价值,否则他不会花那么大的功夫去读《资本论》原文)。可惜的是〃双百方针〃,中共能言而不能行,到了〃反右〃期间,变成了〃百花凋谢,一家独鸣〃的局面。共产党员金应熙,屈从领导旨意,贴乃师大字报。唐筼抄下来,回家哭着念给丈夫听。陈寅恪勃然大怒说:〃永远不让金应熙进家门。〃师生决裂,遂一发不可收拾。
  思想分歧,〃俗谛〃〃桎梏〃,造成了师生的分裂。而这〃桎梏〃也的确影响了金应熙的学术成就。
  金应熙引导我接触马列思想,但我始终没有成为马列主义者。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多元史观〃。决定历史的因素,因时间、地点而别。某个时代,某个国家可能是经济因素;换了一个时代、一个国家可能是政治,可能是文化,也可能是军事、宗教或其他(例如《万历十五年》的作者黄仁宇就是从〃财政与税收〃入手来研究明史的。书成,寄往剑桥。李约瑟博士写信给他说:〃哎呀,一切靠抽税而转移!〃传为趣谈)。黄仁宇,《中国大历史》中文版自序,台北联经,一九九五年出版。
  金应熙并非教条主义者,但无可置疑,马列主义一直在他的思想中占着主导地位。这种情况,直到他的晚年,才好像有所转变,但也未曾破茧而出。陈、金之间,除了价值观的不同(一个视马列为〃俗谛〃,一个则奉之为真理)之外,在道德观方面,恐怕亦有分别。例如陈寅恪认为李商隐出自〃新兴阶级〃,并得牛党提拔,就应〃始终属于牛党,方合当时社会阶级之道德〃。这一观点,金应熙就未必会赞同了。且莫说共产党要求从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脱胎换骨〃,即用梁启超的说法提倡〃以今日之我打倒昨日之我〃,亦是并不赞同〃从一而终〃的。
  提到梁启超,我倒想起另外两个师生决裂的〃案例〃。两对师生,都是第一流的大学者、大名人。一对是俞曲园和章太炎,另一对就是康有为和梁启超。
  俞曲园是从顾炎武、戴震、王念孙父子一脉相承的朴学大师,治学深邃,对弟子要求十分严格。章太炎二十二岁那年拜他为师,在俞家建于西湖边上的〃诂经精舍〃住了七年,得传衣钵,自己也成了国学大师。后来,俞曲园因他提倡排满、革命,十分不满,声言〃曲园无是弟子〃。章太炎回〃诂经精舍〃探望老师,俞曲园一见他就严词呵斥,说他从事革命是〃不忠不孝,非人类也〃!叫众弟子鸣鼓而攻之。章不能忍受,反唇相稽,并写《谢本师》一文,从此〃拜别〃师门,自立门户。
  梁启超则是因为佩服康有为的维新思想,在中了举人之后才拜康为师的。他曾协助康有为编撰《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等重要著作,是〃万木草堂〃弟子中最杰出的一个。但辛亥革命后,康、梁政见不同,一个佐张勋复辟,一个则助段祺瑞讨伐张勋。师弟对立,康因此斥梁为〃枭獍〃,把梁逐出师门。但梁启超则始终尊敬老师。一九二七年康有为病逝青岛,梁启超的挽联中有〃西狩获麟,微言遽绝〃等句,把老师康有为比作孔子。
  这两个案例和〃金案〃有相似之处,亦有相异之处。相同之处:一,都是受到政治环境的影响。二,其实质的表现则为〃新〃〃旧〃思想的冲突,这不是简单的是非题。新的未必好,旧的也未必坏(反过来亦如是,并非一切旧的都应该坚持)。《史家陈寅恪传》的作者汪荣祖就有这样的见解:〃前清维新健将如康有为、严复等都被视作顽固人物。其实,这是很不公平的论断。维新家的思想不一定比革命家旧。〃汪荣祖,《史家陈寅恪传》,香港波文书局,一九七六年出版,十四页。他把陈寅恪的思想趋向归结为〃吸取新文化,折中旧文化〃。认为,正是因此,陈氏的史学〃卒能自成系统,有所创获〃。相异之处,则主要表现在师生关系上。现在只比较〃逆徒〃对老师的态度。章太炎是你不认我,我也不认你。梁启超是你不认我,我照样尊敬你。金应熙和梁启超比较相似(《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一书说金应熙在〃大字报事件〃过后,曾向老师长跪请罪。但据金师母说并无此事)。在金应熙的晚年,他是抱着〃补过〃的心情去〃深研〃义宁之学的。
  但不论怎样,有理也好,没理也好,金应熙当年(一九五八年)用大字报的方式来批评老师,总是不该。而且据说他在一篇批陈的文章中,说陈寅恪的史学方法是〃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认为是一种〃反动〃,这就更加接近于先扣〃帽子〃的〃打手文章〃了。
  〃熟悉金应熙的人都认为金其实是个大好人,无架子,心地很好〃陆键东,《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三联书店,一九九五年出版。,这么一个大好人,怎么反而会对老师如此粗暴(文字上的)?我最初读到〃金叛师门〃的报道时,也感到震惊,难以理解。但冷静下来细思,也就觉得不难理解。
  从〃反右〃到〃文革〃,〃左浪〃一浪高于一浪,最后到达举国疯狂的地步。巴金在〃文革〃过后所写的《随想录》中,对当时的知识分子心态有深刻的描画。许多人在初期真的认为自己有罪,于是纷纷挖思想根源,甚至有完全否定自己过去所学,要火焚自己所著之书的。批人批己,自辱辱人。当然这些人十九都会醒悟,但造成的损害,亦已难以挽回了。那是一个人性扭曲的时代,而〃左浪〃也正是有如陈寅恪在论李义山时所说的那种〃尤为可畏〃的〃社会之压迫气流〃。
  在〃文革〃期间,和〃左派〃朋友们的想象相反,我和简又文的接触不是少了,而是多了。简师在为学和信仰方面都是非常专一的,只磨一剑太平天国史,只治一〃经〃《圣经》。我则对任何宗教,都是抱着非信非不信的态度。基督教尤其是我的〃弱项〃,读了四年教会大学,对《圣经》还未真正用心从头到尾地念过一遍。简师也知我的态度,并不勉强我受洗礼。〃文革〃期间,我采取的对策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但最苦闷的时候也正是最需要朋友的时候。〃左派〃朋友,我已是敬而远之;〃右派朋友〃,又找不到真正知己,可以与谈心事的就只有视我如子侄的简师了。简师给我看一段《圣经》:〃立志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故此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作,我所不愿的恶,我反去作……我真是苦啊!〃读了这段《圣经》,我受到很大震撼。〃文革〃期间,许多值得人们敬佩的学者作家,包括巴金和金应熙在内,不也正是如此么?
  所以我始终尊敬金师,因为人不可能〃永远正确〃。而且,陈寅恪的晚年遭遇,固然是个悲剧,金应熙的一生又何尝不是一个悲剧?香港有个构成〃控罪〃的律例,叫做〃官职与收入不相称〃,仿此,金应熙的〃学问与成就不相称〃,却又去向谁控告、诅咒?有人说,悲剧在于身份的矛盾,有两个金应熙,一个是党员干部金应熙,一个是学者金应熙。更确切地说,把身份矛盾和思想矛盾都包括在内的说法应是:陈门弟子和马列信徒的矛盾。有时义宁之学占上风,有时马列主义占上风。但在他的晚年,这个矛盾却似有所缓和。因为他致力的香港学和义宁之学并无直接冲突,不像在〃反右〃和〃文革〃时期那样。根据我所能见到的资料,举几个例。一九八五年写的《陈寅恪》评传,一九八八年写的《略论东汉之宦官》金应熙,《略论东汉之宦官》,《纪念陈寅恪教授国际学术讨论会文集》,中山大学出版社,一九八九年出版。,都是很有分量的文章。金应熙是从籍贯入手研究宦官问题的,这正是受到陈寅恪独特的〃区域性分析法〃治史的影响。今年出版的《陈寅恪之史学》,其作者李玉梅亦提及她曾得到金应熙的从旁指引。
  而更重要也更令人惋惜的,据广东社会科学院悼金文广东社会科学院,《深切悼念金应熙教授》,一九九一年七月。透露,金应熙已完成《金七十论注释》一书的资料搜集工作,正要动笔的时候,不幸就与世长辞。
  《金七十论》(书名),数论师自在黑(人名)作,有七十行偈颂,国王赏之以金。自在黑引以为荣,故将他的七十行偈颂,名为《金七十论》。〃数论〃为印度六大学派中的重要一派。禅宗的〃自性空寂〃〃自性变化〃就是受到〃数论〃的影响
  有关《金七十论》之论述,根据一,佛学大辞典本书目Hirany
  Asaptati;二,金应熙《试论印度古代的六师哲学》(《〈大公报〉在港复刊卅周年纪念文集》上卷,一九七八年九月),二八九至二九六页;三,印顺著《中国禅宗史》第八章〃曹溪禅之开展〃(上海书店,一九九二年出版)。。此书似乎较僻,虽有陈真谛的译本,若无详细注释,恐亦难懂。但若详注,就非精通梵文不可了。〃佛教翻译文学〃是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