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9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1-02-25 03:11      字数:5001
  吕七儿眸睫一闪,眼睑低垂,看不清思绪,提裙道:“是,施大人。”说着匆匆离开。
  施遥安打发走了一个狂蜂浪蝶,又将目光落在那新来的庆儿丫头身上。
  云菀沁也不客气,拍拍绑得扁扁平平的胸脯,毛遂自荐:“七儿不做,就给奴婢做吧,室内的细活儿,总得有个人啊。”
  虽吕七儿有异样心思,可吕七儿最后那句话,说明这新来的乡下丫头对秦王,恐怕也并不那么纯洁。
  这两个自作多情的,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施遥安见她戚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倒是好笑,一个丑丫头罢了,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与京中的娘娘比起来,简直一个地,一个天,却还是有言在先,抱起臂:“端茶送水就端茶送水,其他不该想的,可别多奢望。”
  云菀沁只装糊涂:“奴婢不懂。”
  这种乡下丫头,资质不行,心眼儿倒还挺大,不行,得一气儿把她的火给扇灭了,免得她今后痴心妄想,施遥安把话挑明了:“秦王刚刚成亲,京里还有美娇妻等着,我家王妃娘娘是人中龙凤,人美声甜,我家三爷的心里从早到晚除了我家娘娘,再没其他人了,外人想塞都塞不进去。明白?”
  云菀沁被他夸得飘飘然,这小子,回去后绝对要给他涨俸禄,不自禁嘴角一扬:“明白。”
  笑个什么?打消了她的心思,又搬出个仙子般的人将她衬得一钱不值,寻常女子就算不恼羞成怒,也该是颓丧羞惭吧,怎么反倒还挺高兴似的。
  施遥安怕她还没听懂,强调:“你还没明白吧?我直接就跟你说了,我家三爷,你们不用肖想!再叫我看着你们在三爷面前争风吃醋,抢着献媚的样子,别想在行辕待了,记住没?”
  “施大人,”云菀沁抬起脸迫近他,“奴婢这样子,有竞争力么?您不放心谁,也不该不放心奴婢啊。”
  施遥安想想也是,满意地嗯了一声,手一挥:“行,进去伺候吧。”就凭这丫头的模子,便是脱光了杵着,只怕男人也没反应。
  云菀沁笑着福了福:“是,施大人。”
  **
  来了行辕的第二天,云菀沁就通过做事的机会四下走动,大概摸熟了如今行辕内的情况。
  论兵力,官兵与吕八一行人的黄巾党勉强打个平手,可若是再加上山鹰的人,官兵就绝对抵不住了。
  来行辕之前,她跟吕八说好了,等自己进去后,再想法子递信儿出去,叫吕八稍安勿躁,吕八当时应下了,说会派个人在行辕附近转悠,到时随时等她的通知。
  这会儿,两边倒也算暂时风平浪静。
  午后,操练刚结束,夏侯世廷从校场回来,刚去书房,屏退下人,跟施遥安密商山鹰那边的动静。
  他本来意图跟黄巾党打一场持久战,再将山鹰引出来,一网打尽,可沈肇近日率军已抵沛县,万一攻城,就坏了他的计划。
  东城是匪山,不能通行,南北西三面城墙都被黄巾党封锁,就算想要递信出去,给沈肇言明自己的计划和城内情况,也是难。
  幸亏这沈肇还算聪明,见自己摁兵不动,猜到城内有诡,并没冲动冒失闯进来。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无止境地耗下去。
  如今局势两面艰难,一方面要想法诱出山鹰,一方面又得提防沈家军提前攻进来。
  在这时,梁巡抚行色匆匆地带着下属进来,打破一时宁静。
  一进门,梁巡抚满头大汗,却又是藏不住的喜气儿:“三王爷,咱们便衣官兵在城门附近瞧见沈家军的探子了。”
  施遥安心中一震,军队要是遣探子来城门口转悠,称之为战前卒,表示主帅随时欲要开战,提前先来刺探环境。
  沈肇来了邻城多日,今天刚好第五天了,一直没动静,本想他已经沉住了气,至少也还能拖个几天,怎么这会儿说发兵就要发兵?
  沈肇一破城,正中土匪心意,城中立时大乱。
  再一看旁边三爷,也是眉目一动:“退下!”
  梁巡抚见秦王似是对沈家军并不欢迎,有些怄,这个王爷,自己不出兵就罢了,朝廷派了救兵还诸多阻挠,忍不住:“沈少将军带的人马充足,一举拿下黄巾党绝不成问题,三王爷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的,到底怕个什么呢……”
  “放肆!”施遥安喝叱一声。
  山鹰那事,三爷只与自己和身边心腹兵甲协商,并没告诉本地官员,就是怕知道的人多了,打草惊蛇,哪知这梁巡抚一直唧唧歪歪,施遥安不愿意让主子受这种质疑和埋汰,却听主子扬手一挥,并不在意:“下去。”
  这话自然是朝着梁巡抚说的。
  梁巡抚甩甩袖子,低低一嗤,下去了。
  跨出门槛,刚遇着个丑丫头端着茶进来,梁巡抚正是满肚子气,骂骂咧咧着走了,门都懒得带上。
  云菀沁奉了吴婆子的意思,说王爷从校场回来,正过来送茶,听说梁巡抚来了,仨人在里面谈什么,站在外面等着,顺便竖着耳朵听了听。
  得知沈肇有攻城的意思,她也是手一抖。
  进城之前不是说过等自己的信吗,这才五天而已。
  沈肇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如今攻城的原因,她怎么会不知道?
  见梁巡抚气匆匆地出来,云菀沁退让到一边,见他走了,溜了进去。
  夏侯世廷将梁巡抚斥走,正在跟施遥安商议对策叫沈肇停止攻城。
  云菀沁侧身隐在帘柱后,只听施遥安声音飘来:“……别说难得递信去沛县沈家军,就算能,三爷的计划也不能说的那么清楚,万一走漏风声,就白费了许久的功夫,可沈肇若不知道三爷的打算,还是会攻打进来……”
  夏侯世廷正听着,忽然脸庞一偏,目色凌厉:“滚出来!”
  云菀沁端着红木托盘,从隔断帘子后头探出脑袋,走上前,将茶盅放在书案上。
  这两天,这丫头经常会在卧房跑进跑出,夏侯世廷并没在意,这会儿见她进来,知道她性子莽撞,也没闲工夫多训她,见她迟迟没走,眉峰一躬,不耐:“送完了就滚蛋。”
  云菀沁以前觉得他脾气还算温和,这几天以另外一个人身份在军营里跟他相处,才觉得,这人在日常公务上完全不留情面,近乎苛刻。
  讲客气是什么玩意儿,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当他的下属,还真是辛苦。
  此刻嘀咕两声,她轻声道:“王爷,施大人,奴婢倒是有办法,能叫城外的沈家军罢了攻城。”
  两人一滞。
  施遥安最先开声:“这是大事,由不得你开玩笑!”
  夏侯世廷见她一双乌泱泱的瞳子盯住自己,就跟个钩子锁住人的心肉,动都动不得,莫名道:“你说。”
  前儿还抱着柱子在大厅里撒野的丫头这会儿倒是沉静:“也不用非得去沛县传信,王爷派个心腹,”说着,将头上一枚劣质小珠花卸下来,轻轻放到桌子上,“到城门边,想法子将这东西抛给沈家军过来探环境的探子,应该能成。”这珠花是在江知县宅子里易容时戴在头上的,沈肇应该注意到了。
  这是什么意思?施遥安诧异,却见那丫头信誓旦旦,又带了点儿恳请:“你们别问原因,就信奴婢这一回。”
  夏侯世廷拿起那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价值的珠花,良久,用案上四方锦帕一包,推过去:“去办。”
  云菀沁刚松了一口气,只听他睨自己一眼,眼瞳微厉:“若败了,拿你人头祭旗。”
  云菀沁摸摸后颈:“哦。”
  施遥安虽不大安心,可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拿起那珠花去办事了。
  **
  沛县,知县县衙,沈家军驻扎地。
  傍晚,刺探战前场所的几名战前密卒前后回来,直奔主厅汇报情况。
  攻城的决定,是昨晚上沈肇召来干将拟定好的。
  几名副将没料到少将军变了意思,却也猜到多半是那小庆哥和卫小铁还没回,少将军等不到回应,坐不住了。
  尤其管副将和唐校尉,都还记得,小庆哥儿两人那日离开的时候,这少将军发过狠话,五日不归,即攻晏阳。
  早也是要打进去,晚也是要打进去,众人整装待发,听从沈肇的军令,今天先派密探去探明环境,如没意外,马上就能攻城。
  沈肇坐于上首,铁盔护甲在身,威严凝聚不散,心中却犹如滚水在煮。
  等一日,便焦心一日,虽之前答应过等她的通知,可五日是极限,期限一到,他哪里还按捺得住。
  城里的情况恶劣,多一天,她就多一天的危险。
  且一直没有她的音讯。
  再不能顺她的意思,多等一天都不行了。
  一名兵卒上前,道:“少将军,属下巡到城门角落时,有人从城楼上将这个抛下来。”
  说着将物件捧上去。
  沈肇接过来,眉宇骤然一紧,是云菀沁进晏阳乔装时头上戴的珠花。
  “谁扔给你的?”他身型一倾。
  那兵卒抱手道:“虽身穿便服,小的却看得出来,是皇子兵甲的私下微服,应该是城内秦王的人。”
  心中大石一落。
  五日来的担忧尽数消散。沈肇攥紧那珠花,云菀沁现在在秦王那里,也就是说安然无恙。
  刚派战前卒过去,她就叫秦王的人将珠花扔给自己,不仅仅是在示意她平安无碍,也是别有十万火急的暗示。
  沈肇站起身,捏着珠花,半天不语。
  唐校尉与管副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少将军,可还要听士兵的汇报?”
  “通知下去,暂不开火,一切等候城内秦王通知。”男子声音稳深铿锵,下了军令。
  **
  行辕安静数日,城外沈家军的探子再没冒过头。
  攻城一事没了下文,再无动静。
  梁巡抚气得在厢房内摔桌砸椅,却也无可奈何。
  压下城外沈家军后,云菀沁发现某人对自己态度总算好了点儿,虽然还是不大搭理人,至少自个儿偶尔进他房间端水送茶,对着自己说滚蛋的次数减少了。
  已经算是进步了。
  施遥安想要拉那丫头问个明白,却被自家三爷喝止了。
  她放过话,叫他们不要问原因,那就不问。他要的从来是结果,过程如何,不重要。
  阻止沈家军进城一事,虽然是私下操作,但是没几日,还是在行辕里传开了,都知道好像是那新来的庆儿丫头献计,又眼看着那丫头被器重了不少,进主屋的次数也频密了起来。
  虽然进屋次数多了,但云菀沁倒没行辕中人想象中的那么风光,每次商议山鹰的事儿,若自己碰巧在,他还是会把自己打发走。
  进行辕的第六天,月份近尾,西南城的气候越发低迷下来,尤其河水刚决堤过,满城潮气,更是阴冷。
  与城内局势一样,山雨欲来风满楼,浸饱了一触即发的紧迫。
  傍晚。
  行辕的管事给各个院子分发了御寒的棉衣和棉被,因气温大幅度骤降,寻常衣物根本挡不住寒冷,许多官兵和下人受不住严寒,染了风寒。
  围困城里,御寒物有限,最好的肯定留给上面,下人拿到手的,自然就是压在仓库最底下的货色。
  云菀沁跟屋里其他几名婢子各自领了一床芦花棉被和夹层袄子,一拿回屋子就穿上身。天气太冷了。
  云菀沁手气背,领的袄子用手一翻,袄子的边缘走了线,破了个小洞,露出白花花的棉絮,估计放得太久被老鼠啃了,可有得穿总比没得好,先套上再说。
  刚穿好,吴婆子过来喊:“王爷那边要热水,庆儿,快去锅炉房拎一壶。”
  云菀沁应了一声,刚一起身,却见炕边上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吕七儿这几天都没跟自己讲话,就算因为当差的事儿没法子非要打交道,也是阴着一张脸,声音跟蚊子一样。
  此刻听吴婆子的传唤,吕七儿更是看了自己一眼,默不作声又偏过头去,仿佛受了万般的委屈。
  云菀沁没功夫睬她,去锅炉房拎了热水,去了秦王房间。
  ☆、第一百六十一章 铁骨柔情
  主卧,炭炉里的幽淡熏香袅袅裹住室内的温度,红木书案上堆积着军机要务,虎头玉镇纸压着的晏阳城内各类地形图和军函。
  旁边的牛油烛台烧着,一半照明,一半给屋里添了几许暖意。
  烛火中,男子坐在书案后,剪影落在素色窗格间的窗纸上。
  云菀沁只当他又跟平时一样在查看城内军情报告。
  这几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目几乎没有舒展平,整个人宛如一把拉紧了弓,箭在弦上,贲张有力,随时就要开弓射出。
  有时候午饭晚膳过后,她会来房间跟其他下人一块儿收拾碗盘,很多时候,那些饭菜几乎都没动过。
  虽然暂时制止了沈家军破城而入,可再不能一味地拖下去了,必须尽快将山鹰引出来,这几天,他跟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