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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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25 02:33 字数:4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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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汤来。阿微笑:“你想好了,也许有毒。”他这么笑的时候,如三月的春风,不但和煦还有万千风情。
这阿微,难道是狐狸精托生的?
我忍不住想笑,端碗便喝了一口。啊,真是人间难寻的美味!怪不得有话云:“好吃得几乎将舌头吞下去。”那里面的蘑菇也有好多种,且形状稀罕,有的如一颗完整的蜂窝小松树状,有的红厚,有的白软,有的细梗如丝,有的蓬绒绒若伞,我一口气将汤吃尽喝光,意犹未尽,笑道:“阿弗赞你是烹调的天才,果然!”
阿微微微地笑了,将灶下的火灭掉,说:“你若喜欢,我明年还为你煮。”
他一下子扯到明年,也不嫌远,看来是没有当下杀我的念头了。“那谢谢你了。”我亦笑。
阿微起身去洗手,用雪白的毛巾揩拭,再将毛巾叠整齐搭在盆架上。他的一举一动都斯文妥帖,赏心悦目,隐约有苏弗的模样。他们师兄弟在动作和语声的细微处还真是像。我忽然对阿微有了羡慕,他是陪伴苏弗一起从小长大的呢,他,知道苏弗小时的模样。
阿微走过来, “你可会嫁给我二哥?”
他这么突兀地问出来,让我一时不好回答,便点了点头。
他的美目亮了一亮,秀眉一轩:“好,你随我来。”
☆、生死相随花
他的眉毛太有特色,微粗,中间浓黑,两边渐淡,如极有层次的水墨画般,让人看也看不够。这人,美到连眉毛都是艺术。
跟在阿微身后,我不知为什么有些胆颤发寒。太美的人,让我惊心,恐怖,也自惭形秽。
阿微的身高比苏弗低,背影秀丽,翩然前行的样子颇为优美,也颇为自信,很有一些威仪派头,那是我在苏弗身上看不到的。苏弗身为副教主,却超然得清爽,整个人温和纯净,与阿微完全不同。
想到苏弗,我的心掠过暖流。哪怕是苏弗最冰冷锐利的时候,也比阿微让人安心多了。
所以,我会爱上苏弗?
沿着整洁的小路,阿微引我来在一个山谷,穿过一线天,眼前豁然是花的海洋,偌大的山坡谷底,全被各式的成片的花草覆盖。期间,数名白衣黑裤的花童在料理花朵,或浇水,或除草,或拿篮子摘花,见了阿微,全停了手中活,站立原地鞠躬相迎。
阿微并不理睬他们,引我穿□到一片花地前,从袖间取了白色绒纹手套带在右手上,俯身小心地摘了一朵硕大的白色的花来。那花有碗口大,四片薄薄的蝉翼似的瓣展开着,无风亦自摇,婀娜飘逸,美得让人不敢触碰。所以阿微才戴了手套吗?
阿微将那朵美得惊人的花送到我面前:“这花叫生死相随花,又叫忠诚花。一年只六到九月开花,美吗?”
我点头。不知为什么,阿微眯眼看花的样子让我觉得可怕。花再美,也是脆弱的,怎有他危险、明艳、生动?
阿微微扬了头,“你若嫁阿弗,就得有勇气吃下这朵花,你可敢?”
我心一跳,仔细端详了一下那花。我曾喝过若干种花茶,玫瑰、桃花、金银花……泡在杯中看着花蕾漾开来,特别喜欢那种缓缓绽放的美。不过这朵花我还真不敢,或许是因为在阿微手中的缘故,那花也变得分外的妖娆可怕?我不解为什么要吃这花,便问他:“为什么?”
阿微微笑看花:“这是天魔教的风俗。教中男子若娶妻,就得以鲜血浸染这花,在婚礼上给新娘吃下去。新娘若不吃,便不能成为妻,会被夫家赶出门,从此沦为下贱的女奴,为教众欺凌。”阿微美丽的眼睛看着我:“而这花,是有毒的。此后每年花期来临,都得丈夫用鲜血浸这花给妻子喝,来延缓花毒的发作,直到生命最终。丈夫若先死了,妻子最多也只有一年的生命,所以在天魔教,大多都是妻子殉夫同葬。所以这花叫‘生死相随’。乔姑娘,你可有这样的爱、勇气和忠贞?”
我怔在那里,看着那白色轻盈的花,花太美,且要附上生命,所以令人恐怖吗?
阿微将手掌倾斜,任那花落在地上泥土里,清淡地说:“你若没有与阿弗同死的勇气,就不要再纠缠他。”
我被他的神情激怒了,对他说:“我不是天魔教的,为什么要遵从天魔教的风俗?而且这个习俗根本就不是爱、勇气和忠贞,而是狭隘的自私、控制和不尊重爱人的生命。我若爱一个人,才不会亲手喂她毒药。”忽然便想起苏弗对陆小凡说的,“你若真对她好,你忍心娶她?”
阿微的美目微挑,轻笑:“你若嫁阿弗,必得先入天魔教。凡教中子弟不可以对教外女子动真情,或者娶她,将她变为天魔教人;或者杀了她,将她变成死人,乔姑娘,你喜欢选择哪一样?”
我心惊,想起苏弗的柔情。他明知道这一切,可他还是说“我跟你走。”虽然他从没说过让我加入魔教,但——他说过,他不会叛教。
阿微说:“阿弗没有对你说过吗?是了,二哥最心软善良,他不忍对你提起这些。所以,我来帮助你们,成全你们的婚事。实不相瞒,我方才给你喝的蘑菇汤里面,添加了用二哥的血浸染的生死相随花。”
☆、画上人是谁
我看着面前少年,他的侧脸轮廓是那么精致完美,犹如我看过的希腊故事中美少年雕塑,此时神情清清淡淡的,微眯了眼,深黑的瞳仁里并没有我,如天宫王子渺视尘凡,仿佛我的生命不值一提,轻如灰烟尘埃。他明明让我喝了毒药,倒说,是为了成全我和苏弗。
微笑着害人,还说为你好,也难为他能说得出来。
我因了对苏弗的爱信任了他,他却是不值得信任的。那又怎样?我想起一句话:人心愈是险恶,我偏要愈加善良。
苏弗说,“阿微心思细密”,管理天魔教这两年令他都越来越怕惧。我来取倾心剑,不过是与虎谋皮,赔上我的生命换来倾心剑也值得了。
他既然给我吃生死相随花,说明并没有想杀我,我也许应该鼓足勇气闯出竹林。想至此,我转身穿过□离开。
我的裙裾两侧全是那飞舞轻摇的至为美丽的白色花朵,美得让人心慌,几欲呕吐。世间事就是这样吗?因为太美,所以有毒,会给人极致的伤害?
峡谷的石门已关了,阿微过来,姿仪优雅地为我打开石门,问:“乔姑娘,你去哪里?”
我说:“去见阿弗啊,告诉他你给我吃生死相随花的事情。”
阿微望着我,微笑:“我送你去。”
我走了一会儿才明白,阿微为什么喂我毒药。他一定是对苏弗没在我身边起了疑,或者以为我与祁公子一起害了苏弗。他要让我的生命与苏弗的连在一起,免得我这个天山弟子、倾心剑的传人害了苏弗。
走到方才煮蘑菇汤的庭院,推开栅栏门,阿微回过头来对我笑说:“乔姑娘,你在这里等我一等,我大约一个时辰会回来。”他这一会儿的笑容何其柔和亲切,仿佛融化了冰雪的美人,眉宇间纯真绽放,美得让人霎那间恍惚!
他这么一笑让我想起苏弗的招牌笑容,他们兄弟相似的神情太多,令我无端怔忡。
他摇了摇门边铃铛,两个青衣小童儿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忽然就从树丛后转过来,躬身施礼。阿微说:“你们陪好了乔姑娘,莫让她出了这院子走迷路了,直到我回来。”
“这是拘禁我吗?”我说。
阿微眼睛晶亮,不好意思笑:“我怎敢?只是山中道路复杂,怕我回来找不见你了。你是自由的。他们不过是小奴,由你使唤,你若不满意他们,愿打愿杀都随你。”阿微走了。
我诧异望着阿微的背影,不明白他怎么忽然间有了这么大的变转,对我客气起来。因为我喝了那碗有生死相随花的蘑菇汤吗?
他方才说“我怎敢?”他连毒汤都给我吃了,怎么这会儿又不敢拘禁我了?因为我说,我要向苏弗告他的状吗?
那是必然的,他给我喝毒汤的时候就应该知道。
然后我忽然明白,他定是先猜疑我与祁公子害了苏弗,所以给我毒汤喝,等我说要找苏弗告他的状,他察言观色,见我并没有什么谋害苏弗的蛛丝马迹,与苏弗好像还很亲切,所以才又对我客气起来。
苏弗若真娶了我,我就是他的二嫂,未来的魔教教主夫人,阿微的“不敢”大约是这个因由。
我还是第一次想这个头衔——“魔教教主夫人”,听着很诱惑人呢。穿越到江湖来,成为魔教教主夫人?
我承认,自己还真是被这个名头吸引住了,虽然这名字听来有些邪恶。所以,苏弗能不想成为魔教教主?让他背叛魔教,除非他是爱德华八世。我一边心思闪烁地想着,一边在庭院里逛,园内一石一木一桌一椅莫不精秀雅致,不知费了几多心思,这样的庭院,倒真像阿微那么精美的人儿修砌出来的。
两个小童一直乖觉谨慎地跟着我,我对他们说,我饿了,要吃东西。其中一个忙去端了茶点来,另一个引我到亭中坐。
两个小童儿十三四岁样子,皆眉清目秀乖巧可人,瞧着就让人喜欢,比傅公子的吟风可是强太多。
点心也精美细致酥软,我问他们是谁做的,答说是厨房的手艺,令我心下颇为遗憾,若是阿微做的,一定更超凡美味吧?将来我若成为教主夫人,就让阿微给我做点心吃赔罪。我美美地畅想了一翻,问他们:“这里是三公子住处?”
他们点头,我问:“那二公子住处在哪里?”
他们向前一指,原来过小桥流水,前面花木拂风的庭园就是!
我问他们:“我可以去看看吗?”
他们一起含笑点头:“姑娘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们听凭吩咐。”
真是贴心的小童!
下小桥就是另一处庭园,风格与方才阿微的住处一脉相承,也是三间轩朗抱厦,门开着,里面却是满架的书!我诧异这书的数量,简直是小型图书馆了,问小童:“这些书你们二公子读吗?”不是苏弗附庸风雅做样子的吧。小童答:“读的。二公子最喜读书,教中人都知道,若有事求二公子,只要送上二公子未读过的好书,所求事一定容易成。”
“总有人求他办事吗?”我心下笑,苏弗那么清爽的人,还收受贿赂?
童儿点头。“我们三公子治教甚严,教内总有被责罚的,若能求得二公子讲情,就会法外开恩了。”
另一童儿在笑,我问他笑什么,那童儿说:“我是想起大公子。大公子对二公子说,你为什么总让人送书?送书送输,多不吉利,你不会让他们送珠宝?你这里没地方摆,可以放我那里。”
我想起陆小凡去太湖偷珍珠。“大公子喜欢珠宝?”
童儿笑答是。
“也有人求大公子吗?”我与他们闲聊。
童儿摇头。“开始有人求的,不过,谁若求了大公子,大公子与三公子一说,罪不但不会免,还被加倍处罚,就再没有人求了。”
我觉得有趣:“大公子不生气吗?”
童儿一笑:“生气。不过大公子拿三公子没有办法。大公子在教中不管事的。大公子若闹,二公子会制服他,大公子武功不是二公子对手,最怕二公子了。”
我笑,“也有人直接求三公子吗?”难道送美食不成?
童儿说:“谁敢,三公子命令下去,若有人求,当即便杀掉,再没有人敢的。”
我心中对阿微隐隐增了好感,他这样行为,岂不是在给苏弗买好?
我一架架书看过去,忽想起我在祁公子面前背诗时苏弗的笑容。当时还以为苏弗对诗文一窍不通呢,瞧苏弗平日读的这些诗文集!他这样沉得住气,内敛深藏,还宠溺赞美地对我笑,我不由赧颜了。
前面是大桌案,桌案上丛林般的笔墨纸砚,苏弗还有这爱好,怎想得到?怪不得他那么温文好气质,腹有诗书气自华啊!
桌案一侧悬挂两幅尚未装裱的画,左边一幅是一英姿少年飞马射箭,红色披风翻飞,马疾势迅,少年持弓待射,便那嘴角微扬的样子,像极了陆小凡,我问:“这是大公子?”童儿点头。右侧画上是白衣少年,负手立于高楼之上,苍绿浅灰的夜空中一轮明月,少年清越超脱的神态,似苏弗,又有几分似阿微。“这是三公子?”我想苏弗该不会自恋到画自己,童儿点头称是。
我转了头,见桌案上仍有一幅画用纸镇压着,尚未完工,画上是一个女子!我心头一动,忙过去瞧。
画上山石梅花前立一美貌少女,青色披风飞狐雪帽,怀抱一枝红梅,高髻簪花,姿仪纤秀温柔,一股爱意深掩笔端,使女孩的美分外鲜明生动,仿佛可以从画上走下来!
我的心沉落下去,这个女子是谁?却断乎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