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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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25 02:33 字数:4751
“正义除魔?”祁公子笑了,“天魔教因有个魔字,就是魔了吗?我观乔兄人品行为,甚是投缘佩服。魔教若培养的是这样的人材,也未必就不好。”
他竟然这样观点,且称赞苏弗,我心怀感动,简直想引其为知己,但我说:“你不知他杀了很多人——”
祁公子道:“江湖帮派械斗,还有不伤人的?你不杀他他杀你,谁又无辜?如我在战场,会少杀一个讫丹人吗?讫丹人就不是人?不过大家家国不同,立场不同,便互为仇敌,你死我活,杀敌多的还成为勇士英雄。我就不杀本国人吗?军令如山,谁若违了军规,我照样杀掉。我随父督守雁门关这两年,为了立军威,也没少杀人,我是魔吗?还是我父亲是魔?”祁公子笑,“江湖人的分帮结派与国家民族的各自为政,说来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各自的利益,子民为了身后的家人和大众,不得不拼杀牺牲。谁都认为自己是正义,谁都认为自己无辜。唉,并没有世界大同的那一天,每个人可以安乐生活,从此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我奇异祁公子的观念,他不是江湖人,自然超脱的很,我问他:“在明漪山庄怎么忽然冒出那么些人,万箭齐发的模样;还有,你为什么发现有人在树梢就下这样的狠手?”那是我一直疑惑不解的。
祁公子道:“我领兵打仗习惯了,每到一个地方,先将所有要道控制住。掌门师父竟能在我手下毫无示警的情况下接近我所在的地方,我感觉到危险。我的习惯向来是先下手为强。军旅生涯的确让人越来越狠,若不是乔兄,我就杀了掌门师父,真不知怎样感谢乔兄。”
我回头数了数,见祁公子随从不过二十人,问:“就这二十人,能造成那样的箭网?”
祁公子笑了,携我登高,越过沟渠河流,指左边大道上一队商人脚夫,再指右边小路上一队镖局武夫,说:“前还有探路十人,后还有压队十人,我父亲只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对自己的命看得比较贵重。师父前月传信让我到明漪山庄来,现在江湖这么乱,帮派凶杀,我不能不防。”
“那你还敢结识我们,不怕我们是坏人?”
祁公子看我大笑:“你和乔兄,脑门上都写着字:我是好人。”
我抬头看他的脑门。
祁公子不好意思了,转头笑:“我也是好人,好人才识得好人,英雄才惜英雄。”
他好像也在赞他自己是英雄。
我们继续上马前行。
祁公子很随和,有着天赋的光明,也有尊贵背景下的优越,那源自一种家教修养,不管什么样的人都可以礼貌和气相待,在公子哥中应该算很难得了,所以大师伯看中了他。他对我并不隐瞒,说的也许都是真话,但并不能看到他的真心,像我看苏弗那样。
苏弗是世间少见的纯澈人,灵魂都是透明。他便再掩饰,也似春风烟雨后的江南,清新醉人。想着苏弗,我黯然神伤。
晚间我们野外扎营住宿,祁公子爱极苏弗的追风,告诉我他的血红马叫赤电,是大宛汗血宝马,也是名驹,说起宝马良驹来,祁公子头头是道。
闲聊中我问他年龄,只十八岁,真是年少好时光。
“成亲了吗?”我问,公子哥成亲一般都比较早吧。
他这下子有点腼腆了,摇头。
“定亲了?”
他再摇头。
我也就不好意思继续八卦。这么闲聊着,心中想的却是,可有人照顾苏弗晚餐?师父心地善良端正,苏弗救了她一命,就冲这一点师父应该不会亏待他的,这么想着,慢慢开解了很多。
第二日上午到青枫浦,入了那家店,店主夫妇见了我们一行人登时紧张,待我到院中一看,便是一愣,银杏树下的剑冢不见了!店主老汉道:“昨日,被三公子的人取走了。”
我眼前现出三公子阿微冰雕雪塑般的清冷模样。我的剑,他为什么取走?只好对祁翾道:“我去找那三公子要剑,你在这里等我。”
“师姐,我已是天山弟子,怎能让你一个人闯魔教?那我还有什么面目见掌门师父?”
少年儿郎要面子,他不怕面子会让他失去生命?然而他的心态我理解,那是男儿的责任,他不能不担当。
心下有些感动。我终究是好福气,穿越到江湖里来,遇到的每个人都很好。包括傅彦,其实细想来,也有他的理由。
我问店主老汉,二公子说的灵真洞那些侠客们结果怎样?老汉恭敬答:“三公子说,二公子既然放了那些人,他就一个也不会留,全放走了。”
我心稍缓,问:“二公子的令牌呢?”我想拿苏弗令牌去天魔山,也许会有用处,老汉答:“被三公子留下了。”
我和祁翾向天魔山行去,祁翾命店主夫妇与我们同行。前面三峰对峙处是一个山口,探报回来说,路遇陷阱,已连失三人性命。山谷里面路上石板忽然便会翻落,射出凌厉的毒箭来。祁翾沉厉了面容。
祁翾这么一沉颜,年轻的面孔让人陡生寒惧。我对祁翾道:“让我去,我这马是魔教副教主的马,他们不敢伤这匹马的。”
祁翾的目光移向店主夫妇,老汉扑通跪下:“公子,我送信也只到这山口,里面是不能进去的呀!”
祁翾命:“让他带路!”两名随从拖着老汉就往里面走。老汉拼命挣扎哭喊:“没有令牌,谁进去都是死路一条,公子开恩哪!”老妇亦发疯般哭喊相拦,连连叩头。
我急了,提马拦在他们面前,对祁翾喊道:“天魔教人的命就不是命?你这样行为,和魔教人有什么区别,你不配做天山弟子!我自己去取剑,不用你相帮!”纵马就向山谷里冲去。
☆、碧衫滴翠
我等着死亡的来临,可是追风自己放慢了速度,斜刺里跑到岩壁再转另一个方向。
“师姐,等一等!”祁翾叫道。他手下的随从沿着追风跑过的路途行进到我身边,皆安然无恙。追风熟识路途,能够避开机关陷阱!
我们在追风的带领下穿过山口,里面山峰林立,迥崖沓嶂,道路纵横,但一个人影也没有。阳光照在巨大的山峰上,投下阴暗的影子来,树木岩石,皆寂静得让人恐怖。
当时与苏弗出来我一点也没记路,只有放开马缰,任追风行走。忽然,追风的耳朵立了起来,我细听,远远的起了笛声,那笛声韵律简单婉转,仿佛在召唤一样,追风欢快地跑起来,向着笛子的方向。
我这时候已是听天由命。不过我对三公子阿微还是有一些信心的,他在魔教是丞相地位,且见过我,为着苏弗的缘故,应该不会为难我的。
追风在山间越跑越快,最后简直是飞掠过林间草地,穿过一个又一个峡谷。我听见祁翾在后面打马紧追,我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紧紧抓住马鞍桥,这么快的速度,我若掉下马去非没命。
祁翾的马虽然也是千里马,可惜不熟识路,转瞬跟丢了踪影。
追风飞驰过一片竹林,踏过溪水,地势越跑越高,前方出现一片亭廊轩阁,依山傍水,翠竹点缀,阳光朗照之下,恍如世外桃源一般。追风的脚步慢了下来,我这才发现,竹林边站着一个人,碧衫滴翠,风吹不动,微微笑地望着我。——阿微。也许是因为阳光明亮,他的笑容褪去了极寒的冰冷之色,映着林间的青竹,倒仿佛他是其间最隽美挺拔的一棵,亭亭玉秀,让人一时恍惚。
追风到阿微的近前,阿微摊开手心,喂金黄的玉米粒似的东西给追风。
他的手纤洁如玉,但小手指比一般人天生的短一截,刚刚够到无名指的第一指节,瞧着手型就不完美了。
唉,我到这时候怎么还有鉴赏旁人手型的心。
我瘫软在马背上,累得一动也不会动。阿微看着我,唇边微抿,笑了一下才道:“乔姑娘,让你受惊了。”他说话的声音跟山间泉水似,清凉凉,一下子沁入五脏六腑,好听得让人听也听不够,但他的笑容分明有嘲笑的意味,我微恼:“我的倾心剑呢?你还给我!”
他低眉安然喂完了手心的玉米粒物质,答非所问道:“你不下马休息一下?追风也要休息呢。”
我只有下马,膝腿酸软发颤,绊在马镫上,一下子摔下来,危险惊恐中被阿微扶住,他扶我坐在地上,然后迅疾放开手。
我不知为什么心生暖意,阿微虽然面色是琼楼玉宇的高邈孤寒,骨子里好像比陆小凡还良善一些,瞧他的行事就可知道。
我坐在地上,脚腕在痛,人疲累到几乎吐血。
阿微说:“乔姑娘,我二哥呢?怎么不是他陪你,倒是另一位公子?”
我不好和他多加解释,只道:“你还我的倾心剑。”
他不答我,说:“告诉我,二哥出什么事了?否则他不会不陪在你身边的。”
要不要告诉他去救苏弗?可那样,师父就会在危险之中。我踌躇,再一次坚持:“阿弗让我来找你,说你会帮我。请将倾心剑还给我。”
阿微垂了目光,沉默片刻,翠衫翩然,回身去了屋中,再出来时,托了一个木匣。“我只是好奇,想看看倾心剑是什么样的,以为你不要了。给。”他这么容易就将倾心剑还给了我!苏弗的力量太强大了,只一提他,阿微就乖乖的了。
我打开木匣,果然是我的倾心剑,拔剑出鞘,锋芒依旧。
阿微那边拍了拍追风,追风哒哒地跑入竹林,跑远了。
“乔姑娘,你既来了天魔山,就不要走了,二哥会来找你的。他来了,我为你们筹办婚事。”他浅浅地笑了。
他这么笑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神锋厉,隐约有鹰的模样。
该是世间最美的鹰眼,镶嵌在这么线条干净完美的脸上。
我深吸一口气,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想从魔教拐走苏弗,他何尝不想让苏弗拐我入魔教?
“你饿不饿?我做蘑菇汤给你吃?”他回身进屋子。
我叫住他:“阿弗说你会平安送我离开天魔山的。”我再次以苏弗的名义开口。阿微止步在那里,稍会儿回过头来,现出明亮耀眼的笑容:“他以为我什么都会听他的吗?他若想带你走,他自己回来!”
我想起一事,因左脚痛,只得起身蹦跳着追上阿微:“阿微,跟我来的祁公子和他的随从,你不要伤害他们好吗?”
他回转头看我:“这也是二哥交待的?”他眉尖一扬,笑了,“不,我二哥一定会希望他们在你身边消失的。”
“不,不可以!”我急了,“祁公子是辅国大将军的独子,你伤了他,官府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忽然明白了大师伯为什么挑祁翾做倾心剑传人,祁翾有官府的力量。
阿微挑了眉:“这样啊。”然后他就进屋子里去了。
这个少年不知为什么让我觉得可怕。我提了剑,沿来路回转,方入竹林,见地上数条小蛇蜿蜒,我一声惊叫,转身就逃,连脚疼都忘记了。
室内传来轻巧笛声,该是阿微在吹笛吧,我稍安心,回头一瞧,灵魂都飞天外,那些青蛇穿过绿草,沙沙向我游来!
我奔跑逃进屋中,腿都软了。阿微止了笛,蹲□来,在灶前继续熬蘑菇汤。
我见那些蛇在门前三尺的地方停下来,盘旋着游走了。我觉得恶心,灵魂都是虚空。
见了苏弗,一定要告阿微的状,他竟然用蛇来吓我,拘禁我!——我若走不掉,还会见到苏弗吗?我若回不去,大师伯会不会胁迫苏弗来天魔山要人?
那些都不在我想象之内了。我打量室内,见室内极为宽敞,且雅洁干净,三间抱厦,全部是锅灶橱柜等餐饮之物,这么大的厨房!苏弗说阿微最爱美食,果然。
阿微仍专心致志熬汤。砂锅里的汤已翻滚了,香味扑溢出来,我饥肠辘辘,但此时怎有闲心喝蘑菇汤?我只有再一次尝试苏弗的力量,说:“阿弗让我来找你,让我告诉你是他要你帮我,说你不会不帮。我现在要离开天魔山,还要带祁公子一行人平安离开。”
阿微不言,取来一紫砂小碗,将锅里的汤倒入碗中,方好一小碗,递给我,说:“阿弗真的这么说的吗?你若信了阿弗对我的信任,认为我一定会帮你,那么请喝这碗汤。”
我看着那碗褐色的蘑菇汤,知道我在打一个赌。本能的我觉得不安全,可我若不赌一下也没有别的出路。苏弗提起阿微来的兄弟情是真实的,如同他与陆小凡一样。陆小凡并不坏,阿微应该也不会为难我吧。
为难我又能怎样?
天魔教的权力争斗中,苏弗若是太子,阿微就是权相,他们虽是师兄弟,最终也许会成为对手。我想起看过的那些权谋腹黑的文章,亲兄弟父子在权力争夺中都会反目成仇。
我接过汤来。阿微笑:“你想好了,也许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