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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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25 02:32 字数:4748
苏弗开了一个最诱惑人心的条件,在邪魔横行人人自危的武林,若有苏弗这样的高手保太湖平安,那就等于是在太湖上撑起了八百里的保护伞,而苏弗的武功,他们大都曾亲见,苏弗也原本是在场不少人的救命恩人。
一时场中没有人接声,傅彦高声道:“好,那我们就推举乔妹为太湖盟主。乔妹,请登上会盟台,歃血盟誓,为了太湖的平安,你会以自己的鲜血来捍卫所有太湖盟友的生命安全,也将得到大家誓死相随的爱戴。”
我以为会有人异议,谁知在场十余家帮派竟只是窃窃嗡嗡,没有一个大声出头的,也许,他们每人都均知没有可能赢过苏弗?或不想与苏弗翻脸较量?只苏弗一枚棋子,就将天平的重量压倾斜过来。
歃血盟誓是新任盟主的一个仪式,正中长条桌案上一排放了十三碗酒,傅彦告诉我,要我以剑划掌心,每个碗里滴进鲜血,然后众帮派带头人各自滴血在我的酒碗中,大家一气饮尽,那意思好像是说从此同生死、共命运。
我怕啊,拿剑割自己的掌心,得多疼啊,我看着傅彦,一定是现出了可怜的退缩模样,傅彦和厚地像安慰小孩子般低声说:“要不我来帮你?”
我点头,怕得真想逃,只有将剑递给他,闭上了自己眼。
他握住我的手,然后是痛彻心扉的痛,我心一哆嗦下意识反应要夺回手,傅彦已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在桌边走过,每个碗里滴上血。我一边痛得觉得灵魂飞去,一边想我人是丢大发了,哪里有这样赶鸭子上架的盟主,既没有气概,也不勇敢。
而且还有苏弗在一边看着,他会怎样想呢?会不会以后对我取笑今日呢?
他说了要力保我为盟主,果然便出现。难道他不怕太湖人众围攻他吗?不过以他的性子,估计太湖人众还真没在他眼里,武功高就是好啊,可以随心所欲。
其余帮派帮主在酒碗中滴血的时候,傅彦从怀中摸出一个彩绘美人的小瓷瓶来,打开木塞,将药末倒在我手掌心伤口上,疼痛立时减了许多。“这是云南白药。”他边说着,边拿出白布来为我包裹伤口,慈厚一如大哥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乔家下人都说他好,他有时也真让人踏实心暖。
我一口气喝光了那一大碗血酒,总得英雄气概一把吧,否则把乔家脸面都丢光了。我从没喝过米酒,辣呛得嗓子冒烟,酒里面的血腥又让我恶心想吐,一大碗酒灌下去,喉咙胸腹烧得难受,痛苦得恨不得立时死掉才好。
我在这里难受苦捱,忽听下面有一人沉声道:“盟主,如今有件事请你决断。我的两位堂兄接到讨魔英雄贴,赴戈壁参与了讨魔行动,都命丧黄泉,如今债主就在这里,盟主,你要主持公正,给我罗家一个说法。”
咦,他怎么不早说?偏等我当了盟主之后逼我处置苏弗?
☆、壮士断腕
我……我看向苏弗,那一战,他杀了多少人?就算是正当防卫,也有无数仇怨。我这个盟主在这点上最不可能公正的,当下想,苏弗,你已尽力帮助了我,这就快逃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心中没有旁的好办法,苏弗已道:“杀的人我无法让他活过来,但是从此以后,我可以承诺不杀一个正义的人。而且我以前杀过一人,今后就救两人,将我欠的债补回就是了。下月十五,在武当山将召开一次武林大会,由侠义门派共商讨魔一事,这个消息你们还不知道,我就已从天魔教知晓了。届时,大会不召开则可,只要召开天魔教必至,定是一场血雨腥风。我只是天魔教一名弟子,阻止不了天魔教杀人,但是我可以救人。太湖作为武林正义门派一员,一定不会逃避危险要去参会的吧,那时你们可以数我救人的人数。”
底下又是一阵嗡嗡惊诧讨论声,谁都知道苏弗这个承诺异日将换来多少武林人性命。但是有一人道:“空口一言,何以为凭?强盗入山还有投名状,你若表明真心,就该有血的代换!哼,你杀了那么多人,如今就以一只手赎罪!只要你砍下左手表明真心,我们大家伙就信你!”
“对!砍掉一只手!”无数人附和。
我头都要大了,要苏弗砍掉左手?那怎么行?
苏弗微微一笑,悠然清平道:“我的承诺是给盟主的,她信即可。你们,只管信你们盟主。至于我,你愿信,便信;你若不愿信,又能奈我何?”
他眉目微扬,虽唇边仍存留笑意,但不可一世的狂傲却自温文中无阻挡地恣肆展现。他哪里把这里所有的人放在眼里!
老兄,你就张狂吧,非招人和你拼命不可。果然,对方兵器出鞘,连锁反应,便有一干人欲上前。
傅彦忙阻止众人道:“一只手的代换太大了,这样,不如一根手指可好?”
他压低条件,众人看苏弗,苏弗淡淡微笑,然后缓缓又坚定地摇头,清雅俊逸的模样真是美得难以形状、天怒人怨。
唉,他这样美姿容,也不知摆给谁看。
傅彦只好再退一步笑道:“血债总需血来还。这样,苏兄弟也以掌心血立个誓好不好?总得表一下真心。”
苏弗想了一下,点头。傅彦长出一口气,于是一排十三碗酒杯放在桌案,一排十三位帮主站在酒碗后面。
我是最末一个,眼见苏弗以剑划掌心滴血入酒,牵动我的神经,我的手掌心亦开始烧灼般疼痛。武林人也真怪,非要他的血做什么?难道他们喝了他的血就相信了这个人?
老天,喝苏弗的血——
我正想着,傅彦在耳边道:“乔妹,你给苏兄弟上药包扎一下。”说着将瓷瓶和白布塞我手中。是啊,傅彦想得周到,多疼啊,现场也只有我帮他了,否则他若要继续保持他的优美风度,就只有自己强忍了。
他到我面前滴完血的时候,我就用缠了绷带的手将他的手指轻拉过来,然后另一手将药末倒上去。忽然想,我这样的行为,大庭广众之下会不会显得过分?
苏弗本是微笑的,忽然就挣开我手指,握住拳,整个人蜷缩,弯腰后退,面目不可信地望着我。
我头脑轰的一下,能让苏弗痛得如此失态,那药——
傅彦已迅疾拉我退后,道:“苏兄弟,这是天山壮士断腕散,你若不立断此腕,毒素上行,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苏弗在颤抖,额头已是汗,众人看得分明,他的手已渐渐变黑,逐渐到手腕。
“苏兄弟,你杀了那么多侠义中人,太湖留下你,也必须对江湖有个交代。你看在乔妹是太湖盟主的份上,断了此腕吧——不,立即断了你小臂,否则,就是一条胳膊,再上行,就是你的命了!勇士决绝,不要再犹豫了!乔妹并不想要你的命,解药只天山上有,不在她身边!”
众人的目光都在苏弗的小臂上,青黑在缓缓地上行,我见多了武侠小说里断臂保命的情节,一时不知何想,苏弗已一声唿哨,人翩然向山下纵去。
他终究是不肯断臂。我知道他在唤他的白马追风,他又能逃多远,有什么用呢?
我不知道我怎么还能站在那里,我觉得我应该追苏弗而去的,不,我的灵魂告诉我,正是我害得他,我不能去。
我整个人木然地站那里,听傅彦在那里对群豪解释着:“这南宫陌身份定然不一般,尚未传送到正义门派的秘密消息,他就能知道。众位不要忘记,陆小凡叫他主人!他不是魔教教主就是教主之子,否则不会有这么高的武功,这么狂的性情,这么掌控魔教的自信!他不肯断臂,就是死路一条。乔妹今日初任盟主,就给了魔教这么沉重打击,威风气概真得乃父真传!列位,魔教不除,江湖永无宁日,而对付魔教,只有以死相拼,若姑息心软,信了魔教中人,还不如把我们的头颅拱手相送。……”
我觉得他的话在天空飘,他扭曲的身形在摇晃,晃出重影来,我怎么这么头晕……
苏弗要被我害死了,不死也断一臂,我忽然想起杨过……无边的痛楚让我无法想下去,无法承受……他的眼睛那样看着我……他那样信我……若不是我,他不会大意到让毒药上身……傅彦,我怎么就相信了傅彦?
我站不住,软软地倒下去,有人扶住了我,迷迷糊糊中他们说:她醉酒了。
不,我不是醉酒,我泪流满面,可是再也挽不回我做过的事情。
我做了重重噩梦,不住惊醒,冷汗涟涟。我恐惧,我不要知道结局,那不见底的黑洞。
我但愿什么也没有做过,我没有害过我爱的人……
我的眼前永远是苏弗一个模样,他弯腰站在那里,右手握着左腕,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我终于挣破层层束缚,对他说:你杀了我吧,你带我去,不管你在哪里,请带我去。可是他的面目变得苍白模糊,身体虚幻,卷在云层间消失不见了。
我从梦中惊醒,他不肯原谅我,梦中他也不肯原谅我。
☆、暗淡的夜
而生命还在继续。
每一次都是苏弗不在的时候,我才会清醒地意识到我的处境。周遭怪石嶙峋,道路崎岖。没有了苏弗,江湖上所有的黑暗争杀阴谋就都浮现面前,我好像突然发现自己面临的是一个残酷而真实的生活,孤单薄弱,一切只有自己。
我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周嫂小心翼翼周到地照顾我,如哄小孩子一般哄我吃饭,劝我活下去。我无声流泪,她就也用衣袖揩她泪水汪汪的眼睛。有一次,她低声说:“怎么也没想到,傅少爷竟是这么狠辣的人,一下子就断了小姐对苏少爷的念想。他们说,苏少爷单纯,弃暗投明,真心实意想帮助乔家,与傅少爷合作,却被他骗,连累得小姐这一场大病。”下人们的眼光其实很准。
周嫂说,自那日以后,太湖再没有人听到苏弗的消息。
而傅少爷在乔家越来越强势,下人们都很惧怕他,唯唯听命于他,因为他厉害,貌似温厚之下的狠毒让人毛骨悚然。
人,总是本能地畏惧凶狠厉害的人。
我终于明白傅彦的笑容为什么怕人。
这日,乔澍把我叫到床前,说傅彦提出尽快完婚。
“嫁妆还差太多。——”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发作:“爹爹,这个人太阴险,我不要嫁给他,怎么死的我都不会知道!”我含泪了。
乔澍看着我,慢慢开言:“这几日傅彦已开始接手太湖事务。太湖盟主承担着分配十三家帮派鱼虾、桑蚕、珍珠、粮米、茶叶、药材等重任。乔家若不是做太湖盟主,只你一女,会被其余帮派欺负得生存都艰难。芳槿的孩子快生了,那毕竟是你的弟或妹,你得为他将来的生存考虑。让傅彦先支撑着,他心狠手黑,才有巧取豪夺运筹帷幄的本事,阿爹在这方面并不如他。你毕竟还小,心术手段得向他学,慢慢长大,将来才能撑起乔家。你是乔家女,他是外人,他便是一条狼,你也应是能捕杀狼的猎人。只有足够厉害,这份家业才不会被普陀傅家吞并了去,阿爹的话你可明白?你若不愿嫁傅彦可以先拖一拖。苏弗,毕竟是魔教中人,生死有命,便死了也不冤,大是非你要站稳。武当山除魔会定然危险,我的意思是让傅彦去,你留家里,明白了吗?所以你要振作起来,先去接手太湖事务!”
我于是与傅彦一起去拜会太湖其余十二家帮派,冷眼旁观傅彦如何与那些帮派中人拉交情,谈利益——其实那一套语言、手段、行事作风与政府机关的官员也相差不多,是穿越前我最反感的,怎么我都穿越了,仍要陷在这样的环境中呢?
“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那些武林人总是免不了这一句。
“快了快了,我家乔妹要备齐昆仑的灵芝,南海的明珠,九天仙女的嫁衣才嫁人,届时一定请诸位大驾光临。”
傅彦言笑晏晏,出了人家的门,我们便大道各走一边。岂止是乔家上下,整个太湖都知道这未婚的小两口情形怨怼,乔家小姐恨透了他不肯成婚。但是傅彦脸皮很厚,一直保持着宽容大量的随和容色敷衍场面,我真不明白此人,他所为何来?只是硬撑到底,不肯丢这个脸面吗?
那时我并不去研究傅彦的心理,只是将他当成世上最大的仇人,若是愿望能杀人,他得死掉多少次了?
我,如何为苏弗报仇呢?当这个念头进脑海时,不由也是一惊,我什么时候也有了这样的念头——杀人?
武当山除魔会近了,他要我去,我要他去,最后他笑了:“我们一起去吧。”
我痛快地答应了。只要他去就好,我们一起害的苏弗,魔教自不会放过我,我怎么也要拉上他!
便那样巧,出发的那天,舟楫待行,远处烟水茫茫间来了一叶小舟,程老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