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25 02:32      字数:4762
  到天亮的时候,傅彦去回心桥边的回心胡同找那妇人,但屋子里已没有人,妇人带着她的宝贝儿子逃走了。
  傅彦将我放在马车里带我回太湖的家,马车飞奔,车夫大声吆喝着赶路,两天过去,我动也不能动,程老爹从路边村庄雇了一位大嫂照顾我,每天给我灌米汤维持生命,我觉得自己奄奄一息,就要死了,对程老爹说:“我要见苏弗。”我哭了,我不要这么死,我要见苏弗。
  程老爹眼圈也红了,使劲地点头,答应了我。
  程老爹估计是深懂心理的人,他说,苏少爷既答应了老爷平安护送小姐回家,以苏少爷认真的性子,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所以应是一直在左近跟随保护,否则以他的快马,早无影无踪了。于是程老爹雇了不少人写了“苏弗——老程找”的大牌子,一路之上前后左右村镇晃,果然晃了只半天,苏弗就出现了。
  苏弗来在马车前,跳上车,诊一下我的脉,只三两下就将我的穴道解开了,我觉得生命复苏,血脉顺畅,欢喜至极,忽然间泪水汹涌而下。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若不是他迟疑犹豫,我根本就不会受这些苦,这么绝望。
  他实在太可恨了。
  一旁是傅彦阴冷的声音:“苏公子怎么会解这穴道呢?难道,点乔小姐穴的人与公子相关?”
  他阴阳怪气,苏弗倒诚恳答:“这是本门点穴手法,外人原解不开。乔妹妹,告诉我那是怎样的妇人,我会找到她,为你讨还一个公道。”
  一旁是傅彦冷哼的声音。
  我抹去泪,将回心桥遇到妇人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期间,我又说出了“南宫陌”这个名字,说完我才意识到。傅彦估计又是一激灵。苏弗倒没什么,我下意识看他,见他只是眉心动了动,便示意我接着说下去。想来,这世间我已有了在他面前说这个名字的特权。这么一想,我心中好过了很多。
  他听罢原委,应是想到了什么,但他不会与我们说,只道:“我这就去寻这人。”他看着我,歉然一笑,便欲下车。
  “义兄!”我匆忙间急唤。苏弗,我不会让你走了,你走了,我几时才能与你再见?而且,离了你,我是这么的不走运。
  他止在那里,看着我。我说:“我要和你一起去。”
  天地间忽然就静谧安宁,我看着他朗然如月的眉目,亲切的容颜。我要和你一起,苏弗,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要。
  ☆、难以理清的爱
  苏弗静止了太久,那样的久,让我的心从希望转到绝望,我凄然看着他,我不相信。
  可是苏弗终于说了话:“不要和我一起。我——义父已为你做了最好的选择。”说完他就跳下车厢。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闪便逝,整个人怔在那里,我不相信!
  可是由不得我不信。
  我掩了面,抬手打落车帘,然后拼命抑制自己,不让自己压制不住的哭声被外面人听到。
  我不要让他们知道我的伤心。
  有那么一霎那我想,他是不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呢?他单纯以为我是想和他一起寻那妇人——我的心中隐隐升起希望,然后又慢慢沉落,他那么聪敏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怎会不解我的意思?他说“义父已为你做了最好的选择。”那就是说,他明白,他完全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可他还是要拒绝。
  因为他的恶魔身份吗?他曾说过,他爱的人,他不会忍心落入与他一样的命运。
  我的心酸楚地扭成一团,大约此生也无法平复了。苏弗,你带给我的,你知道吗?那么空荡荡的难受,那么无止境的失落与伤心,是怎样也控制不住,什么也不能挽回的。
  仿佛我全心要的一件物事,可是我爱的人,不给我。
  待冷静过来我想,他到底是因爱我而过于为我着想呢,还是因为不足够爱我而不顾及我今后的命运呢。
  我想不清,爱,总归是难以理清的。而他,也实在是一个我看不清的人。
  除了他开心笑的时候,他大多是温柔的平静,也就是说将他自己包裹得严严密密的。
  可我还是想当面问清楚他。
  当我终于止住眼泪的时候我抬起头,怔怔望着眼前遮去一切外界不能再见他的车帘。车帘是靛青的布,绣着飞舞的双燕和嫩柳,那么自在快乐,让人想起江南的春三月,河堤烟雨,牧童竹笛,帘栊燕子,怡然满是希望的春光。
  生活仍有那么多的希望和快乐。
  车子停到乔家门前的时候,一路照顾我的周嫂来在我面前,福了一福,鼓足勇气求恳道:“小姐,您留下我再服侍您一些日子可好?家中实在是缺用项……”她涨红了脸。
  我望着她朴实风霜的容颜,她有愿望就大胆开口求,多好,至少曾努力争取过,不会遗憾了。我点头满足她的愿望,她脸上现出那样开心的笑。
  满足他人意愿是这么容易的事,他,为什么不肯带我走呢?
  眼前便现出苏弗仙人般清雅超脱的模样,原来只要想起他,就能给我的心境带来另一个世界,那种梦幻般清新的感觉真是醉心又迷人。让我知道,哪怕他拒绝我,我的心底,仍深深爱慕他。
  走进阔大的院子,一秀丽少妇率大约二三十男女粗壮仆人站在正房门前迎我,那些男家丁都佩着刀剑,果然是江湖人家,武器刻刻不离手的。秀丽少妇往前行了一步,她衣着鲜丽明显与众不同,腹部隆起,已怀孕了。此时她微低了头,福□去,怯缩不敢看我的眼睛,恭敬叫了一声 “小姐。”声音透着几分不安与羞愧。
  她就是乔期父亲的小妾?可真年轻,不过十七八岁模样。
  她这般情状对我,看来以前乔期挺厉害的。我不由一笑,点点头,从她身边走过进入正房。
  乔期的父亲乔澍是一位容貌威严身材高大的江湖汉子,躺在镂空雕花隔断后面的大床上,手里拿着飞镖,墙对面的靶子上已扎着好几枚飞镖,在我们进来之后,他扭头看向我们。我叫了一声“父亲。”傅彦恭敬施礼参见岳丈,礼数远比我周全郑重。
  乔澍看他点头道:“辛苦你了。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不与你客套。下月初一就是太湖盟会,你们若再不回来,太湖盟主就是别家了。我做了一十六年盟主,就此让乔家落了下风仰人鼻息,我是真不情愿,才叫你接阿期回来。我的意思是在盟会之前把你们的婚事办了,这月二十八是双日,就这天吧。还有几天,阿期你看缺什么短什么,或喜欢什么,尽数添补上。芳槿虽已按我的意思准备了,但婚姻大事,你的心思最重要。阿爹只你一个女儿支顶门户,祖辈的基业,希望你能传承下去。如今芳槿怀了孕,不知是男是女,能否平安顺遂长大全仰仗你这个姐姐。阿爹起不来床,多少名医看过,也没有康复的希望,你这一回来,山庄里里外外,就全靠你了。阿彦是个厚道可靠的儿郎,小女年少,自幼宠得任性,不知世间险恶,阿彦你比她大四岁,多提点想帮,我这一生最欣慰的就是有这个女儿,将她的一生托付给你,我也放心了!”
  我听着乔澍的话,又是惊异又感动,乔期在她父亲心目中竟是这样地位。而傅彦的中规中矩尽职尽责,也实在难为。我这么与苏弗纠缠不清,他作为准女婿,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表现,乔期父亲说他厚道可靠,也许吧,但却不是我预备领受的了。
  因为,我固定是会逃婚的。与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不,我不会的。
  ☆、看着像神仙
  乔期的房间很有着女儿气,有着一些很可爱的小东西,石雕木塑泥人,绢花竹篮盆景,各式各样,充满着生活气息,兴致盎然的样子。妆奁等物皆竹编木刻,细致精巧,床帐色调是浅浅的朝霞红,暖人心目。让我想起天山乔期柜子里的那件朝霞红罩衫,配着象牙白的里衣,精致的纹绣,最让我喜欢。与苏弗最初同行时我特特穿的那件衣衫,好不容易离了天山,再不想穿天山掌门弟子固定的蓝白两色衣服了。——原来这也是乔期爱的颜色。我件件看着这些物事,想乔期到哪里去了?这么与我有缘的一个女孩子,是不是穿越过去过我的生活了?我那间小宿舍里,墙上贴着钟汉良的海报,一书架的书,手提电脑里全是下载的各式美文美图连续剧电影——哦,她不知道开机密码——
  我正神想着,门口有怯怯的声音:“小姐——”
  我回头,是那怀了孕的小妾——芳槿?
  她忽然费力跪下:“小姐,我——”
  我吃惊,“你这是——”
  “请小姐不要怪我,老爷,老爷要我我不能不从——”
  她隐约有含了泪的样子,我头有些发大,敢情乔澍是贾赦,强娶的这个丫头?汗,她与我说这些,是要我做主?我支吾:“你,你想怎样?”
  “我,只求小姐能容下我。”她呜咽起来。
  “好好,你快起来,你怀了孕,这样对身子不好,快起来!”
  她扶着我的手臂缓慢起来,仰起带泪的脸:“小姐,我什么都听你的,从无非分之想——”
  可怜的女孩,我怜悯心大发,“好的好的,你放心。快好好养着去。”
  我好说歹说送走了她,看她扶着腰走远了,一回头,发现一个中年仆妇端着饭食在廊柱后,脸上现出鄙夷不屑的神色,见我看她,忙收回看芳槿的目光,现出笑来:“小姐,这是您最爱吃的酒酿蒸糕银鱼羹。”
  汗,武林人家,也这么多弯弯绕?
  那中年仆妇在一旁满是笑地看我吃饭,说:“二小姐越来越有太太的模样了。”听得出来,她对太太有深厚的感情。我向她笑,她欲言还止,终于道:“也不知当说不当说,小姐还是堤防那一个的好!自从怀了孕,作威作福,说这个骂那个,已经撵了好几个老人了。论理,她伺候您一场,与您最近,我不该说,但她借给您筹备婚礼之名,昧下了多少银子,自己添了多少身衣裳!好多东西明明老爷说用最好的,她就敢偷梁换柱,金的变银的,大珍珠变小的,连喜服上的金线都换成了金色丝线!小姐您一向不理论这些,宁可要泥雕木塑花儿草儿也不要金哪银的珠宝,可是我们看着不公!若太太在,她敢?有她胡为的可能?”
  我只得点头谢她,这一家子也真让人头疼。
  还是半路跟来的周嫂好,什么也不说,只低眉顺眼勤谨照顾我,善良好意的笑。
  屋中只两人,我问她:“你觉得苏少爷怎么样?”
  我太想知道别人的眼光。
  周嫂笑:“是好人。”
  我心底差些欢呼,又问:“那傅少爷呢?”
  周嫂笑笑:“也是好人。”我晕!
  “你说我是嫁苏少爷好还是傅少爷好?”我成心看她怎么答,周嫂大惊失色:“小姐,您已许婚傅少爷。”
  “我知道。我是说,依你看,是苏少爷待我好还是傅少爷待我好?”
  周嫂想了想,憨厚笑道:“苏少爷待你好。”我那个开心啊,笑容绽放正美呢,周嫂已接着道:“傅少爷待你更好。”
  我无趣僵在那里,唉,还不如不问。
  我仰在床上,想出了推迟婚礼的理由:芳槿准备的结婚用品没一样合我的心,全得重新准备。那样就能将婚礼推迟到太湖盟会之后,而太湖盟会,苏弗会来吗?
  他若来,就是对我好。是不是呢?
  第二日我大为不满否定了一切婚礼用品,昨日送饭来的中年仆妇原来是程老爹媳妇冯氏,冯氏见我发作芳槿别提多开心了,跟在我身边,意气风发,不住指点加言,芳槿一路委屈解说着,最后只好抹泪了。
  婚礼成功被我推迟了,乔家仆人认为,二小姐这是向芳槿小姨娘开战呢。
  乔家的气氛微妙起来。周嫂说,如今仆人们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因为谁都知道,她是二小姐心腹,争着抢着告诉她林林总总的八卦,周嫂尽职尽责地转述给我听。她说:“小姐,原来在苏少爷去天山接你之前,老爷曾经打算把你许配给苏少爷来着,但被苏少爷拒绝了。老爷忖度说,定是苏少爷武功盖世,有些自傲的,怕你配不上他,所以只同意先做义子,没同意当女婿。”
  哦,原来乔父曾想为我们订婚,而苏弗竟拒绝了?
  我心下一跳,问:“你还听到了些什么?”
  “就是讲老爷当初怎么收的苏少爷做义子及身份败露的事。”
  我请她讲给我听,周嫂登时来了精神,绘声绘色把她听来的八卦给我讲一遍。
  起因是有一俊秀少年到太湖偷珍珠,被司空家发现,与罗家、龙家群起捉拿。哪知少年武功高强,杀人无数,血腥之中,苏弗出现,救了太湖人。苏弗被引见给盟主乔澍,乔澍一眼发现苏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