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1-02-21 17:40      字数:4730
  可自从跟冷无舟回到公寓后,她变成了标准的宅女一枚。宅得彻头彻尾,宅得舒适惬意,宅得如鱼得水。冷无舟则变作绝对的宅男。因为她还要偶尔下楼去社区菜场买买菜,或者去诊所看看神秘医生出诊了没,而被她禁足的冷大侠,作风转换得比潮汐国的贵族小姐还要矜持三分,标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起初两天,韦悄悄坚决要求冷无舟贯彻医生提出的卧床静养方针,连精心制作的病号饭都用餐盘直接端到床前。
  韦悄悄也知道总躺在床上实在很无聊,所以她经常搬个小皮墩坐在床前,陪他聊聊天啥的。有一次她讲了一个有点颜色的笑话,逗得他牵动到伤口额头冒出冷汗,吓得她赶紧闭嘴,冷无舟则摇摇头,促狭笑道:“不妨事,再讲一个,我爱听。”有时他也会看看书,或者拿她的小本上上网,甚至干脆半躺在那里闭目调息,对她的安排连半点异议都没有。
  直到她终于在诊所见到华医生,医生说过几日就可去拆线,还让病人多呼吸新鲜空气,适当运动,韦悄悄才解了禁足令,允许冷无舟在屋里走动走动。
  他们在阁楼里联网打升级。近墨者黑,渐渐地,原本牌品极佳的冷无舟被韦悄悄带坏了。由于距离太近,他们直接可以告诉对方自己有什么牌、下面要出什么花色的牌,在游戏里二人组合基本上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积分噌噌一路往上涨。摊上两人牌都不好的时候,则双双溜到阁楼上,吹吹风晒晒太阳,等对手自动放弃撂牌走人。
  韦悄悄翻出好多经典影片的碟子,两人窝在沙发上,互相依偎钧,从白天到晚上,一部接一部地看下去。有些片子没有配音只有字幕,可冷无舟还是看得津津有昧,他的观后感也每每与众不同让人哭笑不得。
  “在水里浸一夜就死了?这男人身子太弱…… ”他无奈叹口气,一脸惋惜(《 泰坦尼克号》)
  “早该学大力金刚指……”他眉心紧紧皱着,十分同情。(《肖恩克的救赎》)
  韦悄悄尽情体会着和冷大侠一起看电影的无限惊喜,她将头枕在他肩上,眼睛盯着屏幕,手指还无惫识地在他身上移动,像只淘气的小猫右拉扯粉棉线球。看着看着,旁边的人似在不着痕迹地闪躲,她也没留意,凭着感觉腻过去,那人不动了。
  隔了片刻,他又往远处挪,韦悄悄再次贴过去……几次三番之后,韦悄悄有些不高兴了,还没等她腾出眼睛瞪他,他的唇忽然压下来贴住她鬓角,低沉暗哑的磁性声线擦过她的耳膜,“悄悄,我快控制不住了。”韦悄悄从沙发上跳起来,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心跳好像在打鼓。
  后来,除了和她腻在一起的时间,冷无舟开始每天作画,一幅又一幅,不肯停歇。韦悄悄怕他太费神,干脆摆出管家婆面孔予以制止。她一板脸,冷无舟即刻搁下笔来哄她,但只要她一眼没看见,他就又站到小桌前。屡禁不止之后,韦悄悄索性藏起所有毛笔,规定时间内才发放给他,冷无舟也是一笑随她,只是时常静静思索着什么,每次下笔时则明显迅速了许多。
  那天晚上,华一刀上门去给冷无舟拆线时,韦悄悄一直将他送了很远很远。“华医生……”眼看快到诊所门口了,韦悄悄深深喘口气,硬着头皮瞧拍停下脚步转身看她的医生“那个,晚上……算不算剧烈运动?”
  “咳咳,”在韦悄悄有限的记忆里始终一副老成持重模样的少年明显地呛了一下,明亮月光照粉他白皙清秀的脸,上面布满了可疑的潮红,“可以了。”他半清不楚地嘟囔了一句,夹起药箱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天晚上,到了规定的就寝时间,韦悄悄搬着小皮墩坐在冷无舟床前,东插科西打浑,就是不肯走。
  冷无舟没有多想什么,能这样和她多待一刻,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她瞧着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脸蛋也越来越红时,冷无舟开始有点失神,她改为侧坐在床沿并且越挨越近,娇软的身子马上要贴住他,有股淡淡馨香一缕缕地飘进他的鼻冀,甜美里透着清新,令他渐渐把持不住。她在他怀里越窝越深入时,冷无舟已经在屏息凝神默默念起心诀,最后所有心诀眼见都将失效……
  “夜深了,去睡吧。”冷无舟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下,他非常喜欢这个世界的“晚安吻”之礼,每次都是身体力行从不懈怠。
  平日被他这样亲了之后,韦悄悄就会笑得一脸甜蜜,飘飘然地去睡觉,然而,这次她却轻轻压住了冷无舟,探出灵巧香舌舔了舔他小小的耳垂,惹得他仿若被电流扫过一阵战栗。她的神情是含羞带怯的,弯弯眼睛却像是跃动着的两颗星星,闪着迷人的光芒。
  她将他的耳垂含入口中,舌尖却仍在里面肆意逗弄着,感觉到他的手开始在她背上游移,韦悄悄不失时机地在他耳边低吟出声,“无舟……”她浅浅地往他耳朵里吹气,每吹一次就要唤一声“抱我……”,她用轻飘飘且婉转的调子,像撒娇又像讨饶,拖得绵长的尾音带着糯糯的软柔、蜜蜜的甜香,还有点坏坏的艳妖。
  一波又一波的酥麻感在冷无舟体内累积着,他的声音暗哑且颤抖,处在爆发边缘,“等等,我去拿……”
  韦悄悄将手伸到枕头下,摸索着掏出个小袋子,在冷无舟眼前晃了晃,又冲他调皮地眨眨眼。
  到了这一刻,冷无舟如何能不明白自己是再一次入了圈套,他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他渐渐粗重的喘息喷在她敏感的颈子里,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抚上她光洁的背。他带着点薄茧的指腹在那细致嫩滑的肌肤上游离着,顺着背部优美的线条,掠到盈盈一握的纤腰上,滑过光滑平坦的小腹……
  久未承欢的身子敏感异常,她用来支撑身子的双手终于无力维系,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他身上。冷无舟略带迷离的凤眸里春意正浓,斜斜睨了眼枕边的小袋子,又看她,“如果我今天要睡大床怎么办?”
  那有些邪气的神情让韦悄悄顿时心跳加速,将头埋进他左侧肩窝里闷哼,“哪个……枕头底下……都有……”他犯罪的手指片刻都不停歇,所以,韦悄悄的答案是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
  下一秒钟,他已经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韦悄悄惊呼,“小心……”
  冷无舟丝毫不介意,一手继续在她身上点火,一手灵活地解着睡衣的纽扣,片刻工夫便不着寸缕。
  他定定瞧着她,玉面含春,红唇如醉,眉梢眼角满泛着笑意,“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欢娱常恨短,寂寞总愁长。
  那样的日子实在太美好了,韦悄悄每次想起来的时候都觉得不真实。他们把白天过成轻快灵动的小溪,欢欣而舒畅,夜晚则是汹涌澎湃的大海,激情而热烈。后来,两个人都不满足,太阳或者月亮照耀着都已经无关紧要。韦悄悄平生第一次这么想要一个人,无论是心里或者身体。欢爱时她总是像条藤蔓一样紧紧缠住他,让两具身躯密实得连一丝缝儿都没有,闲暇时她总爱黏着他,他走到哪里她就嘻嘻笑着跟到哪里。
  是的,在面对冷无舟的时候,她一直在笑,浅笑、轻笑、微笑、大笑,无论心里是多么凄惶,她总能克制着,半点都不表现出来。可有些事情总是无法避免,在极致的快乐之后,迷离意识里闪过的那点空虚;夜里偶尔惊醒,听见他悠长匀畅的气息却湿了眼眶;因用力过猛而迸裂了伤口,他像受了委屈的小兽般静静瞅着她,“悄悄,这次换你抱我好不好?”?……总有那样一些瞬间,欢喜里纠结着痛楚,甜蜜里混合着苦涩,让她不知不觉中就卸了用以掩饰的坚硬盔甲。
  有时冷无舟会望着她若有所思,黯淡神色和歉疚眼神都让她心疼不已,她总要提醒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还要再坚强些更坚强些。冷无舟偶尔会出趟门,但是很快就会回来。
  然后,她陪他去了超市,选了一些有可能会用到的生活用品,像去天山那次一样,她帮他打包速食品、饮品、保鲜饭盒……一样一样地放进去,分门别类摆放好,叠得齐整的青衫,玄色布靴,都拿保鲜膜封好,防止在水里时浸湿了衣物。
  她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情景,公寓里突然出现的古代男子,一袭青衫飘飘欲仙,见到电视里的演员如临大敌,几乎要扭断她的脖子……韦悄悄抑制不住笑出声来。
  旁边的人递过来一个钱夹,低声道:“帮我放好吧。”
  这是她送给他的礼物,上次在华医生递给她的小袋子里也装着,只是她看见钻戒失了神,没太在意,这样看来他一直随身携带唆喽?韦悄悄笑着接过来打开,夹层里放着一张照片,上面的女孩笑得神采飞扬,却带着几分青涩。
  她不由瞪大了眼,这人怎么会有她高中时的照片?她想起来了,这张照片一直放在她的钱包里,上次遭劫时一并丢了,后来他帮她找回证件银行卡,想必那时他私自扣下了?等等,那时她似乎还没有献上那个把自己搭进去的霹雳之吻,这么算起来,这人的贼心比她动得还早……
  韦悄悄猛地抬头,望进那人幽深的凤眸,两人交缠的视线里,世界陷入一片沉寂。半晌,他忽然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柔声道:“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眼前仿佛起了一片雾,韦悄悄咬住唇,笑着点点头。
  她的假期一延再延,可无论她再怎么不舍得,时间就像是沙漏里的沙子,还是流尽了。
  冷无舟不肯让她去送,她也怕自己无法承受亲眼见他离开,所以那天早晨,她只是将他送到了小区门口。她想说些什么,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直到他打了一辆车,她才硬是挤出了几个字,“一路顺风。”
  车转瞬就去得远了,韦悄悄一个人在马路牙子上站了很久,天色渐明,街道上越来越喧闹,衬着她孤零零的身影,愈加凄凉。
  真讨厌自己的嘴。她完全可以学温柔缠绵派,说声”我爱你”或者“亲爱的,我会想你”,她也可以搞怪一下,唱一句“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 ,甚至她可以啥都不说,狠狠抱一下他,让他感受到她火一般的思念,就像头上的太阳一样,热烫而温暖。
  街上的人个个都行色匆匆,赶车的赶车,赶路的赶路,没有谁来注意她。没有风,整个城市渐渐被烤成一个封闭的大闷罐,她被S市初夏的太阳晒出汗来。
  她开始慢悠悠地往回挪,走进小区大门,穿过草地花丛,她的步子越来越轻越来越快,她小声地哼起歌,“啦啦啦,慰藉自己,开心的东西要专心记起,啦啦啦,爱护自己,是地上拾到的真理…… ”她跨过门禁,迈入电梯,看着指示灯一闪一闪,终于,回到她的小公寓。
  她将门口的男式拖鞋小心翼冀地收到鞋柜最底层,重重呼了几口气,一拳击向空中摆出超人飞行的姿势大喊:“韦悄悄,Fighting!! ”
  直到许久之后,他都没有再回来。
  五个月后,海宁钱塘江畔。
  平静的东方江面忽然横扯起一道银的丝线,转瞬之,丝线已经化作了横卧在江中的一条白龙,轰隆隆地直向前方推进。这蓄了万干劲势的江潮正奔腾而澎湃着压过来,江南岸忽地又出现一条暗色潮带,与先前江东面卷来的那条潮头逐渐接近。
  在日光的映照下,两潮潮峰交汇犹如冰山雪峰陡起,又宛如黑白两条巨龙重重交缠撞击在一起,顷刻如烟雨散落,巨大的伞状云朵腾起一时山呼海啸涛声如雷,令人胆战心惊。
  “无舟……无舟…… ”
  不远处江堤上观潮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和周遭的赞叹声惊奇声极不协调,惹得众人齐齐去看。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一身宽松的休闲装扮,卷发大眼甚是俏丽。此刻她泪流满面,朝着东南方的辽阔江面叠声呼唤着一个名字,直到声嘶力竭仍不肯停歇。
  “在十字潮交汇之处,两个时空之间的通道才有可能会打开…… ”“我受了伤能力有限,只能做出将目标导入确切时间点的传送符,普通人绝对不可能靠近那条通道,更何况你现在这个情况…… ”
  “看在你曾是小女的好友,我才讲这么多,不要再等,那个人回不来了…… ”
  冷若寒冰的女声在脑中反复翻腾着,女子站在那里哀拗欲绝凄厉呼喊,直到最后一点气力都用尽,她才停了下来。像是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她抚着小腹,软软地瘫坐在江堤上。
  江面翻滚,吞噬了她所有思念。
  潮汐国罗刹江边。
  一轮月遥遥挂在中天,湛碧无垠的秋空就沉浸在那清冷的月光中。夜潮方退去,水面已恢复平静,远远望去就如一块毫无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