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21 13:39      字数:4871
  一劫,竟无人逃荒,于靖龙自是得了表彰,许二奶奶杨氏,也得了五品的诰命,诰封节义夫人。
  自此再无人敢说杨氏不守妇道之言,大明府众人只赞杨氏仁慈大义。
  展老太太半闭着眼睛,身边的丫鬟吹着水烟袋的烟捻,小心地替她点燃,“你们说这次去辽东收粮,在大明府平价卖粮之事,全是许四姑娘一个小丫头一人的主张?”
  “正是,小的与许忠颇有些交情,此事他断不会骗小的。”垂首肃立的展家商行的荀大掌柜说道。
  “哼哼……邹氏这个没福的,竟白白放走了这样好的媳妇。”
  “七老爷也是这样的心思,这些日子背后也没少感叹。”
  “他感叹有什么用,是个怕媳妇的。”展老太太道,“行了,你下去吧。”她打发了荀掌柜走,这才起身转回到了内室,内室里坐着的妇人,见她到了,立刻站起了身,扶着她在榻上坐了,“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这样的姑娘,若是能嫁给咱们致仁,何愁展家四房不兴,我那可怜的孙儿,被外人传说是个傻的,又岂知他只是不说话罢了,心智又哪里比旁人差了?若非如此,让我聘娶致信不要的姑娘给致仁,我还觉得委屈了他呢。”
  “可若是许家的姑娘真似传闻中一般,怕是难娶。”
  “要说难,也不难。”婆媳两个正说着,外面又进来一个年轻的妇人,正是嫁到展家的苗盈盈,“给老太太请安。”
  “我道是谁给老四媳妇出的主意,原来是你。”展老太太说道,苗盈盈嫁到展家,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人待见她,她一介孤女,又在姑姑家里住了多年未曾嫁成表哥这才嫁给了展家最没出息的展九做继弦,虽说该有的尊荣都给她了,旁地是丁点没有,苗盈盈却是个有心劲儿的,劝着展九务庶务不说,对上恭敬长辈,对下待前妻留下的女儿跟亲生的一般,这才入了展老太太的眼。
  “媳妇出嫁之前在许家寄人篱下,许家的事还是知道些个的,九爷前阵子救了一对逃荒的夫妻,我瞧着那个做妻子的面熟,暗地里套了话却原来是许二爷原来的姨娘,姓张名唤栀子的,媳妇嫁人之前,听说了她被许二奶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跟她一起逃荒的却不是她之前嫁的那人,媳妇旁敲侧击之下,终于问出了天大的秘密,原来与她一起逃荒的人姓万,本是许二爷在辽东时的长随,两人早在辽东便勾搭成奸,当日许二老爷落水,万长随也随着跳了下去,没寻到许二爷,自己也险些送命,受了伤在渔村将养,等到养好了伤却发现主家已经扶棺离了辽东府,家人尽数散了,他也只得在辽东府留了下来,后来辗转听说许二爷留下一个通房有了孕生了子,被抬做了姨娘,细一打听,竟是他当年的相好栀子,他凑足了路费往大明府去,本想问过明白,却不想正遇上栀子嫁人,他跟着又到了山西,栀子嫁得那人虽有钱,人却长得丑,也无什么情趣,娶她无非是为了照应儿女,长随找到了栀子两人一拍即合,栀子也说出许家二房的那个遗腹子原是万姓长随的骨肉,万姓长随在水里受了伤,不能生育,自然想要找亲子,两个人趁客商不在,卷了财物私奔,谁知路上遇上了劫匪,失了财物不说,还险些丧命,幸好被九爷给救了回来。”
  展老太太听得张口结舌,“原来竟有这样的事。”
  “许二奶奶如今在许家的风光,一是依仗有个伶俐的女儿,二是因为有了能顶门立户的儿子,若是此事被揭穿,她就算是节义夫人又能如何?”苗盈盈最是知道许家人的嘴脸,如今许二奶奶已经是让人垂涎欲滴的肥肉,只要给许家人一个由头,许家人就会全部扑上去咬。
  “此事若成,你当记首功!”展老太太听到这里展颜而笑。
  ☆、76软硬兼施
  嫁到展家做九太太的苗姑娘回来探望姑母了;这件事一阵风似地传遍了整个许家,有人赞苗姑娘穿得是多么富丽,头上戴得赤金头面足有七八两重,脖子上戴的珍珠项琏最小的珠子也有小姆指大;身上穿的披风是灰鼠皮的;两只手一只手戴着一副金镯子一只手戴着一副玉镯子;有见过世面的下人说;若非是商人家的媳妇有些首饰戴不得;否则她这一身要比京里的诰命夫人还要贵重;展家不愧是大商人,这么看来展七爷拿来供养九姑娘的那些个衣裳首饰,真的是九牛一毛一般。
  许是因为苗姑娘带得一车的礼品实在是贵重,苗氏在许家众人面前又一次风光了起来,披着侄女孝敬的缂丝百寿黑貂披风,戴着侄女教敬的金刚钻戒指,四处显摆,浑然忘了自己不守信义,另聘旁人的前情。
  苗盈盈不光记得给姑姑送礼,许家上下人人有份,往日寄人篱下的孤女,如今彻底翻了身。
  第二日刚用过午膳,她就带着两个捧着六七个礼盒的丫鬟,往杨氏和许樱所居的小院而去了。
  见到许樱就亲亲热热的拉着手不放,连许樱给她施礼都不肯受,见到杨氏更是飘飘下拜,“给二嫂子请安,二嫂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杨氏自来心软,赶紧扶住了她,“当日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樱丫头把你的事告诉了我,我就不能眼睁睁看你落难,再说了这也是为了维护许家的名声。”
  苗盈盈拿着帕子抹了几下眼泪,“当日妹妹年纪小,不知感激,未曾重谢嫂子跟樱丫头,实在是我的不是。”她一招手,两个丫鬟把礼盒放了下来,“这点东西不值什么,略表心意。”
  丫鬟把礼盒掀开,一盒是一对百年人参、一盒是各种海鲜干货、一盒是成匹的料子,余下的也都是值钱但不特别值钱的东西。
  杨氏母女也不是眼皮子浅的,知道这些东西贵重也没有贵重到不敢收的地步,许樱心道苗盈盈在展家也算长了见识,知道见什么人该送什么礼,三太太苗氏那样的,别管什么体不体面、雅不雅致,只管真金白银好皮货的砸,母亲与自己这样不缺钱的,就要不失礼。
  “你如今过得好,我也放心了。”杨氏笑道,“麦芽、麦穗,把东西收到库里去。”
  苗盈盈又坐下来喝了茶,没口子地夸着杨氏,“我在莱阳就听说了,许二奶奶高义,平价卖粮解了百姓灭厄,被加封五品节义夫人,别说是旁人,就是我这个远亲也觉得面上有光。”
  “这都是圣上体恤百姓,于大人明镜高悬的缘故,我无非是尽本份罢了。”杨氏笑道,许樱做别的事可以夸,经商上的事杨氏不想夸,一个闺阁女流于商上有建树,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嫂子这话说得轻巧,可这世上尽本份三个字是顶顶难的。”苗盈盈叹道,她转头去看许樱,“四姑娘真的是越出落越标致了,我未嫁时她还是个孩子样,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你快别夸她了,整日不知打扮,给她做了衣裳买了首饰也不知穿戴。”
  “这是您家风好,四姑娘守礼的缘故。”说起来许家老太太已经快过周年了,许樱一个曾孙女,孝期已过,不用打扮得那般素淡,可许樱还是穿着雪青的衣裳,戴着银首饰,“如今标致守礼的姑娘,不知哪家有福份聘娶了去。”
  “已经跟我娘家大哥家的长子下了小定,等过了孝期就下大定。”杨氏说道。
  “哦,可是做过一任县令的杨大人家的公子?那可真是天作之合。”苗盈盈抚掌笑道,“对了,原先二嫂屋子里的张姨娘可是嫁到了山西?”
  “正是。”张姨娘嫁人的时候,苗盈盈还没离开许家呢。
  “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三月里我家九爷出去收帐,正好遇上了一对被劫匪给劫了的小夫妻,九爷心善,见那对夫妻都受了些伤,就将他们带回了展家,我听说了此事过去探望,见那落难的女子,竟与张姨娘长得极像,细问之下,那女子却说不是,我与张姨娘只有匆匆几面之缘,怕是我认错了吧,如今听你说她嫁到了山西,果然是我认错了。”
  许樱听着她说这些的语气,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有杨氏还笑眯眯地听着,“这世上的人就有长得相似的,更何况你与张姨娘也不熟,认错也是平常。”
  “许是这样吧,我听那夫君的口音也不像是山西人,倒有些辽东腔。”
  “那就更不是了。”许樱接道。
  “是啊,可巧这世上竟有长得如此像的人,若非我这次带得东西多,真想把她也带来,让你们瞧瞧。”
  “表姑将这对夫妻留在家中了?”
  “是啊,这两夫妻家里遭了灾,细软也被劫匪劫走了,又感念九爷的恩德,留在展家做了杂工。”
  “原来如此,这也是恩德一件。”杨氏说道,苗盈盈却向许樱眨了眨眼。
  “说起来您屋里的张姨娘也是好命之人,做过姨娘又生过孩子,还嫁出去做了正头的娘子,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事,我跟我的陪嫁丫鬟都说过,别总惦着攀高枝,与人做妾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若是好好的,我寻个展家的管事、掌柜的让她们嫁了,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您说得是正理。”杨氏说道,“我原对张姨娘和已经嫁了的百合都是一个心思,怎料她们各有机缘,如今过得都好,也算是全了主仆一场的情义。”
  苗盈盈端起茶杯喝茶,腰上原来只是一闪而过的荷包露了出来,许樱立时就是一惊,那荷包……“表姑的荷包好精致。”许樱指着那荷包说道。
  “哦,这是我的丫鬟绣的,尚能拿得出手罢了。”苗盈盈笑笑,“我在嫂子这里叨扰了许久,大太太约了我打叶子牌,就不久留了。”
  “既是有约,就该早早的去才是。”杨氏也没有多留苗盈盈,她带着许樱,一直把苗盈盈走出院外,苗盈盈刚要出院子,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这荷包侄女若是喜欢,就拿着玩吧。”她从腰上解下来许樱赞过的绣并蒂白蓝百合花的荷包,放到许樱手上。
  “那侄女就生受了。”许樱摸摸那荷包,里面是纸之类的东西。
  杨氏一日里倒要去唐氏那里探看三、五次,见苗盈盈走了,换了衣裳就往正院去了,许樱回了自己的屋子,打开那荷包,里面是一封信。
  信的字迹笨拙眼熟,是栀子的字……白蓝百合荷包本是栀子临出嫁时送给百合的礼物,当时许樱也在场,因花样特别一直记着,如今一看这荷包再一看这字,心里立刻就明白了。
  再瞧瞧信上写的内容,心里凉了半截,此信约么是栀子坦白她所生养的儿子并不是许昭业的,而是万长随的,万长随找到了她,两人再续前缘,原本她为了儿子的前程死都不肯说出真相,怎奈万长随哄了她私奔后软硬兼施各种威逼,她这才说出了实情,如今万长随已经知道了,定要去许家要儿子,她万般阻拦不得,只得请展九太太捎信给许樱。
  若是这信是栀子找人送的,许樱心里还能有些底,无非是求财罢了,若想要人,她也有法子应对,可苗盈盈……原先的苗盈盈顶天是对许家有怨,就算是自己救了她也消除不了这怨,可如今的苗盈盈,让许樱觉得有些看不透。
  许樱把信翻过来看,背面写着一行字:“请来客院一叙。”这字不是栀子写得了,是极陌生的笔体,字写得也不算好,但很秀气,应该是苗盈盈的字。
  许樱换了衣裳,只带着麦穗往三房的客院而去,原本应该在陪着大太太打叶子牌的苗盈盈果然在,桌上摆了果品香茶,却不见随侍的丫鬟婆子,显然是在等她。
  许樱把披风交给了麦穗,让她在外面等着,“给姑姑请安。”
  “起来吧,来这里坐。”苗盈盈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
  “谢姑姑。”许樱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姑姑代为传递的信侄女收到了,不知姑姑如此大费周折,所为何事?”
  “喜事。”
  “哦?”
  “展家四房长子嫡孙展致仁,生得相貌堂堂家称人值,欲求娶许家四姑娘。”
  许樱啪地一声,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展家四房长子嫡孙展致仁,不是因目堵母亲和随众全数被土匪屠尽,又身陷匪窟数日,被吓傻了吗?苗姑姑……你不要欺人太甚!”
  “外人只知道他傻了,却不知展家四房的产业,倒有一半是他的,只差一个善经营能守住财的媳妇倒为照管,更不用说他不是真傻,只是不说话罢了,心智并未受损,只要你嫁过去,就是展家四房的掌家娘子,坐拥百万家资。”
  “我若是希罕百万家资的人,也不会平价卖粮了。”
  “那你娘呢?若是栀子与万长随将此事告官,你娘又当如何?”
  “我若嫁了个傻子,才是要了我娘的命呢。”
  “姑娘果然聪明。”苗盈盈笑道,“却不知你这般的聪明人,想没想过你嫁到杨家之后,你娘会如何?那?